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小的沈自横吓了一跳。
“出去!”“妈妈”又道,疾言厉色的那种。
沈自横把手伸到了背后,两只小手抓来抓去,穿着小皮鞋的小脚也不自觉的开始往后挪,挪,挪。
“关上门!不许再进来!”
沈自横很听话的,很听话的关上了门,门关的那一刹,他的眼泪也灌满了眼眶,一滴一滴的流在脸上,把早已被冬风吹僵的小脸划得生疼。
从那以后,沈自横再也不敢擅自进“妈妈”的房间,但他常常看见“妈妈”的房间里走出不同的男人,很多,很多。
“妈妈”见到他们比见到他开心。
沈自横不再对“妈妈”有期待。
小阿姨辞职的时候沈自横十岁,已经能自己骑自行车去老师家上课,已经能自己打电话订外卖照顾自己的饮食,已经能自己使用家里那台“小天鹅”洗衣服,小阿姨……已经没有事情可做了,可是,他还是不希望她离开。
沈墨这样解释:“小阿姨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已经是个十岁的大男生,不要这样任性。”
这个时候,沈墨在沈自横眼里已经不是“妈妈”,只是沈墨。小学同学问他关于爸爸妈妈的话题时,他总会毫不顾忌的说:“我没有爸爸妈妈。”他从来不怕别人排挤他,他本来就习惯了一个人。
小阿姨离开时候,一步三回头,眼睛肿肿的,沈自横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自横对电灯开关的第二个印象是1999年的夏天。
那个炎热的晚上,风扇静静的吹着,却仍旧解不了这屋子里的燥热,他睡得极不舒服。
客厅里传来各种喧闹声响的时候,他是揉着惺忪的睡眼起床的,开了门,再开了客厅的灯,他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一排排闪光灯和一个个人影就那样明亮在他眼前。
他听到有人说:“就是她,就是这个狐狸精!不要脸的臭□!”然后是“啪”的一个巴掌声,他瘦小的身影被人挤到了一边。
他听到沈墨哭着说:“你们快离开我的家!不要打扰我的孩子!”
那人又说:“你这个该千刀万剐的贱人,老娘在你家埋伏了三天三夜,终于逮到你回家了吧,做多了这样龌龊的事情,连白天回家也不敢,你还护着你的孩子?要是你早想到你的孩子,何必去拆散别人的家庭?再说……你这么不要脸这么贱,养的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记者同志,拍他们,拍他们!让这种社会败类人渣女人曝光!”
沈墨一直在哭,哭得很厉害很厉害。【。qisuu。】
闹事的人走后,沈自横站在自己房间的门边,看着那个头发凌乱泣不成声的女人,就只看着她,一秒不差的看着。
她抬起了头,用哭脸对他微笑:“时间还早,再去睡会儿,明天还要上课。”
沈自横听完,用力地甩上了门,倚着门背滑在了地上。他还以为沈墨对众人提到他是在意他的,他还以为,她还是疼他的,可是,她刚才那样的微笑那样对他说话,让他觉得……她刚才只是利用了他。
从那天开始,他决定恨她。
第三天早上,沈自横在学校被一群男生围攻,被打得鼻青脸肿。那群男生边打他边说:“你有狐狸精妈妈,你也是狐狸精!打死你!”沈自横清楚的知道,即使他在学校谁也不理,谁也不交往,还是有很多女生喜欢他。
她们会故意在他面前很大声的说话想吸引他的注意;她们会找尽机会和他坐在一起,用各种奇怪的,他根本就不懂的问题来和他搭讪;即使这样,他却不喜欢她们。他也知道,那些男生早就想打他,因为他们喜欢的女生,都喜欢他。
这次,终于被他们找到了机会。
同一天中午,沈自横在电视新闻里看见了自己家,看见了自己那张无措无知无辜的脸,看见了被一大群女人挤到了角落里哭得一塌糊涂的沈墨……看得清清楚楚。电视里那个短发的漂亮女主持人说:“第三者究竟是一个社会问题还是一个道德问题?这种现象会不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越来越严重?我想……我们都需要深思。目前,李女士已经正式和丈夫离婚,就在采访结束后,她对记者说她已经召集了许多有和她相同遭遇的妇女朋友们,她们一起组成了一个‘小三赶死队’,希望能帮到一些正在遭受第三者破坏的家庭……”
