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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面有四张办公桌，靠墙一个书架，除此以外倒是清清静静。一个中年人正坐在靠书架的办公桌前喝着茶，手拿着一本外文期刊，喝一口茶，看一页书，倒是逍遥。
“主任，这是我同学，绣城来的，呵呵，找我办点事儿。”
邵世明殷勤的给主任的茶杯里续上水，这主任看起来倒是好说话，冲着周硕笑了笑，温和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聊，不用管我。”
“周儿，来坐。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邵世明给周硕搬来一把椅子，俩人隔着办公桌坐了下来。
周硕说明来意道“我写了一套软件，需要在互联网环境下进行测试。听你说进了一七三所，这不就找过来了。”
邵世明诧异道“咱们国家也是今年四月份才接入的国际互联网，现在就各大研究所和学校有点用户，你这软件是做什么的，写出来就怕没人用啊！”
周硕呵呵笑着摇头道“我这软件不是在国内用的，而是给国外企业做的管理软件。它可以通服务器/浏览器的形式，形成分布式办公系统。”
邵世明惊讶的看着周硕，不可置信的说道“国外那么先进，还能用得着咱们写软件？”
周硕摸着头，谦虚的说道“互联网是新生事物，其实美国也没多久历史，大家都是处在一个起跑线上嘛。”
“小伙子说得好！”不知道什么时候邵世明的主任也凑了过来，竖着大拇指说道“有点我们当初赶英美、战天斗地的志气！”
周硕只是笑，不说话。
邵世明正好借光说道“主任，你看是不是和所长说说，咱们所不是已经安装了互联网嘛！”
周硕连忙说道“不白用，我可以付钱的！”
主任笑了一下，怏怏的坐了回去，说道“我看行，小邵带你同学去吧，我这把老骨头就不乱跑了。”
说完，又拿起他那本期刊，一口茶水一页书的看了起来。
周硕看的直摇头，九十年代初的研究所，真的是和养老机构差不多的地方。哪怕是偶尔迸出一点激情，也会在瞬间沉寂下去。
不过看起来邵世明倒是热血未冷，他大手拍了周硕一下，兴奋的说道“走，我带你去找我们所长。”
邵世明带着周硕上了楼，一路打听，到了一间机房。机房里一排386的老爷机，几个研究员围在一个显示器前，正在一个干瘦的老头指挥下，手忙脚乱的进行操作。
“哎呀，怎么还是不对，也太难搞了点。”
“是不是刚才应该输入个参数？”
“你当dos呢，还带命令参数的？”
“好了好了，别吵了。咱们再来一次，争取搞懂每一步的含义。”
见到前面乱成一团，邵世明无奈的摊了摊手，给了周硕一个稍等的眼神。
周硕站在邵世明旁边，看着他们在电脑前面操作了一会儿，总算搞明白了这群人在做什么。
1994年不仅是中国互联网历史的元年，同样也是网络设备制造商思科大展的一年。这一年，思科推出了第一种面向客户端/服务器式工作组的cata1yst系列交换机——cata1yst12oo。
这款里程碑式的产品开启了思科一整个交换机家族，甚至可以说是一举奠定了思科互联网交换机设备的霸主地位。
不过既然是第一代产品，当然会有不少缺陷。这些人显然是在对cata1yst12oo进行设置，而且碰到了cata1yst12oo一个非常有名的设计缺陷。
周硕见他们还要再来一次，连忙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你们这样做是不行的，思科这款交换器在设置密码的时候，有3o秒的时间限制。”
“时间限制？”干瘦的老头疑惑的问道。
周硕点点头说道“没错，而且在设置密码的时候，交换机返回的提示信息是错误的。第一次提示输入密码的时候，你需要直接按下回车键，第二次重复确认的时候仍然是空回车。在这两步，提示信息会告诉你‘sorrypaordincorrect’，也就是对不起密码不正确。不过不用担心，接下来再使用setenab1epass命令，就可以更改密码了。而这个操作过程，是不能多于3o秒的，完全是个坑爹的蛋疼设计。”
