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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十月下旬,今年的第一场秋雨姗姗来迟,为移栽樱花树提供了合适的天气因素,由海外学子捐资提供的樱花树植株在雨后清凉湿润的早晨,被种在了呃、就种在高尔夫球场边。
“所以就说她是被害妄想症了。”第一让端着最后两个小炒过来。
依然是四个人一起吃晚餐,朱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纸包,扔在餐桌上:“呐,两个丫头自己分吧。”
唐小棠好奇地捡起来拆:“什么东西啊?”淡绿色的包装纸用细细的金线捆得很精致,拆开来一看,是十几枚干花书签,有杜鹃、紫花地丁、连翘五颜六色的好看极了,而且还很用心地过了塑,烫了金字,圆孔里穿着和花色相近的细丝带。
“好漂亮!是花妖他们送的?”温婷拈着一枚凤凰花的书签,爱不释手。
“嗯,说是谢谢我们帮忙。”本来是重鸢送给他和唐小棠的,但朱槿对这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不感兴趣,就丢给姑娘们自己去分着玩了。
唐小棠看着这个也喜欢看着那个也喜欢,既高兴又有点忐忑:“说是谢谢我们帮忙,但其实我们什么也没帮上吧!樱花树本来就没打算种在教学楼前面,无功受禄什么的而且还是过塑了的,应该不便宜呢。”
朱槿露出有点狡猾的笑来,说:“我看不见得。那群花妖草精的,今晚还准备在荒地那边再开舞会,庆祝重鸢躲过一劫,真不知道说他们什么好,特意邀请我们也一起去,是怕又被保安发现了解释不过去吧。”
一听有夜晚的舞会,温婷顿时两眼放光:“妖怪的舞会?我也可以去?”
“可以,但是你去了也看不见。”朱槿无情地戳破了她的愿景,的确,除了重鸢以外,其他小妖怪都还不具备让普通人也看得到自己的高强法力,温婷就是去了,也是干瞪眼。
温婷一想也对,又垂头丧气起来:“唉为什么我就看不到那些妖怪啊,鬼魂啊什么的,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要看出身的么?”
第一让边给她夹菜,边笑着安慰:“和出身完全没关系,自古以来中华大地上成千上万的召唤师、阴阳师、符咒师,只有极少数是世家出身,就算生在大家族,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阴阳眼的。”
唐小棠也附和道:“没错,就好比我,虽然生在召唤师家族,却什么都召唤不出来,而黄绮回那家伙吊儿郎当的,却是黄家少有的天生阴阳眼——啊,晚上的舞会,不如叫上他一起去吧,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呢。”
“黄二缺他们学院前段时间在筹备活动,忙得连我都见不到他,”第一让说,“不过今晚应该会有空,我打电话约他出来?”
从地府回来以后,黄绮回就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了,虽说也才两周,但连第一让这个铁哥们都见不到他的影子,也是透明得有点夸张了。
“打吧,呃、要不算了就你打吧。”唐小棠犹豫了一下,有打算自己打过去邀请他,可又怕朱槿炸毛,于是还是决定算了。
没想到朱槿反而很豁达:“是你要约人,就该自己打,这是礼貌。”
唐小棠像是不认识他了似的盯着他瞅了半天,将信将疑地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黄绮回表示今晚有空,一定来参加,又说正在陪导师吃饭不方便,没说几句就挂了。唐小棠全程战战兢兢,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心里想三遍,生怕朱槿又吃醋,但奇怪的是朱槿一直埋着头吃,压根没有听她说了什么,更不要说吃醋炸毛什么的。
真是奇怪了,唐小棠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相当可疑。
舞会的时间大约在晚上十二点,全校熄灯的时候开始,温婷虽然看不见妖怪,但这么千载难逢的舞会她怎能错过,于是仍然一脸兴奋地跟着去了。
一名橘黄色头发的小姑娘笑容甜美地站在入口处迎宾,等到走进舞会现场,大家才惊讶地发现,白天毫不起眼的杂草荒地到了夜晚竟然这么美丽,无数萤火虫大小的光球从地面草丛中冉冉升起,红的、黄的、白的、紫的汇成一片光的海洋,犹如童话中的仙境一般,笼罩在梦幻的缤纷色彩当中。
“真漂亮”唐小棠仰头看那些光点,忍不住伸手去抓,光点却总能轻巧地避开她的手,随着晚风摇摇摆摆,升上天空。
一只绿油油圆滚滚的小妖扑扇着脑袋上一对紫色的翅膀飞了过来:“你们来啦!快跟我来,马上要开始表演了。”
朱槿“哟”地乐了,食指戳戳他:“几天不见,长出翅膀来了嘿。”
丁丁啊呜一口,咬住他指尖上的一点点皮肉,朱槿登时痛得哇哇大叫,用力甩手。
“妖不可貌相,”唐小棠啼笑皆非地道,“别看人家个头小就以为欺负,吃苦了吧?”
