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芫茗惊叫一声,扶住了飘絮的身子。飘絮强自定神,迷迷糊糊地看着芫茗,被囚禁的这些日子,日日山珍海味,飘絮却愈发的消瘦了。芫茗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坐一旁,飘絮瞥见一旁架子上的莫邪,心中升腾的是无法遏制的悲哀,现下的她,还拿得起剑吗?还有反抗的力气吗?
梦呓一般,飘絮缓缓开口,“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太大,芫茗惊咦一声,随即歪着脑袋想了想,脸上是迷惑的表情,试探着说道:“咸阳城么?还是老样子。不过……”按理说芫茗是不可能知道外面的情况的,但出奇意外的是她总能碰巧听到正在闲聊的侍卫们。飘絮知道,这是有人暗中将外面的情景透露给她。飘絮不想去深究其中的深意,也不想去推测是什么人的指使,这样就好了,她现在已经没有力量去做什么了,只是眼睛能看,耳朵能听而已,谁想让她听到的又有什么分别呢。
芫茗想了想,有些惊奇的语气,“有一位公子明明失踪了,忽然又出现在咸阳,大家都说那位公子好胆气也。”
飘絮也有些吃惊,她知道芫茗口中的公子自然不是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公子,需要胆气才敢留在咸阳的,只有皇族的公子。飘絮漫不经心地问道:“是哪位公子?”
“公子子婴。”
听到这个名字飘絮眉头一跳,这个公子子婴是始皇帝族弟,按辈分来说是飘絮的叔父。公子子婴不是皇族直系,此人坚毅果敢,且行事稳重,颇得族中长辈赞誉。飘絮见过他几次,对他印象极好。
是他的话,回到咸阳有什么不可能的?飘絮淡淡地笑了,心中忽然安定了许多,虽然无处询问,但飘絮心下已明白那些消失了的皇族家眷到哪里去了。是那个人的话,会做出什么事来是可以猜想的到的吧。
芫茗见她面色放和,心中一喜,便接着这个话题,“听说这位公子回到咸阳后便深居简出,从不与人交接。饶是如此,也让人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呢,那姓……的死阉奴……”说到这里芫茗咧嘴一笑。昭阳宫里到处都是眼线,芫茗不敢直呼其姓,却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叫上一句死阉奴,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了。飘絮哀叹一声,并不去制止她,若那个人要较真,芫茗以前所说的话够她死一千次了。芫茗吐了吐舌,满不在乎续道:“竟然也不去找他的麻烦,真是奇怪呢。”
飘絮心道:这也没什么可怪的。赵高虽狠,却也不想逼的太紧,毕竟对方只空挂个皇族公子的身份,权力什么的,一无所有。
芫茗骨碌骨碌地转着眼珠,极力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这位公子竟然深居简出了,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飘絮微笑道:“外面怎么样了?”这个外面自然是指咸阳以外了。
芫茗脸色沉了下来,嗫嚅道:“外面么……”看飘絮一脸期许,摇了摇头,小声道:“这个倒不大清楚。公主您是知道的,这样的事情在宫里是不许多说的。”飘絮自然知道,只是忍不住问一声,希望能听到只言片语。芫茗咕哝着:“什么陈吴起,什么刘项立,什么……”芫茗说着说着便头脑不清了,显然这样的事情太复杂,在她那小脑瓜里还没能理解。飘絮脸上血色褪尽,她也没有听明白,但这只言片语,却能感觉到外面争斗之激烈了。咸阳像一头待宰的猎物了吧。
心里难受的发慌,大秦帝国已经没有几支像样的可抵御叛军的队伍了吧,虽是女流,却也恨不得披甲上阵……方才飘絮心里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叛军攻入咸阳,冲进咸阳宫,杀死二世帝,杀死自己,自己像条野狗一般悲惨地烂在纷沓的马蹄之下或许才是一个好的结局。天下本来就是天下人的,这个帝国的统治者没有得到天下人的心,被推翻也是迟早的事。但真从芫茗口中听到一些天下大势,飘絮还是忍不住悲哀,忍不住心疼,这个帝国毕竟有赢氏皇族几百年的心血,几百年的努力与积累。飘絮还小的时候,每日穿行在宫殿之间,看着大臣们匆忙穿行于皇帝的书房与前宫之间,心里莫名的会升腾起一股自豪感,那是多么生气勃勃的宫殿,充满了希望,充满了干劲,连烧菜洗衣的宫娥,都被这股精神所感染,宫里的树木都显得那么的生气勃发。
而现在,那些干劲十足,忙忙碌碌的官员早就不在了,咸阳宫里一片凄清,人人战战兢兢,不知所措。希望?那种东西在哪里?没有比这更差的时候了,更可怕的是看不到哪怕一点点变好的可能。连宫里的树木,都悲伤凄绝,难道只因为秋浓了吗。
小七一走两个月,杳无音讯,飘絮不知他到了哪里,他要做些什么。小七临走前和胡亥一战,两败俱伤,飘絮来不及看清他的伤势,只知道胡亥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让任何人查看他的伤势。当时小七断剑上的血果然是属于胡亥的。但他既然不用太医治疗,说明伤的并不重。虽然如此,也足以让飘絮欢欣鼓舞了。
多少年了,飘絮没见过他流一滴血!他就像个魔鬼,仿佛永远不会受伤,不会死!多少人咬牙切齿的诅咒,苍天都听不到。
但小七将这个魔鬼活生生的撕裂出一个伤口,对于那个人来说会是什么样的耻辱?飘絮想起来都想笑出声来。当初胡亥败在高渐离手下,心中忿然,不信,连流域的麻烦也顾不上找了,日夜在自己的府中练剑,甚至强迫高渐离出手!
