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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用去试他的鼻息心跳也知道他死了。
死透了。
刺鼻的血腥味儿让我不知所措的愣了好几秒,然后才想起来。
是谁杀了他?
“妖孽!”
我本能的一弹身跳上了树,我原来站的地方已经被一道白色剑光击出了大坑。
一个道士扑过来将已经死去的小乔紧紧抱住,他的声音简直不象一个人,而象是受伤的狼,叫的人觉得就是铁石也会被撕裂开。
我被他叫的觉得身上寒碜,心里发毛。
他忽然一抬头,目眦欲裂,虽然如此我还是认出来了。
他也是个故人。
是李柯的师兄。
我只觉得这一幕极荒唐,上辈子的电视电影里常这么演,总有个无辜者在尸体旁被发现,然后说不定还把带血的凶器拔了出来
然后,你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何况在这种境地,就算人不是我杀的,又有什么区别?
我一样是妖,道士们一样是要对我欲除之而后快。
眼前的事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姓刘的那个道士根本没问是不是我杀了小乔,直接就扑了过来。不过他的功力明显与小乔不是一个水准,甩手就是一道五行符,在空中一张符化为五道不同的光华朝我疾射过来。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我本能的抬手扔出一道蛛线,在空中将那符劲挡了下来。
可是刘道士的目光更加狠厉。
我看看地下小乔道士身上还缠着我的蛛丝。
反正杀人的罪名是坐实了。
刘道士和不幸的小乔道士不是一个水准,尽管悲愤欲狂,可是拼起来还是有条理有法度,绝不乱了分寸。可这里是我的地盘,刚才布下的蛛丝浑不受力的东飘一段西粘一段,等他发现时,已经被困的动弹不得了。
“人不是我杀的。”
我多此一举的解释。
他只是死死盯着我,要是目光能杀人,我现在肯定已经被碎尸万段。
“师父。”灰大毛哆嗦着躲在我后头:“我们快走吧,去,去碧水潭。我看,这是要大乱。”
我摇了摇头,看看灰大毛:“你说,谁杀了这个道士?”
“管他谁他的呢”灰大毛看看我的脸色又换了句话:“谁杀的又有什么要紧?反正咱不杀道士,道士也要杀咱们的。”
是啊,我心里让他说的一片茫然。
就算我没杀小乔,这个刘道士也是一样要杀我的。
我是妖。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我带着灰大毛离开了林子,已经到了碧水潭边上。
“师父,你其实咱不用害怕。”灰大毛小声说:“桃花观现在虽然难保万全,可是碧水潭是水族,咱们在这里躲着,那些道士不能把咱怎么着。”
我摸摸他的头,灰大毛个子矮,才到我的腰,他又喜欢猫着腰,这么一来就显的更矮了。
“不是的,我不是害怕。”
我敲了敲碧水潭门口的大青石,等着碧水潭水府的门户开启。
“那,师父你是担心什么?”
我担心的
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担心了。
我把怀里面那张写好了字的白纸摸出来,纸页在怀里都捂热了。
我先前犹豫着要不要再把这封信送出去。
现在不必再麻烦了。
我把纸撕成两半,再两半一直到它们变成粉碎的,一松手,风就把纸屑纷纷吹走了。
我是妖。
是那种会把前一刻还相亲相爱的情侣一口咬掉头撕碎吞食下去的蜘蛛妖。
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早些抛弃的好。
胸口象是压着大石头,让人喘不上气。眼前夜色象浓墨一样,前方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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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在水底的时候,抬起头也可以看到微茫的星光。
很微弱。
一般的水底是一定看不到的,这是敖子恒的法术的关系。
敖子恒把杯子朝我面前推了推:“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们遇上一个道士,我把他捆了起来,然后,我们刚转身走开,他就被杀了。”
我捧着那个热的有些烫手的茶杯,自己都吃惊于自己声音的冷静。
“然后又来了个道士,对我们出手。师父把他给困住了,我们就到这来了。”
子恒声音柔和:“你没有杀人,不用这样害怕。”
“不,我觉得我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我把他捆起来,想必他不会就那样被杀死,连逃跑和闪躲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要这样想,把那个杀人者的卑劣分担到自己身上。再想想,那个道士攻击你们,你若不还手,死的就是你。”
我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我知道,同上次那个来报讯的小道士有关吧?”
