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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黄昏,咸阳郊外的那一幕,开始慢慢浮上上她的心头。
父亲的一番话,仿如一把锋利的剑刃猛地刺入她的心肺,让她措手不及,疼痛不已。
【二】
父亲和政,避开她,在远处的田垄上,立在晚风中,长谈。欣然望着他们的背影,纠结地在田埂上不安的踱步,时间似乎过了很漫长,很漫长。欣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两个男人,一个是她敬重的父亲,一个是她想依靠终身的君,他们之间究竟进行了怎样的攀谈,争执。她听不到只言片语,只看见父亲不时地挥舞手臂,似乎言辞激烈,而政一直右手按着佩剑的剑柄,凛凛的背影,杵着,夕阳的流光挥洒在他身上,像一颗伟岸的松。
欣然不知道父亲一介商人,一个小国的上卿,有什么样的底气和勇气,与雄霸天下的大秦的王,叫板!仅仅是为了袒护他心爱的女儿。
在这场关于她的拉锯战中,父亲终究是一个弱者。可是,父爱如山,父亲在欣然的心中,一直峨峨屹立。她真的不想让父亲失望和伤心,如果让她选择,她会站在父亲这边。她永远相信,父母的爱是时间最无私的爱,它从不苛求回报,也永远不会始乱终弃。
何况她和政之间,如果没有父母可以倚靠,她的深宫日子,注定苍白,寥落。
时间在欣然焦躁不安中,踱过。
当他们俩终于转身分开时,欣然首先望向父亲,父亲眼里流淌的疼惜,夹杂着怒火,而目光落在政脸上时,政的脸是阴郁的,眼眸深处寒光凛凛,让人不寒而栗。
政直直地向她走来,面无表情地命令道,“跟我走!”
欣然哀哀地摇头,“不,政,求你!不要勉强我!”
那一刻,欣然看到政眼里闪过一丝伤痛。倏然,欣然感到脖颈处一阵剧烈疼痛,接下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政让王戊打晕了她,政终究凭着自己的强悍,不顾她家人的反对和感受,把她强行带回望夷宫!政怎么可以这样。她的父母亲呢?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会不会因为政一时之怒,祸及身家性命。
政和父亲之间究竟说了什么?
【三】
“不,我要去找政问清楚!”欣然想到这,霍地跳起来,黑暗中,突然哗啦啦出现好几位侍女,嘴里喊着“夫人”,呼啦啦,突兀地跪在她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她们竟然杵在暗夜里,一动不动,悄无声息,欣然几乎没有意识到她们的存在。
欣然扫了她们一眼,绕开她们,几个健步冲到门口,用力地拉门,门锁着!
欣然回头,望着跪在地下的侍女,懊恼道:“为什么把我锁在寝殿里?”
“夫人,这是大王的吩咐!”雪衣回答道。
政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她,她不信。
欣然使劲的砸门,大声的呼喝,“开门!开门!我要见你们大王!”
“砰”地一声,门没开,窗户开了。黑暗中,一个圆乎乎的脑袋伸了进来,“大王,已经安寝!夫人稍安勿躁,有事明天再说吧!”
不行,这么紧急的事,我等不到明天,我必须知道,秦王究竟把我父母怎么啦?欣然内心的焦躁,难以抚平。
政一定还没安寝,他一定是在躲她。他如此蛮横不讲理,今夜至少应该给她一个说法。欣然不甘心,就这么自己一个人在暗夜里干着急。
她迅疾如夜猫般,窜到窗户前,一把拨开那人的脑袋,飞身一跃,硬是从窗户里跳了出来。
内侍们一惊全部围了过来,乌压压的一堆人,挡在她面前,晚风中,欣然倒吸了一口气。
“让开!”欣然的语气,透着刚毅。
“请夫人息怒,大王有令,夫人不得擅自离开望夷宫半步!”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广袖里,欣然攥紧了拳头。政,你终究摆出了王者的阵势。你终究期望的是,所有人都匍匐在你脚下,任你摆布。你终究想着随意拿捏人的命运,如果注定今天我们要用这样的方式,相处,那当真辜负了当初的用心。
欣然屏住气,怕自己一时失控,会把望夷宫搅得天翻地覆。
“怎么回事?”是掌管王宫宿卫的郎中令王戊的声音。
就在欣然和内侍们对峙的时候,宿卫郎中来了。
不知是望夷宫的人去通风报信,还是宵禁以后,他们例行巡逻,巡来的。
暗夜中,百来号人,全身的铠甲和头盔,闪着凛凛的光。
“王大人,夫人执意要谒见大王!”内侍的声音,像嗓子被夹在门缝里一般,说话黏黏糊糊的。
王戊走到欣然跟前,客气地冲欣然失礼,“夫人!”
