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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红-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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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福连忙哈腰回答:“是、是,一群蜀州过来的老板掌柜,拿着票据愣说咱们欠了他们一年的帐……说是表少爷答应好的开春就给,一直没给。如今布庄账面被弄得乱七八糟,一下子拿不出对账的凭据,更没有银子拿去还给他们,都堵住不走了。三爷应付不过来,让我喊您速速过去则个!”
沈砚青眉峰一凛,沈家做生意最是讲究诚信,那货款从来都是一批货一结,如何竟会拖延至一年不结?……呵,看来那祈裕却是做着空手套白狼的勾当,一面利用沈家的声誉佘欠布匹,一面又把沈家的银子腾去做别的生意。狡兔三窟,怕是他藏身之处根本不只红街一处。
凤眸里不由一丝冷光掠过,只噙着嘴角淡淡一笑:“好,你先过去给三弟回个话,我即刻就到。”看一眼鸾枝,欲言又止。
知道他为难,鸾枝皱着秀眉假作嗔恼:“欠我一回人情,我陪你去就是了,又不差这一回。”
一笑起来嘴角便漾开一个秀致的小梨涡……终究她还是体恤他的,倘若她没有那些放不下的故事该多好。沈砚青复又把鸾枝在怀中一裹:“答应你,他日爷定然十倍还你人情。”
大手将车帘子一勾,又要把风景作弄。
只看得魏五各种不爽,忿忿然撇着嘴角:“啧,瞧这恩爱秀的!…等秋天我家小翠生下娃娃来,看不眼红死你们。”
“驾——”
正要打马,前方却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纤柔的轻唤:“沈公子……”
有点熟悉啊,魏五眯眼一看,只见那两步外的少妇穿一身淡紫的宽松长袄,一双杏眸含水,萋萋弱弱的,不是那玉娥还能是谁?妈啦,阴魂不散!
只得很不情愿地把马儿顿住,闷着声儿:“爷,有人找。”
沈砚青放帘子的动作略微一滞,鸾枝便看到那车厢外站着的玉娥,背着小布包裹,肚子有点儿大了,微隆着,手撑在腰际,脸色有些苍白;身旁站着一对朴素的中年夫妇,夫子襦妇打扮,面色疲惫苍白,应该就是她的父母了。
知道这个女人可怜,鸾枝却还是不愿意再见到她,怪自个心眼儿小也罢,反正就是不高兴,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又找回来做什么呢?
望一眼沈砚青,等待他应对。
应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家,夫妇俩见沈砚青露出脸来,那玉面华冠,凤眸含笑,一身气宇不凡,不由很是局促。拽着玉娥惴惴地走上前来,双双屈膝致谢:“这位可否就是沈公子?姑娘贪慕虚荣,不幸被恶人骗至庙里所卖,亏得恩公相救,请受我们夫妻二人一拜!”
沈砚青连忙伸手一托,轻描淡写道:“不过是路途恰遇,换作是谁都会出手相救,担不得先生如此大礼。”因见玉娥怀抱包裹,不免又问她为何现在才走?
玉娥心中羞愧,见沈砚青目光空洞,眼神再不复欣赏,想到自己后来的那一番愚蠢作为,不免生出怅然……倘若当时只是安分画画,是否还能续一线姻缘?
蠕着嘴角,不肯把自己的结果说出。
晓得闺女自小的盼望便是嫁与豪门,只怕还是不肯甘心呢。
那中年夫子便叹气道:“不怕公子笑话,在下乃是县上书院的执事,虽清贫,家中却是最重礼仪教化。这孽障我们是断断不肯要的,原打算生下来送了人再回乡,后又听说隔壁庄子上有个员外不能生育,不嫌弃玉娥未婚孕子,这便准备送她回去成亲则个……年纪是大了些,终究不计较她这些过去。哎,能得这样结果已是造化。”
拭一滴泪,牵着玉娥告辞。
玉娥却痴痴地看着沈砚青不肯走。
做母亲的心疼,便去拽她的袖子:“从小说到大,要怎么说你才肯听?那不是你的,怎么挣扎你也拿不来。走吧,走吧……吃这一回记性,以后记得安分做人。”
玉娥眼泪淌下来,转了个身,忽然对沈砚青深深鞠了一躬:“公子保重!”又对鸾枝咬了咬嘴角:“对不起。”
回眸缱绻痴凝,头也不回的远去。
本就无缘无份,一切皆因贪念起。起初藏在心中看不见,却怪那孩子,一句‘我爹爹说,二少爷他日要去玉娥做姨奶奶’,一切便赴汤蹈火了。
那背影略微臃肿,路上行人攘攘,卖菜的推着板车横过去,很快就看不见了。
沈砚青合起帘子,见鸾枝有些发愣,便把她下颌勾起,笑笑道:“在想什么呢?…都已经过去了。原也是造化,若不经此一出,倒不能像现在这般顺利的拿回铺子。”
轻描淡写,却不知她当日被一众的姨娘婆子说成多么恶毒。单以老太太对子嗣的渴切,倘若不是正好拿回他的信,只怕自己都不能够安稳熬到他从宫中回来。
可惜这些她才懒得与他说。
鸾枝把沈砚青的手儿拂开,不理他:“委屈不委屈的,在你们那老宅子里可不是寻常事儿嚒?……我就好奇,你当日为何要救她。”
她将心思掖藏,却瞒不过那用心之人。
早已晓得鸾枝为自己的背后付出,沈砚青暗暗捺下嘴角的笑弧,只可有可无的耸耸肩膀:“碰上了就救了。”
鸾枝不说话,想起沈蔚萱提起过的那个贞慧,他的青梅竹马……才不信呢,又骗她。明明就是爱那玉娥的才。才子爱佳人。
沈砚青假作不懂,凤眸里噙着无辜:“不是才说过以后都不同我吵架、两个人要好好的嚒,怎么又不肯理我?”