那件事后来子恒和我都从来不提起,我当然不会以为他忘了。
他这个人太冷静聪明,我怀疑身边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对,上次你让我和他一起离开,因为一些事情,我被他带回了蜀山,后来,我们在一起待了一段时间,他对我很好,很友善。后来我的存在被他的师叔发现,我很害怕,慌张中不知道怎么放了毒,那个道士我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就逃回来了。”
“那个死掉的小道士,你认识他?”
“对,不过他当然不认识我。”
我喝了两口茶,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暖和了一点。大毛在一边正埋头大吃一份凉拌面,是小鱼精小心特地给他做的,看起来已经完全忘记了烦恼。
也许我也该来一份儿凉面?
可能吃饱了之后心情的确会比较好。
“对了,遇到的两个道士,似乎道行都不怎么样。有句话一直听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怎么蜀山这一代的弟子实力这么弱,还喜欢到处乱跑?”
“我想,或许蜀山的掌门有自己的考量也说不定。”
“也许吧。”虽然我曾经是个人,但是我可完全不了解道士的想法。
“你休息一会儿吧,”子恒说:“我让她们收拾了间屋子,这阵子你就不要离开碧水潭了。我想桃花观大概又会被道士们找麻烦。”
我疲倦的点点头:“好。大毛也要麻烦你照顾了。”
屋子里很简单,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子,床已经铺好,我躺了下来,屋里有一个照亮的用贝壳和珊瑚做的灯,不点火,那珊瑚和贝壳自己散着着微微的,黄莹莹的微光。
我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看到那个小乔,他就那样站在我面前,两眼瞪着,眼珠快要掉出眼眶。身上那个大洞还在不停的涌出暗红的血。
他就那么死死的盯着我。
我强迫自己把他忘了。
就象子恒说的,是的,我和他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而且真正下手他的也并不是我。
我翻一个身,再翻一个身。
再闭上眼数数,眼前看到的不是小乔,而是李柯。
他站在我的面前,一语不发。
他的眼神漠然,目光象是停留在我身上,又象是根本没看我。我的他的眼睛里是不存在的。
那种冷漠让我觉得比他的憎恨,排斥,蔑视都还要难以忍受。
我没办法再睡,睁着眼睛盯着房间的房顶。
这房子全是石头的,上面有着自然形成的回旋形的花纹。我顺着那些花纹的线条逐条看下去,但是完全理不清来龙去脉,看不了几眼就找不到自己刚才注目的那一条花纹了。
李柯他在什么地方?他也来到这里了吗?
