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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贝尔有空的时候,常常会下山帮忙村民们看病,偶尔也发生过村民在大半夜冲上山向这位医生寻求援助的状况。例如谁家的小孩突然发高烧,或是谁家的孕妇即将临盆……这类的事情一发生,总是让阿贝尔和安杰拉两人忙得焦头烂额,直至天明。
“今天早上不是才下山一趟吗?我记得这次可没有孕妇还是小孩感冒……而且这种敲门方式,好像在哪听过一样呢……”
阿贝尔放下手中的书,若有所思地咕哝着,觉得脑袋中曾经有过类似的记忆,只是一下子找不出任何头绪。
从这个房间的窗户位置无法看见大门,当然也就无法看见大门外的访客究竟是谁。
敲门声仍旧持续着,听起来相当的粗暴——如果这附近有其它住家的话,说不定早就引来抗议的骚动。
“哎哎,这么急促,大概待会儿就会将门拆了。”
玩笑似的话语甫一出口,敲门声同时静止。
接着是另一种怪异的声响。
唇角边的笑意顿时僵住,阿贝尔敢发誓自己真的不是第一次听闻过这种声音……刚刚的敲门方式和现在的古怪声响,几乎是立即地串联在一块。
对方的身影和名字猛然地跃出脑海。
“不会吧……”
“师父,那是什么声音?”安杰拉惊疑不定的疑问,盖过阿贝尔虚弱的喃喃自语。
阿贝尔抹了一把脸,顾不得安抚自己的徒弟,赶忙慌慌张张地冲向大门,他太清楚动作慢的下场会是什么。
安杰拉还是初次见到她的师父神情大变的模样。她一愣,随即跟在他的身后。
但是还没跑到大门前,属于重物落地的闷响就已经传入阿贝尔和安杰拉的耳内。
等到两人终于来到大门的位置——
“这……”安杰拉瞪大一双碧绿色的眸子,只能吐出蕴含惊恐的这么一个字,秀丽的面孔上全是不敢置信。
不过也不能怪她会流露如此的表情,毕竟映入安杰拉眼内的只剩下一个长方形的洞口而已。凉冷的空气正随着晚风而灌入,可以清晰地直接见到屋外的灿烂星空。
那里原本是有一扇“门板”的存在。
相较于安杰拉的震惊,阿贝尔的表情似乎稍微镇定一点,最多是布满浓厚的无力。
门外站着的是三名访客,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四名,居中的青年背后还背负着另一名男性。
门板则孤零零地躺在不远处。
“唷。”居中的青年咧开一抹爽朗的笑,将简单的音节当成开场白,一双橘色的眼睛因为笑意而微微眯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青年左手边的小女孩跟着说,不过模仿的意思似乎大过礼貌。
至于右手边的少年像是有些局促不安,阿贝尔还不曾见过他。
“啊,好久不见。”
银发蓝眼的医生挠挠一头凌乱的长发,视线从陌生的少年脸上再移回身为旧识的两人,最后长长地叹一口气。
“这已经是我家的第四扇门了,利耶,你难道就不能叫亚亚手下留情一点吗?”
阿贝尔果然是个手脚利落的医生,虽然是将近大半夜了,但仍旧二话不说地挽起袖子,替普鲁鲁冒险团送来的伤员处理伤势。花不到太多的时间,就已经将伤口包扎完毕,顺带还帮忙检查全身上下,发现都只是一些轻微的皮肉伤。
在阿贝尔包扎伤口的时候,安杰拉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帮忙递上药草、绷带、剪刀之类的相关用具,那双碧绿色的大眼睛是微微地下垂,浓密的眼睫毛遮住一半的瞳孔。她似乎只有一开始流露吃惊而已,之后便不再多注意一眼今夜突然到访的三名访客加一名伤员。
按照阿贝尔的说法,他的这位小徒弟原本就有些怕生,更何况是一口气来了四位陌生人。
“可是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忽视得这么彻底啊,团长先生。”菲尼克压低音量和身边的利耶交换起窃窃私语。
——就算走在路上的回头率不是百分之百,但自己好歹也是一位“神秘美少年”不是吗?