干瘦老头拍了拍坐在电脑前操作的研究员，好奇的说道“快试试，看看是不是这样。”
操作电脑的研究员闻言，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起来。过不多时，他欢呼一声，兴奋的叫道“哎呀，成功了，还真是这样！”
干瘦老头转过头来好奇的打量着周硕，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邵世明连忙说道“所长，这是我北邮的同学周硕，他来是想借咱们所的条件，测试一套互联网软件的。”他说完，又给周硕介绍道“这就是我们一七三所的所长，赵夏安教授。”
“赵教授你好！”周硕连忙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手。
赵教授笑着说道“小伙子技术不错嘛，以前接触过思科的交换机？”
不怪赵教授好奇，一七三所是网络通信研究所，可以说几乎是中国网络设备试用的第一梯队。他们还在瞎鼓弄的设备，竟然被一个年轻人给一语道破，这也太打击人了。
周硕摸着头笑道“我的软件是给微软设计的，从他们那里接触过一些。”
赵教授微微点了点头，这样解释倒也不是不行。甚至前些年，他们的研究情况也差不多。连设备实物都没有，只得一本说明书，就拿着说明书空对空的模拟操作过程，不也一样熟悉了好多国外的设备？
“你要测试软件，就让小邵给你帮忙吧”说到这里，赵教授突然醒悟过来似的，瞪大了眼睛说道“你说你是给谁设计的软件？就是那个编写dos的微软公司？”
第四十章 挖角
“呃，没错。”周硕被赵教授问的一愣。
“那不是给美国人做软件？他们能用咱们中国的软件？”赵教授不可思议的看着周硕。
哎，这个年代的中国人不缺智慧、不缺毅力，就是缺了点信心。
周硕只好将詹姆斯签署的那份声明拿了出来，说道“这是微软中国办事处的经理詹姆斯先生，亲自签署的声明书，我的这份软件确实已经被微软预定了。”
赵教授一把将声明书抢过去，扫了一遍，振奋的说道“快把你的软件拿出来，我要看看是什么样的软件能够卖到微软去。”
周硕从提包里拿出笔记本，要了一根网线连在电脑上。然后打开机器，运行了软件。
“这是一款企业管理软件，不过还有一部分没有完成。我这次来北京，主要是想测试一下互联网的访问效果。”
赵教授和一帮研究员团团围在周硕的身边，脑袋聚在一起挤成了一朵花。看他操作着电脑，叽叽喳喳的开始议论起来。
赵教授边看边点头说道“怪不得你对cata1yst12oo这么熟悉，这个软件使用的也是服务器/客户端的数据交换模式吧？没有设备就能摸索出程序来，小伙子有前途！”
周硕在拨号界面输入账号和密码，很快机房里响起尖锐刺耳的“嘎、嘎、吱——嘎吱！”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他不禁开始怀念起来。这种难听的好像驴叫的声音就是最早调制解调器拨号上网出的声音，极其、非常、特别的难听。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周硕简直不能忍受。
但是最终，事实证明人类真的还是一种条件反射动物。几年时间下来，再听到这个声音，它是那么的悦耳动听，世上最美的音乐莫过于此。为何？因为这个声音一过，就有一个丰富多彩的宽广网络世界在等待着他去探索。能够和这种美好的事情联系起来，任何糟糕的噪音，都能胜过仙乐。
周硕边操作着电脑，边说道“赵教授，我可能会持续测试几天时间，这段时间我会付费的，住宿费、设备使用费和上网费，您看我需要付多少钱合适？”
赵教授眼睛一瞪，慨然道“嗨，付什么钱？小伙子，我动员所里的研究员陪你一起测试，只要你把这个网络通信程序留下来怎么样？”
周硕想也没想的说道“程序留下来没问题，不过钱还是要付的。现在咱们上网费用不便宜吧？我可不能占国家便宜！”
赵教授一拍他的肩膀，笑的胡子都飞起来了“小伙子，觉悟不错！”