沈自横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那台电视机,看着那个早已结束的节目,许久许久没动。
沈自横人生中最大的决定也是在一个深夜做出的。
那晚,沈墨摁开他房间的灯,沈自横一眼看见她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外国男人,沈墨说:“沈自横,你不必起床,我只是来通知一件事。”她从来都只叫他“沈自横”。
沈墨很高挑很美丽,他记得那年她才三十五岁,她在十九岁时就生下了他。
沈墨涂着很鲜艳的口红,挽起旁边那男人的胳膊道:“我要嫁去英国了。”
沈自横没说话,就只是瞪着她。
“生活费我每个月会打一万给你,等你到了十八岁,你就得自立了。那时,我不会再给你钱。”沈墨的语气淡的像在谈论物价。
沈自横低下昂着的头,很久没有说话。
“另外,”沈墨在临走前收住了步子,继续说,“你如果很好奇你的父亲是谁……我劝你还是死了心。因为,我也不知道是谁。我给了你生命,给了你不辱没沈家的才华,不希望你将来能报答我什么,只希望,你还是留着我给你的名字。”
“再见。”
沈墨留下这句话就走了,临走前关掉了房间里的灯,沈自横记得极清楚,那一刹那的黑暗让他全身全心都舒适了起来,也就是从那一夜开始,他爱上了黑暗,爱上了可以掩藏自己可以埋葬自己的颜色。
天很大,地很大,人很多。
可是,沈自横自此却只有一个人了。
他听沈墨的话,保留了她给与的名字,他听沈墨的话,努力经营着她赐予的才华。
他听沈墨的话,不去打听自己的父亲是谁,他根本不在意,这天地之间,已无甚能让他起波澜的人和事。
他给自己设定的人生轨迹是:用他的所能为自己赚一笔充裕的钱,离开这个腐烂的地方,离开这个他没有一丝好感的土地,去到一个能让他重生的国度,去过另一种生活。
所以,他在那所屋子里废寝忘食了几年,完成了他对长征的理解,他的画纸铺满了一地一地。在国画老师的帮助下,他获得了C大一份二十多万薪金的工作和一处小小的宿舍。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就在不远处,朝自己招手。
如果没有后来。
如果没有那一场场的意外。
二五场
回归C城的大巴上,简小从坐在临窗口的位置,沈自横坐她旁边,依旧是闭着眼,不过,他上次是真睡,这次却是假寐。
简小从开着窗户听着MP3吹着春风,心情一直起伏不定。
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是不想离开良村,不想离开那片山青水秀的地方。她并不是一个很容易就对一个陌生地方产生感情的人,实在是那片土地给了她太多的回忆,那些平和的,宁静的,安详的,点点滴滴。她想,也许她骨子里就是一个向往简单生活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日子大概会是她一生的追求。
MP3里是很舒缓的钢琴曲,在这时却成了煽情曲,直把她感动得眼圈红红,就是在这样的情绪里,她接起了何忘川打来的电话。
“喂?”碍于沈自横还在睡觉,简小从刻意压低了声音,把脸挪向窗外。
“上车了?”电话的另一头,何忘川在C大校园小道上的一张木椅上安静的坐着。
“嗯,快到了吧。”
“小心晕车。”
“我坐窗口,”又看了看旁边的沈自横,简小从觉得很不好意思,小声道,“先挂了吧,我旁边有人在睡觉。”
“好。”
才挂了电话,一条短信就“哔哔”的传来——
我在你学校等你。
简小从回:你不上班?
何忘川回:请假了。
简小从不自觉的微笑:你要带我去吃饭,我很饿。
何忘川回:好。旅途愉快么?