亲鸾枝的嘴唇。
傻瓜,倘若不是因着那雪地里求救的场景,像极了竹岚院里你被祖母罚跪的一幕,爷又怎么会出手相救?原就不是个多事之人。
可惜却不想去提及那些曾经与她的不开心。只要是过去的,他都不愿让她去回忆……他要把她逐渐变成一个没有记忆的女人。
鸾枝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算了算了,谁人心中没有几个不愿提起的回忆?她自己不也是。
便揪着帕子,执拗道:“我记仇。仅此一回,将来可不许再带女人回来气我。”
沈砚青挑眉探问:“…将来?”
那精致嘴角含笑,只看得鸾枝一瞬愕然——哪里来的将来?
却来不及打击他的得意,那人已经将她唇儿含住:“你可敢承认,现在终于有比从前喜欢我多一点点嚒?”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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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小冤小家

景和布庄门外围着不少人;穿过人堆进去;那店中央一张方形长桌上果然坐着五六个掌柜模样的男人,一个个支在靠背椅上;沉着个脸,气氛很是僵硬。三爷沈砚邵自小花天酒地,哪里经历过这阵势;正背着手焦急地走过来走过去。
当中一个穿铜钱花纹的中年汉子便抄着蜀州口音不耐烦道:“我说小兄弟,你也别搁这摇晃了;那能说话的什么时候才到?”
“就是!说好的开春结算;这他妈都三月多了!”左边一个大脖子掌柜粗着嗓门附和。
债主就是爷啊;沈砚邵连忙哈腰陪礼:“很快了,我二哥正在路上赶来;劳几位老板再等等。”一抬头;看到门边一袭玉白长裳翩翩跨入门槛,身后随一娓海棠红裙,忙拭着额头迎上前去:“诶哟喂~,二哥你可算是来了!”
把沈砚青请到众人跟前。暗叹生意难做,不理解母亲为何偏偏逼迫自己出来劳作。
沈砚青定睛把几人一看,见一个个衣裳富贵、气势屯足,晓得这些都是蜀州一代叫得上名儿的大庄家,连忙拱手致歉:“听说众位老板在店中等候,一路急忙过来。久等了,晚辈这厢先给众位陪过一礼。”
那正中穿铜钱花纹的闻言把沈砚青上下打量,见他虽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却生得面目清奇,举止间却自有一番沉稳作派。知道那说正事儿的来了,脸色稍微好看些:“哼,岂止是久等?这可是着大伙空等了一年多!沈家惯是做蜀绣的,我们瑞普布庄可是从你们老太爷那一辈就开始交道,每一回都是按批货结算,从来没有拖欠过。打去年开始,你们就欠,看在多年合作的份上,我们体谅你周转困难,不想一拖再拖,到了儿一分不给,就给我们扔下一句‘没钱’!”
“刘老板说的对极!都是生意之人,爷还从没见过这般不讲诚信的!说好的年后就还,连本带利都算上,结果却撂下一句‘人跑了’……呸,青天白日赖账,这做的是什么缺德事!”旁边几位纷纷怒声附和。
想不到沈家竟然亏空到如此,见惯了沈家豪阔排场的县民们不由纷纷起哄,这个戳着手指指点点,那个低着头嘀嘀咕咕,只把闲言咀嚼。
沈砚青不急不躁地对众人赔着礼,一双凤眸带笑,暗暗把沈砚邵一瞪——便是眼下当真拿不出银子,也不能那般干脆地把旧账推诿。一旦传出去,不仅毁了沈家三代建立起的声誉,还让旁人摸去了经济根底,日后谁还敢与咱们合作?
