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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
钟谣深深吸了口气。好久了,她定居上海,却很少回来这里。路边梧桐还在,树下还是会有很多青春洋溢的学生走过,这里四处都弥漫着熟悉的气味。
她开始怀念过去,想到她第一次来到上海进入大学的时候,学长们热情得为她拿行李;想到她安顿好之后就立马开始搜寻叶漠隐的踪迹;想到她经常被抢走那些能看到叶漠隐的好位置;想到很多她曾以为自己再也想不起来的东西。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他们会封闭起自己的过去,让自己不要再去回忆。可他们不知道,在那些承载着这些回忆的地方,原以为不记得的东西就会像狂浪一般席卷而来。
“钟谣。”叶漠隐走到一棵梧桐下,地上落满了梧桐果,被人踩踏地零零散散,他抚摸着树干笑道:“我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什么都没变。”
“是啊。”钟谣笑道,“不会变的东西可是很多的。”
叶漠隐低头看她,阳光散落在她身上,透过睫毛的隙缝中铺在她绯红的颊上,像一双婴儿的手,白皙剔透。
口袋里的手机想了,将周遭的吵闹声中渐渐被掩盖下去。叶漠隐转过身接起电话,是谢教授打来的:“漠隐啊,你来了没有?”
“刚到。”
“那你先来会场吧,准备一下。”
“好的。”
叶漠隐将手机重新塞进口袋转而对钟谣说:“我要先去会场准备一下,一起去吗?”
钟谣不明白此时自己到底是如何的感受,万千的感慨一齐涌上心口,无数曾经的回忆仿佛在这一刻占据了她的脑海,她想了想,说:“我想先一个人走走,一会我去找你吧。”
“好的。”叶漠隐嘱咐了她一番便离开了。
他走后,钟谣又在校园里走了一圈,看似随意的闲逛,却又像是一种祭奠,祭奠她那些已经逝去的青葱岁月。
“嘿!同学,是去看校庆聚会吗?”突然,有人拉住了正在走神的钟谣。
钟谣转头看去,是一个看起来十分阳光的少年,不用想也知道是这里的学生,钟谣笑道:“是啊,正准备去。”
“一起去吧!”他熟络地招呼钟谣一起往会场去,像是在自家招呼客人一样。
“同学,你叫什么啊?是哪个系的啊?哪个专业啊?”一路上那个阳光男生锲而不舍地开始打听钟谣的信息。
“我叫钟谣。”钟谣敷衍道。
“哦哦,好名字啊。哪个专业的呀?哪个班?”他凑近钟谣笑着说,钟谣却能从他眼中看出一丝不寻常的信息,这小子是想要泡她啊。
“专业?我是考古系的。不过我毕业好多年了,今天是陪儿子看校庆的。”
不出她所料,阳光男孩那一刻的嘴巴几乎可以塞下一个恐龙蛋。他站定在那,呆看了钟谣许久,仿佛是在试图让自己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大二的女孩子已经是一个大学生的妈了!
“阿姨再见……”
“恩,这孩子真不错,要好好读书啊。以后祖国的建设就靠你们了啊。”钟谣站在会场外朝那个夺门而逃的阳光男孩挥手,一脸笑容。
不愧是百年大学的校庆,会场布置得异常精彩,彩球、彩旗、横幅应有尽有。
几个女孩子统一穿着漂亮的裙子,站在门口欢迎来宾,裸露的脚踝就像方才在阳光下变得半透明的叶子一样,让人不忍着目。
钟谣缓步踱进会场,座位席上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人,找不到位置的人们只得站在外围,但至少还能看清楚舞台。
几个学生吵吵闹闹从一边过来,高声议论着今天的校庆活动,钟谣从他们的话语里得知他们的来处就是舞台的后台。想起刚才她说要去找叶漠隐,现在知道后台的所在当然再好不过。
她挤过人群往后台去,还未进去,就看见好多人进进出出忙碌不已。
“抱歉,请让一下。”一阵异常的香味飘过,钟谣不自觉深吸了一口,她惊异这香味竟有令人凝神的感觉。进了社会工作了这么久,名牌香水的味道她也都能辨别,这味道她从未闻过,仿佛根本不属于任何一种品牌香水,却香地让人忘不了。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侧身让过她走了进去。钟谣还未看清她的背影,就被人推了一把:“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钟谣揉了揉肩,再转看那人,已经不见了。
她走进后台,四处看了看,这个后台极大,约莫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就像那种时尚走秀的后台。她找了一圈,叶漠隐却好像不在这里。
