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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块鹿肉,还封不住你嘴,谁都像你,没脸没皮,我俩说女孩子家天葵事,这你也要听呀!”伊芙随口诌道。
“怎么啦,不来了,不是有喜了吧?”芹文没轻没重地玩笑道。
“作死呀!这也能开玩笑。”白苏往芹文脑门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一帮人嬉笑怒骂,欣然也感觉到其乐融融。
反正还不到晌午,时间还早着呢。欣然想。
第36章 荷叶
伊芙女官和几个宫女,大家有说有笑,也没把欣然当外人,热心地照应。
可是欣然,想到父亲好不容易求吕相国,通融,让自己进咸阳宫一趟,见见二姐嫣然。若是见到二姐,知道她还好,也算可以告慰梅姨天之灵,了却一直以来横亘心中这份挂念,可是事与愿违,兜兜转转,事情竟然哽住了。
想到这,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欣然,你先别着急,我再想想辙子!”
伊芙女官见欣然心境不佳,拉过她手,搓搓她手背,悄声安抚道。
欣然听这话,心里暖暖,牵拉嘴角,扯出一分笑意,正要答话。
这时,一个穿着体面宫女挑帘进来,她跟伊芙女官一样,垂云髻,一席藕色祥云花边深衣,大红色披氅,她进屋吸吸鼻子,闻到满屋子肉香。
一双杏眼,骨碌碌地一转,轻启朱唇,笑道:“伊芙女官,你这躲清闲呢?”
“荷叶,好呀,心里就惦记伊芙,我们都不你眼里了。今天下雪,又没刮风,怎么把您给吹来了!”还没等伊芙女官接茬,芹文已经冲到门边,一把拉过荷叶,盈盈笑道。
荷叶是夏太后跟前大丫头,夏太后是庄襄王子楚亲生母亲。
当年,子楚利用华阳夫人之势,当上太子,很是恭谨地孝顺了华阳夫人一段时间。自从子楚顺当坐上国君之位,便得鱼忘筌,慢慢就把华阳夫人放一边,干晾着,开始和自己亲生母亲,热络起来,以所谓孝道。
华阳夫人就当了三天王后,就成了太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赫赫后宫主位让给了赵姬。
华阳太后开始还端着一副颐指气使架势,咸阳宫指手画脚,可是赵姬也不是吃素,偌大后宫,一山不容二虎,几个回合下来,内有国君丈夫罩着,外有相国吕不韦撑着,赵姬自然占了上风。
赵姬一道旨意,就把华阳太后打发到雍地旧城,吹西北风去了。
华阳太后满肚子怨气也只能到秦国列祖列宗牌位跟前发发牢骚。
夏太后生性恬淡,秉性纯良,重要是没有祸害,于是,赵姬和秦王,把她奉养咸阳宫,好生侍候。
“我看,是鹿肉香味飘远了,把你招来了吧。”莉方也上前搀着荷叶,打趣道。
“看你瞎掰扯,自己一副馋样,就老是以已度人,六英宫渭水南岸,离朝奉宫隔着千重宫阙,我听说过,千里眼,顺风耳,可没听说过能有这么长鼻子人。”白苏啐道。
“荷叶,你没来时候,她们叽叽喳喳,闹心我!现她们开始啄你了!”伊芙女官噙着笑,说道。
“你看看,伊芙甘泉宫,当差还不到一年,那暖风熏出来神态,和说话架势,就是不一样,拐弯抹角地数落我们不说,还借机和荷叶套近乎,感觉把我们撇开,你俩才是一伙。”芹文把荷叶解下风氅,挂玉钩上,回头不见外地说道。
“这位妹妹,怎么看着有点面生,刚进宫吗?”