他习惯了压倒性的力量,习惯了没有对手,他无论如何都想打败这个人。高渐离宁可伤在他的剑下也不愿与他交手,直至熏瞎了眼睛,比试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而今,高渐离的徒弟却伤了他,多么可笑的事情。
小七会再来的吧,会为她,拼上自己的性命,完成她的愿望!
那个傻瓜,没有得到她哪怕一丝的承诺,却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他一定会来,一定会为她打破囚笼,飘絮深深的这般相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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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这一年的冬天来的好早,昨日仿佛还见飞鸟南迁,今日却铅云堆陈,朔风如刃了。一夜北风,将庭院里的枯叶卷得干干净净,屋外是异样的干净。紧闭的窗户被打开,狂风一下子涌扑面上,房间里一阵哗啦噼啪之声。赵高眯起一双细眼,他的头发已花白,脸上沟壑纵横,背脊微微的隆起,却在这朗朗的白日,犹如一个光线不至的古井,森森地冒着寒气。
好大的风,整个咸阳城也似一张苍白的羊皮纸,随时都可能被吹走,被残踏。赵高看了看天色,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疑惑的神气。这两年来气候反常,大寒大热,咸阳城里的人都说是大难降于大秦的预兆。赵高扯出一个微笑:没错,天灭大秦,兴我大赵!名将功臣陨落,天下能与他抗衡者仅李斯一人。赵高唇边的微笑放大,眼中寒意愈深,似是嘲弄,又似得意。直到今日,赵高依然承认,在这大秦帝国,论聪明才干,无人能出李斯之右。可惜,终究是狂傲了些,天真了些,论阴谋,谁玩的过他赵高?
赵高闭上眼睛,脸朝着寒风,叹了一口气,却是说不尽的满足之意。李斯一死,那无能的皇帝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想到此节赵高眉头一蹙,昨日,那无能的皇帝不知从哪里拿到一本奏疏,似模似样地看了半晌,听到他入门的声响,抬起眼来,眼中竟然是愤怒。赵高恍若不知,径自走上前来,低头去看他手中的奏折。他手上拿的竟然是章邯的上疏!也不知今日刮得是东风西风,这个沉溺酒色的帝王竟然翻起了奏章。赵高感到事情非同寻常,却不愿,也不屑细想,厌烦起来,冷笑道:“皇上今日好雅兴也!”
胡亥不理会他的嘲讽,只将奏章往他脸上丢去,打了个正着,柔韧的羊皮纸打在脸上,啪啦的轻响,随即翻滚开去。
“赵高,你是怎么回事!章邯率刑徒在骊山苦守,数请粮草,你为什么置之不理?”
赵高闭唇不语,如今他已失去了敷衍此人的兴致。
“以前你怎么胡作非为朕都不计较,现在李斯已死,你已得到了你想要的,反贼却到了朕鼻子底下!你的能耐也就这些了么!”
想得到的?想到这里赵高脸上青气一现,随即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意。我想要的可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是万万人之上!收拾叛军?李斯殚精竭虑尚且不能,我赵高可不会那么傻,吃苦受罪还是为他人作嫁!
赵高眼中嘲色愈深,脸上也就愈发的愉快。对他呼来喝去?晚了!而今的皇帝不过是他手中的蚂蚱,想捏死也就捏死了!