朱槿气得七窍生烟,想教训丁丁,又怕落得个以大欺小的坏名声,结果反倒让这小东西骑在头上作威作福,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荒地上没有桌椅,会飞的小妖们用紫荆花的叶片捧着到处采摘来的野果供客人们食用,温婷看不到天上飞的妖怪,却看得到一包包的野果在眼前划来划去,这画面也足够她亢奋一整晚了。
舞台上的表演也开始了,没有灯光,没有布景,甚至没有音乐,十几位花妖陆续登台献艺,凤凰花妖手持双剑舞得人眼花缭乱,紫荆花妖的扇子舞也叫人叹为观止,最出彩的自然还是杜鹃花妖重鸢,她一身雪白的衣裙,旋转起来犹如浪花翻涌,重重叠叠、如影似幻,枚红色的长发随风飘扬,如同一缕缕花蕊,花似人形,人比花娇。
“看了这样的舞蹈,谁都不会再忍心把杜鹃花铲掉了吧!”唐小棠感慨地说。
重鸢舞毕,在一片欢呼和掌声中鞠躬下台。
她是温婷唯一能看得到的花妖,刚一下台,温婷就鸡冻地捧着笔纸过去求签名了,重鸢也不推辞,接过笔在纸上写字,两个一般纤细的姑娘站在一起,真是别有趣味。
“あの”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传来,等在一旁的第一让扭头一看,一名粉白色短发的少年正朝这边走来,有点诧异——刚才好像没见过这么个人,而且这里的花妖,好像都是女孩子吧?
少年走到他面前,局促不安地说:“すみませんが、サツキのお姉さんはいらっしゃいますか(译:不好意思,请问杜鹃花姐姐在吗)?”
第一让:“???”说的什么玩意儿?
少年看出他听不懂,越发紧张了,脸颊微微泛红:“あの、ぼくは”
第一让脑袋上叮地一亮,别的他听不懂,“ぼく”这动漫里常见的第一人称还是明白的,于是恍然大悟,这小子是日本人!日本来的,又是花妖,难道是高尔夫球场的那排樱花?
他马上转头想把温婷叫过来,结果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温婷和重鸢竟然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整个荒地上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光点,找起人来格外辛苦。
少年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第一让冥思苦想一阵,想起一个短语:“脚岛麻袋(译:请稍等)!”
196、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红票加更)
第一让冥思苦想一阵,蹦出一个短语:“脚岛麻袋(译:请稍等)!”
少年:“?”明显地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第一让赶忙掏出手机给温婷打电话,不一会儿温婷就和重鸢一起跑了过来。
“你说什么讲日语的小子,在哪儿啊?”温婷说着,就注意到了第一让身旁的粉白色头发的少年,“诶~~~?他吗?”
重鸢也看到了那少年,一下子就愣住了。
少年精致的脸庞上绽开微笑:“またお目にかかりましたね(译:又见面了呢)。”
重鸢同样听不懂日语,不知所措地看着旁边那两人,温婷虽然是学日语的,但竟然也听不懂,和那少年凑在一起比比划划半天,好容易才弄懂了他的来意。
“他叫こおり,也就是冰,冰天雪地的冰,”温婷解说起来,“是不久前移栽到这边的樱花的花妖,才来中国不久,还不会说中文。”
第一让深表怀疑地问:“你不是学日语的吗,怎么刚才说听不懂他说什么?”
温婷一跺脚,怒道:“他说的是自谦语,不是日常用语,我没反应过来不行吗?”
第一让忙举手投降:“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那然后呢,这位日本朋友来干什么?”