他的师兄,师弟,都来了。
也许他也来了。
他现在知道小乔的死讯了吗?那个姓刘的道士回去一定会说的,一个蜘蛛精,把他们的同门杀了。
李柯大概第一就会想到我吧?毕竟,我应该是他在这里认识的唯一一的蜘蛛精。
我怎么都无法睡着,不停的眨眼还是觉得眼睛干涩难受。可是我不想闭起眼。
闭起眼比睁着眼还要难受。
我不断的想起凤宜告诉我的,我是一只会把爱人吃掉的黑寡妇蜘蛛。
小乔道士因为我而死,尸体上还捆着我的蛛丝
想到杳无音讯的李柯,我觉得自己的胸口又窒闷起来。
我从床上坐起来,听到有什么声音。
有人在吹笛子?或者是洞箫?我分不清楚。
不,那些都不重要。
我听过这曲子,虽然虽然印象很淡漠。
可是李柯吹过,就在我们分离的前夕,那个傍晚。
我跳下床,急忙拉过外衣披在身上,推开门。
外面的笛声似乎更清晰了一点,有些急躁,有些激愤。
曲子吹完了一遍又从头吹起,但是比刚才
节奏微微快了一些,似乎在催促。
我快步绕过一丛水草,扳动了一块岩石上的机关,然后从开了一线的门缝钻出来,然后门在我的身后缓缓的无声合拢。
水声在耳边沉闷的响着,那象是风声,也象是
我穿过水面,虽然早就学会了分水咒,但我不想不想暴露出水府的防御和位置。
敖子恒好心收留我,我自己又擅自离开,已经
不能再给他,再给碧水潭找其它麻烦。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
我脚步加快,那笛声虽然隐约可闻,到水面上就更清晰了,却离着碧水潭还有点距离。
我顺着笛声向东走,那声音越来越清楚了。
大概只有几步远了,笛声停了下来。
我透过树丛,看到有个穿青色道袍的人站在一块石头旁边。
手脚微微颤抖,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变了腔调,可能是因为心情紧张,激动
我又向前走了一步,那个人回过头来。
夜风吹脸上,有些微微的凉意。
三十七
一切都在瞬息间发生,然后结束。
我一时竟然没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眼前银色的光华一闪,只觉得胸口一凉然后又变的灼烫,接着,看到腥红的颜色四射飞溅。
前方那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人,不是李柯。
长身玉立,剑华如水。
月亮升起来,照在他的身上,好象有一层融融的光。
是我曾经见过的,李柯的师叔,青莲。那个看起来仙风道骨,修为又奇高的那个道士。
我抬起手来,徒劳的按着胸前不停喷血的伤口。
原来,蜘蛛妖的血,也是红的啊
我抬头看着那个道士,我就是不明白一件事。
“这曲子你怎么会?”
“这曲名叫清平调,是我教会李柯的。”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我觉得眼前的一片变的模糊起来,摇晃不定。
身体重重的栽倒地血泊里,我觉得有什么热烫的东西从眼睛里流出来。
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说话,“我把它碎尸万段,给师叔和师弟报仇!”
“这妖孽有剧毒,留下还有旁的用处”
体力和温度都随着鲜血流出身体,我的知觉渐渐变成了没有止境的麻木迟钝。
很快的,连那些感觉也都快要消褪干净了。
刚才问错了问题,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李柯他还活着吗?他在哪里呢?
但是无论如何,一切都都不重要了。他活着也好,已经死了也好反正我都已经要死了,一切都没有分别。
如果他还活着,他大概早把我这妖怪忘记了。
如果他已经,不在世上,那我现在就要去和他见面去了。到时候,我一定不能忘了说,对不起。
还有,我得告诉他,我一直很想,很想他。
其实我还是希望他活着,哪怕变成象青华,青莲这样对妖怪毫不留情的讨厌的老道活着,总是好的,是吧?
忘了以前听谁说过,其实临死前一刹那,并不痛苦。
那时候会想起很多从前的人和事,短短的瞬间,有的人可以回想过自己一生的浮光掠影。
这种说法是有道理的。
我想起桃花观满眼的桃花,风吹过来,蜂飞蝶舞,乱红缤纷。
从一个人,变成一只蜘蛛,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冻饿而死,在桃花观,我的日子过的很快活还有,我认识了三六她们。
我看到敖子恒对我微笑还有凤宜那张骄傲的,明艳的脸庞。好象,还有些东西
很多的血,慌乱的喊叫声,那些事情,似乎曾经发生过,可是我却不记得。
还有,李柯。
他遇到我,是我的不幸,还是他的不幸?
也许对我们两个来说,这相遇都是一个错误。
妖怪和道士就是天敌,不该有其他的关系。
可是李柯的笑容总在我眼前闪现,我们第一次相遇时候的画面。他那时候很狼狈,眼神天真清澈。
还有,那一回他跑来通知我有危险。
要是那时候他不来后面的这一切也就都不一样了。
我的思绪和知觉似乎都消失了,眼前一片茫然的昏暗,一团团的模糊的雾影遮挡在眼前。
我已经死了吗?
死亡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有没有黄泉路,奈何桥,阎罗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