要用什么方式了结他?赵高脑中有数个方法,却都不大满意。胡亥武功之高,已无法想象,上次诸公子造反,于数百箭下依然从容不迫便可见一斑。赵高虽可以调动数千兵士将他踏成肉泥,但如此一来声势太大,难堵悠悠众口。赵高也曾想在他的酒饭中下毒,他就是再强,也总得吃饭喝酒,但这个人最可怕的是对武功和暗杀有天生的直觉,赵高不知道若是被他察觉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赵高有些烦躁,万事齐备,反倒是不知从何处着手。那个无能的皇帝什么时候都可以杀死,为什么却没有下命令?
是不必急于一时吗?
不,没有谁比他更想当皇帝!
可是,为什么……
想到那庄严的皇座,为什么心里会发慌?觉得喘不过气来?
仿佛要打断自己的想法,赵高缓缓吐出一句:“且让他逍遥几日……”
北风一日紧似一日,整个咸阳都在瑟瑟发抖。这座恢弘的都城,从建成之日起便背负着希望和荣耀,从来不曾似今日这般单薄。这份单薄毕竟也将寒意透入层层宫闱,为当位者察觉了吧。
当位者正在堂皇富丽的寝宫,宫中歌舞曼切,四角积碳如山,将整个宫室烘得暖洋洋,懒洋洋的。
衣香鬓影穿梭如花,跳跃的音节如水滴答,方宇间重复着日以继夜的梦境。这个梦里只有欢乐,只有美酒歌谣,没有寒风,没有威胁,没有逼近眉睫的浓腥的血味。胡亥躺在屋子中间,呆看着屋顶。屋顶没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他却宁可看着屋顶,也不去看身旁已接近癫狂的狂呼乱舞,疯狂享乐的美人们。那身皇帝的常服早就不成样子,胡亥将腰带解开,露出里面玄色的单衣,这身衣服太重,太累赘,早就觉得了,只是没有勇气脱下来。
屋顶很暗,有灰,慢慢的落下来,落到胡亥的眼睛里。身旁的喧嚣倏忽远去,寂静逼近前来。胡亥忽然觉得透不过气来。
日前批阅奏章,不过是一时之兴,章邯之请,就算赵高捂得再严,也难免有些落在他耳中。如今回想来,当时他是为什么忽然去翻看章邯的奏章呢?胡亥想不起来,也许隐隐的是想知道自己的结局吧。一个拖得太久的结局。
屋外的寒风忽然变得无比的清晰,冬天毕竟是到了,寒意穿过厚实的高墙,穿透萎靡的帐幔,穿过那些单薄的笑声,无比清晰地扑在胡亥身上。胡亥只觉得身子愈发的懒,愈发的无力,这是从来没有过的,难道这些日子来太过受用了吗?
胡亥忽然想起小七,想起他血淋淋的脸,倔强的神情,那一刻他曾重新打量这个人。那时他的样子多么像一个人。事后很久,胡亥才知道那时觉得小七像谁。那时的小七像飘絮,同样的鲜血淋漓,同样的倔强和孤傲。
意识到这一点让胡亥极其烦躁,他在房子里晃晃荡荡,那点酒醉不了他,他想清醒地醉着。初遇小七的时候,他就像一个孩子,稚嫩且狂傲,唯一可称耀的便是那点武术天分,而这一点在他看来是多么的可怜和不值一提。他是她豢养的小宠物,她喜欢,就留着玩罢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连她养的狗都会有那个表情?
胡亥终于让自己倒下来,醉倒一样。
清醒的醉,一样很痛。
昭阳宫自两月前小七走后他就再也没有踏入一步。虽然没有答应什么,在胡亥心里,却似与小七定下了一个约定。小七临走时说:等我回来,我会回来杀你!
两个月了,咸阳城里木叶落尽,飞鸟远逝。小七还没有来。
北风如刀,再过两月,大雪如絮,将咸阳城裹了个透白。这一年的冬天,大秦国最后两支主力军会合一处,屡战屡胜,当冬雪消融之时,咸阳人的笑容便也像枝头的绿芽般冒出来了。战事愈烈,咸阳人便愈高兴,街头巷尾兴致勃勃的议论着什么曹阳之战,什么渑池之战,什么荥阳之战,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咸阳人不懂六国故地的纷扰,只知道咸阳是都城,破不得。只望那些有兄弟孩子在的军队能如当年一般,铁骑纷沓之处,势如破竹,只盼他们能早日归来,闭上房门便是一个家了。
小七在阴云初霁的二月缓缓踏入咸阳,数年前,他满腔幻想来到这座城,稚嫩和骄傲被这巍巍的城池碾的粉碎。今日,他带着满身的伤疤来了,很多时候,伤疤不代表疼,而代表着光荣。再一次抬头仰望城墙上那两个古体大字,二月的天空流云飞逝,阳光在云后,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