温婷又瞪他一眼,这才说:“他说前几天他刚坐船来到中国,天气太热,中暑了很难受,有一位好心的姐姐来照顾了他,那位姐姐身上有杜鹃花的香味,所以他身体刚好,就迫不及待地过来道谢了。”
重鸢和第一让都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重鸢腼腆地一笑,轻声说道:“你初来乍到,我尽点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
温婷:“”内心开始咆哮大姐求放过啊初来乍到也就算了地主之谊这要怎么翻译啊我才大二好吗?
与这边的水深火热不同,在光球之海的另一边,朱槿忙着和来参加舞会的低级妖怪喝酒,唐小棠明早有课,怕喝多了头疼,只喝了小半杯就到一边乘凉去了,夏秋之交的金色十月即将过去,浩瀚的星空此刻看起来格外深邃,伴着花香的风,令她感到无比的心旷神怡。
“我可以站这儿吗?”黄绮回摇着一瓶本地妖怪自酿的米酒走了过来。
唐小棠不禁好笑:“站就站呗,还问可不可以,我要说不可以那你还能伤心地滚走吗?”
黄绮回也笑了,和她面对面站着,隔了一米多远,问:“之前的事告一段落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唐小棠想了想,模棱两可地说:“老实说,没打算过,反正肯定要先念书啦,师祖叫我拯救上神什么的,也不可能急于一时吧,还要帮颛顼大人办相亲大会,争取给他娶个娇妻美眷,哦对还有千千,等有空了和老师商量一下到底怎么处置她”
呱啦呱啦说了一大堆,黄绮回只静静地听着,没有插嘴,等她把应承了大家的各种琐事罗列完了,才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
“以后?”唐小棠先是不明白,继而懂了,他说的是自己作为一个凡人,阳寿耗尽以后该怎么办,“不不知道呢,在无量深渊的时候女娲娘娘第二次给我长生的草,我没要,我觉得不该要,一定还有其他的法子延长寿命,或许不能像老师那样活几千岁,但至少还活着的时候珍惜过,死了也就没有遗憾了,不是吗?”
在遇到水生奶奶之前,唐小棠承认自己一直还抱有日后再找女娲讨一棵草吃的心,但去过女几山后,她忽然就看开了,人的寿命就是那么长,不可能和神仙妖怪相比,狴犴原本可以像他五哥狻猊那样,分自己一半的修为给妻子,两人一起长生,但他没有这么做,狴犴的长生形式和别人不一样是一个原因,另一方面,唐小棠想或许他怕和水生奶奶在一起久了,也变成狻猊和颍阳公主那样,同床异梦,还是让爱自然萌发、自然凋谢比较好,人虽然死了,但子孙后代的血脉中,却延续了祖先的爱。
活得太久,说不定并不是一件好事呢。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黄绮回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唐小棠奇怪地看他一眼,拿不准他什么意思,正要追问,就听他又说:“我也认真想过了,做人不应该钻牛角尖,你和朱槿之间根本不可能插得进任何人,就算这次你没能救活他,大概也不会”
这些事,两个人心知肚明,但从来都没有挑明了来说,黄绮回卖萌耍痴是一等一的行家,今天晚上却一反常态不装了,唐小棠知道他一定是做了某个决定。
果然紧接着黄绮回就说:“让哥劝我不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唐小棠点头表示认同。
“最好是尝试一下割腕、服毒、跳楼等多种方式。”
唐小棠:“”
黄绮回咧嘴一笑,灿烂如星光:“他是对的,所以我想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更好、更适合我的人出现,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
他的这一番话,令唐小棠胸腔中涌起满满的感动,面前这个被无数少女追捧宠爱的青年,为了不让自己左右为难,而主动选择了退出,这一次不再像上回勒索大餐那么欲盖弥彰,藕断丝连,黄绮回的表情显得很坚定,仿佛过了今晚,就要同这段无果的暗恋彻底说再见。
“我们,”唐小棠鼻子微微发酸,“一直都是好朋友不是吗?”
黄绮回微笑着缓缓点头:“嗯!”
在一片欢声笑语的喧嚣声中,突然传来了乐曲声,曲子充满东瀛风情,奏乐的弹拨乐器更是陌生,一时间所有妖怪都好奇起来,发出噢噢的惊讶声,到处找奏乐的人。
黄家世代传承镇魂曲,对乐器自然十分熟悉,黄绮回耳朵一动,疑道:“三味线?怎么会有人弹这个?”唐小棠也很快反应过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