利耶白了他一眼,有点不太想展开这个话题,他认为这种事实在没有讨论的必要。而且他们的魔阵士大概是忘了,当身家背景全都让人摸得一清二楚后,根本就不能再称作“神秘”。
不过菲尼克·席路至今依然坚持这么自称。
充斥在房间的药草味,使得窝在利耶怀中打盹的亚亚不安分地动了动。她揉揉眼睛,迷迷蒙蒙地打一个呵欠后,又闭起眼睛。
普鲁鲁冒险团一行人现在全待在同一个房间内,原本就不算大的空间在塞进六人后,顿时显得稍稍拥挤。
阿贝尔不止一次地想要赶人出去,他觉得人太多会妨碍他的疗程,却在利耶的一句“这家伙的危险度可是超乎你的想象,万一他中途醒来说不定会一枪打爆你的头”下只好作罢。
毕竟他还想要自己的脑袋。
“利耶,你们的朋友没什么大碍,顶多是皮外伤而已。”
“喔,这样啊……等一下,这家伙哪时候变成我的朋友了?”
“哎,难道不是吗?算了,这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总之你的朋友……”
“就跟你说我们不是朋友了。”
“他是从高处摔落的吧?加上撞击到头部,我有点担心会有后遗症出现,不过这也必须等你的朋友醒来后才能确定。”
“……我看你就是打定主意要找我碴吧?”利耶无力地吐出了一口气。
——朋友朋友的,这个词换成“敌人”还差不多。
“那家伙是个奖金猎人啊,混帐!”利耶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
“噢噢,这表示奖金猎人和冒险猎人之间的斗争,终于要从你们俩开始划下和平的句点了吗?”阿贝尔立刻笑得一脸喜孜孜的,彷佛感到与有荣焉。
接下来菲尼克必须花费全身的力气才有办法拖住利耶,以免他真的冲上前去掐住对方的脖子不放。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让利耶深感头痛,这使得他对阿贝尔是愈发地好奇。
“总之,咱们先到外头去吧。安杰拉,麻烦你泡一壶茶来好吗?刚好能观赏今夜美丽的星空呢!”
红发绿眸的女孩点点头,随即安静离去。
原本让菲尼克架住不放的利耶不知为何微皱眉头,视线若有所思地目送着安杰拉的背影。
菲尼克顺势也望了过去。
“团长先生?”他的声音带着疑问。
在他的眼里看来,安杰拉只是一名漂亮安静的女孩子,没有什么引人疑窦的地方——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也许就是安杰拉所戴的、长度至手肘间的白色手套而已。
“你也觉得有点像吗?”
开口的人是阿贝尔。他这句话显然是针对利耶所说,他的表情像是沾染上了寂寞。
“红发绿眼,是有点……幸亏性子不像。”利耶耸耸肩膀。
不过令他皱眉的原因并不是这个……他不确定打从那名女孩见到希克罗时,瞬间在碧绿眼瞳中闪过的焰火,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我都不知道你哪时候收了一个徒弟了,阿贝尔。你总算决定要放弃那女人,寻找新的人生目标了吗?看样子来南大陆的这些年让你想通了嘛!”
“别在那胡说八道,谁会放弃啊?就算十年、二十年,我可是都不会放弃的!”阿贝尔流露不满。
菲尼克则是觉得自己像在听一场神秘的对话。性子不像?那女人?南大陆?
“……所以阿贝尔先生其实是北大陆的人,而且还有一个单恋对象,而且还是红发绿眼?”
藉由数个关键词辞组合而成的疑问句在下一秒立刻抛了出来,不过语气是蕴含肯定。
原本还在互相吐槽、顺便揭疮疤的两名男性顿时闭嘴,目光有致一同地投射向黑发黑眼的少年。
几乎和事实相去不远的准确推测。
利耶忍不住轻吹一声口哨,他知道自家的魔阵士向来头脑灵活,不过没想到连这种事也可以让他拼凑出来。
“原来你不是一天到晚只会缠着亚亚不放嘛,菲尼克。”
——我到底是给你怎样的印象啊团长先生?
菲尼克无力地垮下肩膀,他实在不想将这当作赞美。
听闻自己名字被提起的亚亚反射性睁开眼,漂亮的大眼睛迷迷茫茫地望下四周,接着爬下椅子。或许是睡意浓厚的关系,她的步伐有些摇晃。
“利耶。”软软的嗓音逸出,两只手臂同时张开,“抱。”
普鲁鲁冒险团的年轻团长马上被转移注意力,他弯下腰,将犹带睡意的小女孩一把抱起。
一旁的阿贝尔干咳几声,趁机将话题带到新的方向。
“咳嗯,那我们先出去吧,安杰拉说不定已经泡好茶了。就让你的朋友好好地休息一下吧,利耶。安静的修养可是能加快伤员恢复的速度,比什么药草都还有效。”
“……换句话说就是放着不管吗?”