简小从回:愉快,愉快到我乐不思蜀了。
奇00何忘川回:我一直在考虑你的意见,去那里养老。
书00简小从又笑:说到做到。
网00两支手机,一个一个摁出来的字母,汉字,组成一句句暖洋洋的话,给了两个相隔并不近的男女同一种笑容。
沈自横真不喜欢那种笑容。
大巴车在下午一点半抵达了C大,车一停,简小从就雀跃起来。安排完学生们下了车以后,沈自横也取了自己的行李包,先简小从一步下了车,连句“再见”都没和她说。
怪脾气的人,简小从想。
何忘川很快就看见了简小从,一锁定那个人影,他就长腿阔步走了过去,他一直是这样走向她的。
春天的C城很美,横斜的树影落在铺着花砖的人行道上,简小从站在树下,眯着眼睛朝他微笑。
“我饿了。”简小从说。
“先回你宿舍。”何忘川倾身,一手提起她的行李包,一手做弓状,简小从很识趣的挽起他的手,朝宿舍走去。
白律收回了落在人行道上的目光,伸脚发动了车子,半讽半嘲地道:“好看么?”
沈自横没有理他,躺回座位上,再度闭上了双眼。车窗外有阳光漏进来,流连在他微闭的双目上,把他一张脸分割得明灭不定。
她很幸福,那男人看起来很好。
他那缕刚刚升腾起来的异念,也可以收起来了。
好在,不是很难。
好在,只是心尖处微酸,心房处微空而已。
“去哪儿?KIKO(酒吧名)”白律问。
“嗯。”沈自横沉声回应。
何忘川和简小从的午餐在一间高级西餐厅解决。
简小从一直挥舞着刀叉兴奋的说:“……你不知道那里的日出有多好看,我跟你说,我拍了很多照片……”说话间她还从包包里拿出相机,递给一直没吃东西光听她说话看她狂吃的何忘川。
何忘川带笑接过,低头翻起了照片。
“那里的空气很好,那里的阳光也很好,如果可以,我们还可以把我爸妈你爸妈都接到那里去养老……哈哈哈,等我们老了,我就在那里做义务教师,我们的孩子也在那里上学,长大……”说到这里,简小从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何忘川突然皱起了眉头,她疑道,“怎么了?”
何忘川的眼前是一张绝美的侧脸图。
画面上的光微微透着些红色,打在那少年完美无瑕的脸上,那张脸的嘴角和眼角构成的含义是:舒适。
“这些照片都是你拍的?”何忘川问。
“是啊。”简小从仍旧不明所以,探身想去看何忘川在看什么,被何忘川单手按回。
“吃饭吧,我是在说……你拍得很好。”
简小从嘟囔着坐下来:“奇奇怪怪的,后面还有昨天晚上酒会的照片,天呐,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喝了多少酒……”
“你喝酒了?”何忘川抬头反问,眉头拧得更深了。
“嗯,哎,盛情难却啊,那些学生们殷切期待的脸,我就是想推都推不掉,一个一个轮着上,害我愣是喝了二十多杯,喝到最后我都没知觉了,要不是沈自横送我回去,我估计就醉死在桌上了。哎?”说到这里,简小从忽然想起昨晚的经历,她不记得沈自横什么时候怎么送她回去的,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失态……失态?又联想到今天上午沈自横对她的表现,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难道,她昨天晚上真的失态了?像恶俗偶像剧里演的那样,她吐了他一身?又或者是,她在醉酒时殴打了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她甚至怀疑,昨天晚上到底是不是沈自横送她回去的。
她迷茫了。
何忘川看着她的迷茫,心里划过一阵不舒服的感觉,关了相机递给她:“五一长假我们就去良村过吧。”
简小从的思维回过来,咬着勺子笑答:“好哇。”
何忘川看着她,陷入了沉思。
吃完晚饭后,原本打算留下来陪简小从几天的何忘川临时有事,买了飞N城的机票急匆匆的回去了,简小从坚持送何忘川去了机场,又一个人坐机场大巴回了学校。
白天不觉得,晚上一个人走在C大校园的时候,简小从才发现,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对这里没了归属感,路上行走的学生们,木椅上亲热的情侣们,小卖部和奶茶店谈笑风生的店老板们,对她来说,已然成了陌生的风景。
又想起良村那幽深的青石板路,那布着青苔的绿砖灰瓦,那现在想想还挺悦耳的犬吠……忽然就思绪万千,她隐隐约约觉得:如果她有生之年不去那里活一段,会抱憾终身。
回了宿舍后,简小从直接去洗了澡,又赶紧洗了衣服,端着盆子拿到阳台上去晾晒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了趴在阳台上的沈自横。
她边抖着手上的衣服边问:“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么?”
沈自横没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