“王大人!是你打晕我的,是吗?”
“属下得罪!”
“我爹娘怎么样了?”这才是欣然最关心的。
“他们依照诏令,被遣送出境了。夫人放心,大王没有为难二老。”
欣然的一颗心落地了。父母亲安全就好。
可是,他们现在一定很伤心!哎,咬了一下芳唇,心里扎扎地疼。情急之下,她甚至忘了告诉父亲,她已经把大姐和魏公子安全救出,送到神农大山墨家总院。她本来是想告诉父亲,都是倚仗政的协助,她才促成此事。虽然这不足以消除父亲对秦王的不满,至少,让他觉得自己欠秦王一份人情,也不至于对秦王那般怨愤,那般偏见。
可是政,总是用他强权的方式解决问题。他怎么能把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当做扫灭六国大业般,用强悍的武力,推枯拉朽。他这样子做,太不顾及人的感受了。
难道,就因为他是帝王,就习惯用压服的方式,解决问题。
欣然不能理解,第一次强烈感觉到,原来他们之间,真的隔着高高的台阶,她希望仅仅是台阶,不是天堑。
“王大人,你告诉我实话,大王真的安寝了吗?”欣然清冽的目光直视着王戊。
王戊一时踌躇,有些犹豫,终究还是嗫嚅道:“大王还在批阅奏简!”
“他不想见我!”欣然的目光,突然溢出水雾,很受伤的感觉。
“夫人,请恕在下冒昧,你和大王之间,彼此冷静一下,或许会更好!” 王戊看到晚风中,欣然晶亮的眼眸,一下子黯淡,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一般,迷迷蒙蒙的。
“多谢王大人宽慰!欣然鲁莽,这么晚了,还惊动你!”欣然欠身道。
“夫人请勿多心,大王只是太忙了!”
哼,对呀,他忙,他有幅员辽阔的央央大秦,需要他打理,他有宏图伟业需要筹谋,他哪有心思,为了一点儿女私情,愁闷,烦恼。
在纷争的战国乱世,真正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只有赵武灵王。
赵武灵王,是美人心中的一道绚丽的殇。
赵武灵王与其说他是一个英明的国王。不如说他是一个具有英雄情结的大侠。他身长八尺八寸,龙颜鸟咮,广鬓虬髯,面黑有光,胸开三尺,气雄万夫,志吞四海。他力排众议提倡胡服骑射。他在盛年退位让儿子治理国家,自称主父,身穿胡服率领大军到西北攻取胡地。他想从云中、九原直接南下袭击秦国,于是他诈称使臣进入秦国,察看地形。秦昭王被蒙骗过去了。事后惊讶于他的长相雄伟,拥有不凡的气度,立即派人追赶,可主父已经飞马离开了秦国关卡。
赵武灵王一生攻城略地,冲锋陷阵,英雄气概直冲斗牛。可这位英雄却真真正正儿女情长。他为了一个梦,吟唱着,“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宠爱姿容秀美的孟姚一生。
欣然默然无语,步履沉重地来到寝殿门。
内侍掏出铜钥打开了大锁,欣然看着门口高高的门槛,心里“咔嚓”一声,还未觉得痛,心上已经有了道道裂纹,半晌后,疼痛才沿着纵横的裂纹丝丝缕缕地浸入全身,疼得身子微微发颤。
她艰难的迈入寝殿,门轻轻地被掩上,“啪”地一声,钥匙把门锁上了,寝殿内,长信宫灯照耀出一片茜色的光晕,铺展在青砖上。空气中依稀还飘着政身上淡淡的松香味,恍如昨日的温馨甜美,仿佛可以用手掬到。可如今,已然只剩下寥落的影子,随着摇曳的烛火,忽左忽右,瑟瑟晃动。
今宵,将注定夜长难熬!
作者有话要说: o(∩_∩)o哈哈~,我终究把稿子赶出来了。
昨天被妹子吐槽女主纠结,心里很是踌躇一番。
作者是个时代的悖逆者,总是渴望心中有一片圣洁,把至爱当作一种信仰。
因此,喜欢消遣,刺激的童鞋,慎入!