“漠隐!”钟谣一凛,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是一个女人在叫他的名字,还如此亲昵。
她闻声看去,只见叶漠隐正站在舞台幕布后,而他身边站着一个女人,黑色的中长发轻轻挽起,几缕头发落在额前,黑色的皮衣紧致地包住纤细的腰肢。斐然的气质中,举手之间竟有着与叶漠隐相差不远的慵懒之感。
钟谣咬了咬牙,那人竟两手环在叶漠隐的颈上,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远远看去,耳鬓厮磨,两人看起来十分的亲密。
那一刻,钟谣觉得自己站在人群中,人们匆匆忙忙走过她的身边,没有人会看她,没有人会对她说话。时间仿佛在她的身边停滞了,人潮如织,灯光隐绰,世界渐渐变得无声,然后渐渐变得黑白,只余下那两人依旧亲密无间得拥抱在一起,仿佛是在嘲笑这个站在远处默默注视他们的少女。
正在钟谣不知所措时,那个女人又突然放开了叶漠隐,这次两人的脸上都不见轻松,叶漠隐面无表情,那个女人则是愤怒。她一手指着叶漠隐的胸口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她走过钟谣身边,又是一股奇异的香气。
钟谣一愣,原来她就是刚才那人。
钟谣本想走过去,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勇气。她看了看渐行渐远的黑衣女人又低头看看自己,最终悄悄离开了后台,走进了台下了人群中。
吵闹的会场,高声阔谈的人们,无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渐渐变成了一种难以辨别的嗡嗡声,它们簇拥在一起往钟谣的耳朵里挤。可越吵闹在钟谣听来就越安静,辨别不清,就变成了一种背景色,除此,安静得让她想哭。
叶漠隐和几个嘉宾坐在台上,主持人谈笑风生,妙语连珠之间赢得了场下的一阵阵掌声。
演讲很快结束了,叶漠隐走下台时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他看到人群中的钟谣,确定她也看着自己便朝她一笑,用眼神告诉她可以来后台找自己了。
他不知道这时候的钟谣是多么不想出现在他的面前,她也有她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那个女人是谁?他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这两个问题看似简单,却不断缠绕在一起,变成一个雪球,在钟谣的心上滚来滚去,越滚越大,越压越重。
她低着头极不情愿地往后台去,一进门就看见两个穿着西装的人朝自己走来。一个是叶漠隐,另一个她也认识,是叶漠隐大学时候的室友——唐佐伊。
唐佐伊,当初唐氏集团的太子爷,当然如今已经是总裁了。与叶漠隐一样,拥有傲人的家事和样貌,当初可是跟叶漠隐并称两大校草的存在。
钟谣突然有些慌乱,自己就这样出现在叶漠隐和他朋友的面前好吗?
就这样出现在两个天之骄子面前?
她想逃,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两人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叶漠隐拉开唐佐伊勾在他肩上的手说:“介绍一下,这是钟谣。”然后他指着唐佐伊对钟谣说:“这是唐佐伊,以前跟我一个寝室的朋友。”
“NONONO,是好兄弟!”唐佐伊又将手勾上叶漠隐的肩膀,挑眉打量着钟谣,他讲话或笑时的轻佻总叫钟谣心慌。
唐佐伊打量了她一会,突然说:“钟谣,你不介意让我跟漠隐再多叙会旧吧?”他说完又朝钟谣挑了挑眉,那种眼神,就像是胜利者傲视别人的眼神。
钟谣点点头:“哦,好的。”
看着钟谣走出后台,唐佐伊才说:“漠隐,你怎么跟这个妹子在一起?我说刚才第一眼看到她有点眼熟,你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有个妹子很喜欢你吗?经常躲在暗处偷看你呢。就是她嘛。”
第24章 情书
“你说过吗?我不记得了。”叶漠隐摇了摇头,又一次把他的手打下来。
唐佐伊夸张地叹了口气揉着被打痛的手说:“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有很多妹子喜欢你,每次我发现了都会告诉你,这么多次你怎么就一次都记不住呢?你这记性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进计算机系的,竟然还是个高材生。”说罢,他突然兀自笑起来,“想到这个妹子,我就想到以前我还故意在她面前说你家世好,长得帅,那么优秀的人是不会喜欢她那样平凡的女孩子呢。哈哈哈哈哈!”