荷叶看见坐一旁,只顾看她们逗笑欣然,问道。
“哦,她叫欣然,来自卫国。大王六国选妃,她姐姐被她们国君强行送入秦国,家里人心里惦记,差她进宫,探望一下。”伊芙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哦,是这样。一入深宫就是一辈子,哪个女儿不是父母心头肉?”荷叶由衷地感慨道,她话,引起同伴们沉淀心底悲戚,不过,荷叶很就解颐道:“哎,难受也就一开始,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就像伤口,刚受伤那会,可能疼得撕心裂肺,等结疤了,时间久了,不去挠它也就不痛不痒了。再说,欣然,你二姐可不一样,保不定被我们大王宠幸上,封个夫人,美人,七子或八子,再有个儿子,母以子贵,那可是光宗耀祖,荣华富贵。比不得我们这些当下人,日日被驱使不算,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荷叶神色突然变得哀戚。
大秦国民风旧俗,一直很野蛮。
殉葬之风盛行,秦穆公死得时候,被殉葬有一百七十七人。宣太后死时候,曾经指名要自己男宠给自己殉葬。
侍候主子大丫头,虽然后宫风光至极,可是主子一旦没了,是指定要被殉葬,追随主子到地下,一直侍奉。
她们中有个好姐妹——香梨,侍候老太妃,二年前老太妃病逝,她就被活活殉葬。
夏太后年事已高,身体已经一年不如一年,荷叶心中那份惴惴不安,想掩饰都掩饰不住。
同后宫混得几个姐妹自然心知肚明,如果她们没有出宫,或许这也将是她们命运。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哎!······
“荷叶,太王太后,现是不是身子利索了,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朝奉宫?”白苏见大家情绪低沉,寻话问道。
“太王太后,入冬以来,身子时好时坏,今天一早,突然说,要到甘泉宫来找赵太后。六英宫上下纷纷劝说,您年老体弱,要不让赵太后辛苦,起驾到六英宫来一趟。可是太王太后,从来没这么固执过,一定要坚持自己亲自来,我们怎么磨嘴皮子都不济事。”荷叶摇头,“大家耐不住太王太后坚持,用过早膳,准备了马车,马车里铺上厚厚棉,将马车四周遮蔽得严严实实,还把夏太后裹得跟粽子似,冒着风雪来到甘泉宫。”
“估计,太王太后是惦记我们大王加冠,置后宫选妃事吧?”伊芙接话道。
“应该j□j不离十。反正能让太王太后挂心事,估计也就大王婚事了。”芹文正色道。
“欣然,你二姐,既然入宫了,想出去,看是不可能了。要不这样,你把我和伊芙哄高兴了,我们俩,帮你二姐太王太后和太后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你二姐就上千佳丽中脱颖而出,成为大王宠妃。省得大好年华,后宫逝去岁月中,如焜黄华叶衰。”荷叶兴致勃勃地,玩笑道。
“我们白家不指望二姐大富大贵,只希望她能过得好!”欣然甜心地笑道。
“要偌大咸阳宫过得好,有显赫家族,位分高,大王和太后赏识,那都是缺一不可。”芹文很内行地,嚷嚷道。
“对呀!欣然,她们俩那张小嘴,要是能帮你二姐,太王太后和太后跟前,不经意地吹吹耳边风,那可比什么都管用,你知道,这纸鸢要是飞得高,借助风势,那是极其重要。”白苏也插话道。
“谢谢几位姐姐美意,我替二姐谢谢大家热心。二姐能不能得到秦国少主宠幸,还是看她造化吧。老话说,命里注定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我二姐生性恬淡,如深谷幽兰,我了解她,她肯定不想把自己置风口浪尖上,后宫与人争芳斗艳,费心机夺宠!一切顺其自然吧。”欣然恬淡地婉拒道,其实她心里还是希望父亲能想法子,把二姐弄出宫。二姐没有正式被册立前,虽然困难重重,希望总还是有,为了不拂却大家美意,欣然又道,“不过,我二姐以后宫中生活,还希望各位姐姐,能够照应一下,欣然感激不。你们宫外父母兄弟如果需要帮忙地方,我们白家能帮着照应上,也一定不会推迟。”欣然恳切地说。
“那是自然,只怕我们还攀扯不上你二姐,她可是我们主子,我们侍候谁,都会心力。”芹文先表态道。
“欣然,我们终究相识一场,算是姐妹,互相帮衬,那也是应该。不过我们还不知道,你二姐究竟是长什么样?”白苏说道。
“我二姐名字叫白嫣然,我可以把她相貌画下来,你们看看,到时见着,就认识了。”
白苏拿来缣帛笔墨,寥寥几笔,欣然就让二姐容貌,跃然帛上。