第86章 博弈
【一】
“政;可恶!让你帮我;竟然把我给卖了!”行宫曲折悠长的走廊;总算走到尽处,欣然憋了许久;终于爆发了,她极力控制自己;才没愤怒地冲政尥蹶子。
“这样不着痕迹的让你进长安君府;你应该感谢我!”政一脸揶揄,似笑非笑看着脸颊绯红,气得张牙舞爪的欣然。
“你帮我;至少让我去的体面一些呀!我成什么了?供纨绔子弟逗趣的优伶;你太损了!你说长安君那号人,进入他的彀(gòu)①中;保不定他会怎么捉弄人。你说我不会从此就困索在雍地,到时候,我势单力薄,你这不是推我进火坑吗?”欣然满腹委屈而担忧地跺脚嚷道。
“你怕了,要不你就别去了!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地说,因为要见自己的姐姐心如虎狼奔突,蠹虫啃噬。”政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嘲弄道。
“我是迫切想见到二姐,我还想帮她脱离困境,可是我现在成了一名低贱的伶人,连自身都难保,到时怎么帮二姐?算了,事已至此,为了二姐我豁出去了!我先到雍地,进了长安君府,再见机行事吧,不过···,我要是有什么不测,你记得回去给我爹,报个信!”欣然眼圈一红,竟然声音哽咽,楚楚可怜。
“哎,我听说,长安君好胜心强,脾气乖戾,谁要是惹他不高兴,他就会把人扔进兽圈里投喂豺狼虎豹,那些猛兽饿了许久,扔进去的人,基本是尸骨无存,你要不要先把衣冠留下,到时我好给你立个衣冠冢!好歹,我们认识一场!”政煞有介事的唬吓道。
“哼,我真是交友不慎!”欣然啐道,转身就要离去。
政一把扯去她的衣袖,“喂,你作甚?”
“我现在就得绞尽脑汁,想想怎么投长安君殿下欢好,省的他到时把我扔进兽圈。”欣然扬起下巴颌,逼上政的目光,冲着他呲牙,自我解嘲道。
“你敢!”
“这是伶人的职责,我责无旁贷!”
“哼哼,我才是你的主人。你现在先想想怎么讨好我吧!”
“我又没有卖给你。”
“我已经预定了!”政不由分说地伸出长臂,一把夹起欣然大步往离宫深处走去,“平时,看你强悍的跟小子似的,怎么拎起来,在手上一点分量没有。”
“哎呀,你快放下我,晴天白日,让人看着多不好。”欣然羞赧,挣扎道。
“谁敢说甚?别忘了,你是我的佞人!哈哈···”政骋怀而笑。
“胡说八道!你这般行迹,非君子所为!快放开我!”欣然斥责道。
“我不会把你怎样的?瞧你刚才跑得一身都是馊味,带你到汤泉宫,让你沐浴!”政夸张的抚着鼻子,好笑地说。
欣然趁此机会,一用力挣脱开政的桎梏,跳开一步,瞪眼,垫脚,嚷道:“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会走!告诉你,别仗着个子高大就可以随意欺负人。”
【三】
汤泉宫坐落在半山腰,宫殿飞檐峭壁,雕梁画栋,殿内温暖和煦,熏香袅袅,汉白玉围着一个巨大的泳池,里面有三个泉眼汩汩地冒着温热的地下水,清澈澄碧,水面上氤氲着一层雾气。
欣然把自己投进水里,钻进水下,闭气不出。汤泉的正对面入目,一副巨大的壁画,铺陈。壁画上人身蛇尾的女娲和伏羲缠绕,雨水交欢。
欣然看了羞臊不已,她干脆憋气像一尾鱼一样在温泉里自在游曳,那种惬意让她留连。
直到暮j□j临,宫殿里不知何时已经染上盈盈灯火,欣然才意兴阑珊地跃出汤泉,穿上已经备好的亵衣,裙裾,擦干头发,随心绾个发髻,姗姗回到前殿。
宫殿里烛火摇曳,九枝连盏灯下,政倚靠着凭几,深锁眉头,正聚精会神地批阅梨花案上的竹简,旁边另一张大案上竟然放着鼎,簋(guǐ)②,敦,壶等,想是政一直在等她用膳。
听见声响,政抬头,揉揉眼睛,一看天色,恍然道:“晚了!”
“政,其实你不用等我的!”欣然迎着政的目光,有些歉疚地说。
“我刚好有些竹简需要浏览。” 政舒展一下筋骨,冲欣然招手,“过来!”
“你平时总是前呼后拥的,这会子,宫殿里怎么这么空荡,就咱俩?”欣然打量一下偌大的宫殿,情不自禁地掖紧领口,故作轻松地说。
“都被我支出去了,让他们围着篝火热闹去。”
“那我们也去吧。”一男一女独处,欣然莫名感到局促不安。
“不急!看你头发还湿漉漉的,出去一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