一七三所是中国最早接入互联网的研究所，设备水平和美国相差不多。周硕得到赵教授的支持，吃喝住几乎都泡在机房里。所里的研究员们听说竟然有人能把软件卖到美国去，也都非常感兴趣，在赵教授的动员下，没有研究工作的时候也都愿意过来帮把手。
一连住了一个星期，几乎天天都熬夜的周硕眼睛红的和兔子似的，胡子长的能梳成个小辫，头乱的像鸟巢，终于完成了网络通信程序的测试和调整工作。别看只是一个貌似简单的网络通信功能，但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现成的通信程序模块可以调用。这里面从最底层的协议一直到可实现的应用，全部都要从头构建，涉及到数万行程序，数十万的字母，必须不断的测试所有可能的情况，并且在大海一样的源代码中找到可能错误的地方
只要想想网景浏览器，也不过是一个能看图片和文字的网络通信软件。对于一款浏览器来说，网络通信功能既是最重要的，也是最不显眼的。
总是要有这样一代程序员从最底层做起，披荆斩棘、筚路蓝缕，最终在这些积累上才长出了腾讯、百度、淘宝、迅雷这些优秀的果实。
“嘘，让他再睡会儿，我们看看程序！”
赵教授指挥人将倒头大睡的周硕从计算机前面挪开，调出一个监控程序开始查看这个网络通信程序。一群人蹑手蹑脚的跟在他的身后，围观着他的操作。
“处理度好快！看看内存占用多少？”
“才4ok？这是怎么做到的！”
“嘘，小声点——快看这边，这个数据不是通过服务器中转的！”
“怪不得服务器端的程序也能占用资源这么少，服务器只要存储网络逻辑拓扑图就行了。这个思路倒是不错，对等网络可以减少服务器的通信负担，还可以进行点对点的即时交流和资源共享。”
研究员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了半天，越看越觉得这段程序的用处真的太大了。它的扩展性和移植性都非常好，赵教授甚至已经有了几个应用它的好想法。
周硕这一觉直睡的天昏地暗，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了。八月的热火逐渐消退，眼看着九月开学在即，周硕连忙告辞。
“哎？这就要走？再留两天，就两天，成不？”
赵教授拉着周硕的衣服死活不让他走，甚至使出了撒泼打赖的手段。
周硕哭丧着脸，无奈的说道“绣城那边我的学校眼看就要开学了，我这个当校长的总不能还不回去吧？”
“可是你这个程序我们还没有吃透啊！”赵教授痛心疾的表示“有些地方就是有注释，没有你的解决思路，我们还是看不懂啊，真是太丢人了！”
这可一点都不奇怪，好多地方的实现方法或者是算法，周硕使用的都是后世成熟的技术。它们的编程思想甚至都还没有出现，能看的懂那才有鬼了。
周硕摊着手说道“要不这样吧，让邵世明跟我回绣城，等他跟我把这个程序摸清楚了，回来再教给你们其他人也是一样嘛！”
赵教授闻言眼前一亮，邵世明的软件室已经很久没有业务了，平常除了看看国外期刊，闲着也是闲着。所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就算出差了也对一七三所没有任何影响。
他点了点头，痛快的说道“没问题，我这就让他和你一起回去，什么时候学通了，什么时候才让他回来！”
周硕心里一阵偷笑，邵世明家里是小干部出身，对国家编制看的很重，不然也不会放着社会上大把好工作不去，偏偏来连饭也吃不饱的研究所上班。
这样保住了他的编制，又能把人撬走，实在是太好不过了。到时候等他把程序学通了，我就不信，他还会再回一七三所过朝八晚五、喝茶看报的日子！
赵教授把邵世明叫了过来，将周硕的想法一说，果然得到他的全力支持。九十年代初期的研究所里，既没有研究的氛围，也没有研究的能力。他才二十四岁而已，早就不想在这里慢慢腐烂枯萎了。有这样两全其美脱离狼口的机会，当即一口同意，比周硕还要积极的准备出。
俩人在赵教授的欢送下，踏上火车回到了绣城。这时已经眼看就要开学，周硕刚下火车就马不停蹄的投入紧张的开学准备工作中去了。
邵世明被他带到学校的机房里，顿时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