那眼神暗藏震慑,看得沈砚邵俊秀面容上频频冒汗,哪里晓得生意场上的门门道道这般复杂,只得讪讪解释道:“方才一着急,又不知道表哥躲去了哪里……三弟轧不住,只好拿‘没钱’应付了……”
对平福使眼色,主仆两人赶紧往后院躲去。
毕竟不是第一回亲历变劫,如今已是应对娴熟,沈砚青淡笑着吩咐给掌柜们看茶:“不瞒众位前辈,自父亲去世后,家中生意一直是外表哥操持,砚青也是今岁才算正式接手。三弟一向不参与生意之事,方才言语间不妥之处,这厢饶砚青替他真心赔过……只虽是初出茅庐,祖辈的诚信作风却是不改,便是生意做不得,信誉也一定要在。欠下众位的账,这厢砚青当着大伙的面承诺,一定连本带利,一分银子都不得少!”
口中说话,见伙计端茶上来,便对一旁的鸾枝微笑示意。
鸾枝便把帕子掖进衣襟,亲自端着茶碗一杯杯往各人桌上递去:“掌柜们用茶,老家那边都说,这茶是最养生提神呢。”安静的放好,笑一笑,矜持退于沈砚青身后。夫唱妇随。
上好的龙井,嫩叶在水中舒展,一股清香浓醇。
掌柜们一早上讨账,早已经口舌焦渴,这会儿听沈砚青言语诚恳,又见少夫人亲自看茶,那吴侬软语,南边的口音,无端生出亲切,一个个脸色终于和缓了些。
“红街一案我们也听说了,沈家的义举周遭几个州县如今无人不晓。不是我们故意为难你,实在是如今物价工钱看涨,都是做生意的,都知道个中应付的不容易。几万倆说大不大,咱卖布的可不就指着这些银子过活?不比你们沈家,除了布庄还有药铺、钱庄和马场,产业铺得恁大!”带头的刘老板清了清喉咙,不好把小媳妇吓着。
沈砚青赞许地凝了鸾枝一眼,凤眸噙着谦和笑意对刘老板一揖:“刘伯伯说的正是,沈家断不是那赖账之人。众位都是蜀州布业的佼佼,景和布庄自开张以来,一直承蒙合作,生意既是还要继续,帐就一定不敢亏空。只前些日子一直忙于药铺之事,这边账簿被悉数破坏,可否容许晚辈几日,待把账目理清,五日之内必然给大伙把货款全部结下?”
有围观的看客不由插嘴道:“沈二爷确是言出必行!年前在药铺上帮工半个月,虽铺子当时被封,却是一日的工钱都未曾耽误!”
又有时常得铺子接济的县民纷纷附和,还有南边过来的人家嘘声感谢。
众人来之前,只听谣言说沈家生意崩塌、亏空借贷,此刻一番言谈下来,却见沈砚青沉稳自信,应对之间干练自如,并不像方才那位三少爷的推诿赖账,不免心中踏实下来。
因知今日确实拿不回旧账,只得应道:“罢,既等得了你一年,也不差你这五日!日后生意继不继续看缘分,只是这钱,要不到我们就不回去了!”
“谢前辈宽容。”沈砚青拱手谦让,又吩咐伙计张罗上好客栈,并在富春楼上订了晚宴,准备傍晚为众人接风洗尘。
各位掌柜满意离去。
角落里,两个年轻后生正在挑拣布料。矮的一个着黎色亮衣,十七八岁,看起来应是仆从模样:“公子,你看这面料花色如何?”
那被称作公子的穿一身紫檀鎏金长袍,腰束玉带,柳眉黑眸,二十二三岁年纪,看起来清秀而精神。闻言把布匹掂在手中细看,少顷笑笑道:“呵,缎面软却不够细滑,虚针细看疏而不密,外行人看是极好,然而确是蒙混充好的二等品。成色比之咱们,可是次了。”
问伙计价格。
伙计只当来了个有钱主顾,连忙堆着笑脸迎过来:“回您,这乃是殷达布庄新进的上等蜀绣,五两一尺,送姑娘做衣裳最是讨喜。”
“贵了,我看就值三两。”那公子把布匹放下。
伙计不高兴了,见二人官话讲得有些僵硬,不像本地人,语气便不好:“公子您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景和布庄卖的从来都是精品,没有不贵的。就您刚才看的这个,整个铺子就卖这一段,卖完就没了,一般人家他还穿不上。您要嫌贵,那街边布摊上的便宜多着!”
那黎衣仆从顿时恼火起来:“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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