螓首蛾眉,杏眼樱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欣然,你这帛画真传神!现我们真不知道,是你二姐长得确美,还是你画得出神入化。”莉方赞叹道。
“我画上所能捕捉到我二姐神韵,也就二三分。你们要是见到她本人,肯定会回头笑我,画得太拙劣。”欣然谦虚地说。
“咦,这画上人,我怎么看着陌生。朝奉宫几百号人,不说我都能记得住,可是照过面,我一定会有印象。”白苏端祥帛画半天,心里奇地嘀咕道。
出于谨慎,白苏没有直言。
这时一个宫女进来了,朗声说道:“伊芙姐姐,太后宣你到跟前去。”
“好,我这就过去!”伊芙应道,随即拍拍欣然肩膀说,“你先这呆着,我再想想有没有别法子,可以让你见见你二姐。”
欣然点头,起身送伊芙女官。
“我跟你一起走吧!”荷叶披上风氅,说道。
第37章 闹鬼
翼阙斗拱上擎着一弯月,厚厚积雪,让整个咸阳宫,一片白惨惨。
那一座座耸立宫殿像嵌雪地上一样。
宵禁之后,咸阳宫大小甬巷,除了巡逻卫队,已经基本没有人出来走动。
巍峨蕲年宫大殿广场上依旧禁卫森森,执戟仗剑武士,风雪中立成了冰雕。
从宫殿门窗中泛出一片朦胧昏黄光,苍茫夜色中,显得静谧而肃穆。
煊赫宫阙内,壁炉焰焰,沉香袅娜,冬日冷风飕飕依然无孔不入。
值夜内侍和宫女,笔管条直地站着,手脚已经冻得发僵,好几个时辰下来,他们内心早已叫苦不迭,年轻秦王不愿移驾暖阁,他们自然得陪着,这里坚守。
宫灯温和光晕透过茜罗凤纱,萦绕出一片瑰丽玫瑰红。
秦王嬴政,站屏风前,一副巨大山海图前面,波澜壮阔地展现他面前。他如松柏般颀伟身子,矗立着,望着图上纵横山河,出神,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今天,秦王政六马辂车,亲自屈尊驾临蒙府,敬香吊唁大将军蒙鹜,给了蒙氏一族莫大恩宠。
蒙鹜儿子蒙武,承袭列侯爵位。蒙鹜大孙子蒙恬,效命军中,小孙子蒙毅从都尉升为郎中令,位居九卿,执掌王城宿卫。
蒙鹜大将军临终前,将这巨幅山海图,交给儿子蒙武,让他呈献给当今秦王。
蒙鹜大将军遗言交代,这是鬼谷子前辈,率领弟子,踏遍九州大地,耗费毕生精力,绘制一张完整宇内图,希望将它交给一位雄才伟略君王,助他一统天下。
相传大禹疏浚江河,划定九州,曾命竖亥步量天下,绘制《山海图》,并将这图铸刻九鼎之上。九鼎从夏朝,传到商朝,又承继给周朝。
一直有一句民谣流传:功成洪水退,帝禹定九州,踏勘海内外,千古一图收。
周家八百年天下,已经颓然如大夏倾,泱泱大秦承受天命,继承大统,已经成为大势所趋。
九鼎传承千年,鼎上纹饰,早已斑驳陆离,即使有山海图,也已经被岁月磨蚀。
眼前这副《山海图》,将沟壑纵横万里河山,真真切切地展现秦王政跟前。
经略九州豪情,他心中,如烈焰般,灼灼燃烧······
风雪中,王戊匆忙脚步向蕲年宫,疾驰而来。
大殿前,王戊都忘了将豹靴上积雪抖落干净,就叩响蕲年宫门上鎏金青铜兽面纹衔玉环铺首,门咿呀开了,赵高挑帘将王戊引进大殿。王戊豹靴上积雪,软绵绵毛毯上,踏过,留下一个个清晰脚印,赵高看了不禁皱眉,王戊什么都好,就是不拘小节,尤其个人生活上,有一次他竟然穿着印有女人红唇印袍服,谒见秦王,大家看了都哑然失笑,可王戊却不以为羞赧。
秦王曾当众夸王戊是名士真本色,坚持不以一眚掩大德,将王戊引为心腹。
冷风随着门开瞬间,恣意地向殿内猛灌,轻裳薄衣秦王政,忍不住一哆嗦,目光从《山海图》中,回过神来,转身回到大案边,白虎皮席子,坐下,盯视着,趋步躬身进来王戊,目光如电!
“参见,大王!”王戊稽首道。
“何事?”秦王捋起大袖,眯起眼睛,简洁明了地,吐了两个字。
“大王,燕太子姬丹,逃跑了!”王戊抬起眉眼,朗声说道。
“什么时候?”秦王一拍案子,站起来,喝道。
“看护守卫,刚刚才发现姬丹脱离桎梏,遍寻不见踪影。”王戊战战兢兢道。
“一群饭桶,连个人质都看不住。将所有看管人缉拿,交给廷尉,依法处置。”秦王果决地命令道。
秦王政胸部剧烈起伏,难抑心中燃起怒气。
他讨厌提起“人质”这两个字,他也曾经是个困处赵国人质,赵国人没有待见过他,他也没有待见过燕太子姬丹。
姬丹,那个倨傲而狂妄燕国太子,周王室子孙,一直以真正龙子龙孙自居。
赵国闾巷中,他们曾经是伙伴,可是,他现已经是大秦王,可他姬丹,依然只是一个被国君丢弃外,滞留秦国人质,他竟然,想着跟他攀交情,时移势易,他还做梦。
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