叶漠隐皱了皱眉,如果唐佐伊没有记错,钟谣确实在大学时对自己有好感,而唐佐伊真的在她面前说过那样的话,钟谣会有多难过?
他感觉有人重重捏了捏他的心脏,他多么不想钟谣有一丁点的难过。
“怎么了哥们?”唐佐伊看他脸色不对,问。
叶漠隐不满道:“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啊,我不过就是说着玩玩嘛。”唐佐伊讨好地笑说,随后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喂,以前女孩子们怎么样你可一点都不会在意,怎么了?你们真在谈恋爱?”
“没有。”叶漠隐一慌,竟有种被人当面拆穿的感觉,他自己尚且没有确定又怎么去承认。
“我看没有也快了。”唐佐伊说罢朝他挥了挥手,“我先走了,过几天出来喝酒。拜拜。”
叶漠隐无视了唐佐伊走出后台时朝他抛来的媚眼,方才的话让他很在意,也许他该跟钟谣坦诚地谈一次。叶漠隐拿出手机准备打给钟谣,刚按下一个键,手机屏幕突然规律地闪了起来,又是谢教授。
“谢教授。”
“漠隐,演讲结束了吧,哎哟,真是感谢你这次来参加校庆啊。”
“哪里的话。应该的。”
“哦,你现在有空的话,能不能来一下我办公室?对对对,就是以前那个,二号楼306。恩,我等你。”
“哒。”话机轻轻挂上,谢教授摘下眼镜放在话机边上,仰起头靠在沙发背上,看似随意地前后摇着身子,面前木桌上放着一封已经有些泛黄的信封,桌子表面的松脂层经了长久的岁月烙下一道道浅淡的痕迹,与信封一样,同是沧桑之感。
……
“叩叩。”
“进来。”谢教授从椅子上坐起来,重新将眼镜戴上,“漠隐啊,好久不见,长高了啊。”
叶漠隐关上门,轻笑道:“谢教授,我这么大的人了,不要用长高了来当开场白吧?”
“哈哈哈,也是也是。”谢教授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说,“坐吧。”
“抽烟?”叶漠隐摇头。“好吧。”谢教授又将烟放回了上衣口袋,轻咳了一声才说,“其实叫你来这也没什么事,想跟你叙叙旧,还有就是那这个交给你。”他微微前倾身子,将桌上那封信推到叶漠隐面前。
“这是什么?”叶漠隐拿起信,上面用黑色的马克笔赫然写着‘叶漠隐’三个大字,纸已经开始泛黄,只是那三个黑色大字还是规规矩矩毫无变化,他定定看了会就要打开。
“等等。回去再看吧。”谢教授又重重咳嗽了一声,“这几天校庆,很多像你这样好久没见的学生回来了。我就在家里整理了一下以前的东西,人老了,就开始恋旧了。这个就是我昨天找出来的,我记得是一个女孩子寄给你的,正巧是你走的那天,所以我记的特别清楚。”
“女孩?”
谢教授和蔼地笑起来:“喜欢你的女孩当年可是不少啊,这八成就是封情书了。我昨天左思右想,可不能因为我的一时疏忽,断送了一段潜在的姻缘。”
叶漠隐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意,那封信也随手塞进了口袋。一老一少在办公室里又有的没的聊着,到了下午夕阳西斜的时候才离开。
整整一个下午,叶漠隐没法在谢教授的办公室里打电话给钟谣,这一出门就急忙拨了电话过去:“钟谣,你在哪?”
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开心,确切的说,是因为失落而略显冷淡:“我在逛街,晚上我会自己回去的。”
“……”叶漠隐张了张口,又紧紧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就这样过了许久他才说:“好的,别太晚了,自己小心。”
手机后盖因为被抓在手中太长时间而泛出微微的热,从手心里一直蔓延出来。叶漠隐开始有些明白自己这时是怎样的心情。就像你明明已经清清楚楚了解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想要组织语言然后去告知于他人,直到要说的那一刻,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就好像有什么堵在喉咙口。
他打了电话给易达,回到家时,家中只有莫莫和地瓜迎接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觉得这样的家变得冷清了,没有人在里面听到他的开门声轻声说一句:“你回来了?”,他便觉得无比失落。
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