利耶已经放弃纠正阿贝尔的说法了。这男人最惹人嫌的地方,就是会彻底地无视他人的意见,再怎么辩解都一样。
“放心放心,待会安杰拉会负责看护的,以免你的朋友……嗯,他的名字是?”阿贝尔总算想起这个一开始就该问的问题。
亚亚马上举起手,似乎很高兴自己知道答案。
“希克罗,他的名字是希克罗唷!”
“希克罗?哎呀哎呀,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算了,这种小事就先放到一边,咱们喝茶去、喝茶去。亚亚也喜欢喝茶是不是?阿贝尔哥哥这里还有特别准备你爱喝的口味唷!”
“嗯,亚亚也要……”
“不行,亚亚该上床睡觉了。”
还没等到白发紫眸的小女孩说完话,利耶就先快一步地代为否决,同时再投给自称“哥哥”的阿贝尔一记鄙夷的眼神。
——拜托都几岁了,这家伙还想装什么年轻?明明就是一个大叔、大叔!
相当明白利耶对于小孩的教育和健康有多重视,阿贝尔虽然失望,但也只能耸耸肩膀。现在的时间对亚亚来说,确实是太晚了。
失望的人还有菲尼克以及亚亚自己。前者是哀怨地吐出一口气,天知道他多想和小公主一起喝茶聊天顺便欣赏星空,后者则是抗议地鼓起腮帮子,小手扯扯利耶的头发以表达不满。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利耶一律当作没看到。他坚信小孩子在这种时候就应该乖乖的上床睡觉,以免将来长不高。
这是塔尔分部负责人借给他的育儿书上写的其中一条守则。
“哪哪,利耶……”亚亚不死心地眨巴着眸子,眸底内闪烁着冀望的光芒。
“驳、回。”对于小女孩的哀求攻击,普鲁鲁冒险团的年轻团长直接给予这样的回答。
“呜!”
亚亚终于垮下小脸,尖尖的耳朵跟着垂下,她含糊地咕哝一句“利耶是笨蛋”。
星空相当的美丽。
“彷佛是即将掉落的亿万颗银币呀!”
阿贝尔先替坐在对面的菲尼克倒上一杯茶,才又替自己的茶杯注入茶水,半透明的淡绿色液体很快地盈至杯缘处,白烟飘散开来。
“这可是利耶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那小子的脑袋向来是找不到任何的浪漫细胞。”
“哈哈,因为团长先生的最大愿望就是能跟财富之神打好关系嘛。”
要是真的有财富之神的存在,那位褐发青年一定会是最忠贞的信徒。可惜法法依特大陆信奉的是罗德、谢芙两位真神。
菲尼克捧着茶杯,好像在这时候才能真正地打量起对边满脸笑容的银发医生。银色的长发是乱七八糟地扎在脑后,微笑时的眼角更给予人和善的印象,即使是初次见面也不会教人感到丝毫的距离感。
“阿贝尔先生和我们团长先生,似乎是认识很久了?”
菲尼克决定由这句话来当作接下来话题的开场白。对于这位和利耶、亚亚互为旧识的人物,他其实是充满好奇。
只见到阿贝尔先是含糊地“唔”了一声,眯着眼的模样像在认真思考。
“应该,好几年有了吧……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利耶提过,他对过去的事……”
“没有记忆……如果阿贝尔先生你指的是这个的话。”菲尼克谨慎地说。
加入普鲁鲁冒险团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利耶等人的私事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例如利耶和亚亚两人都记不得过去的事,例如他们就是为了寻回记忆、以及偿还债务,所以踏上冒险猎人这途——虽然就他来看,后者成为主要目的的机率居多。
“我认识他们的时候,利耶和亚亚就已经在一起了。”
阿贝尔敛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杯面上的花纹。
“再正确一点的说法是,他们俩是一块被送来我这医治的。”
“医、医治?所以阿贝尔先生你就是团长先生口中的救命恩人?”
同时也是那笔可怕债务的债权人!?
阿贝尔看见菲尼克目瞪口呆又隐含敬畏的表情,就知道对方约莫是误会了。他苦笑地摆摆手,可不想居这种“功劳”。
虽然字义表面是“救命恩人”没错,但谁不晓得普鲁鲁冒险团的年轻团长在说这字眼的时候,总是将它和“恐怖”划上等号。
“不是不是,我只是负责医治,救他们的人是兰卡。”
又是一个菲尼克未曾听闻过的人名,然而从阿贝尔不自觉放柔和的语调来看,他直觉那是属于某位女性的名字。
说到女性,并且能使阿贝尔改变说话语气……
“那位兰卡小姐就是阿贝尔先生单恋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