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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本宫就让你去见她一面,她现在应该刑场等着问斩,还有些时间,你自己去吧。”梅妃长叹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怠倦之意。她故意放她去看富察氏的死,表面上是贤德恭谦,实际上她要她更绝望痛苦,这样比折磨本人更来得痛苦千百倍。没有什么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友送死却无能为力更痛苦的了,她就是要她记住得罪自己的下场。
素蝶看着梅妃决然冷漠的脸,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知道此刻自己说什么都已经无力扭转大局,身子顿时变得分外无力,虚弱到连走出这个宫殿的力气都没有。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天边不知何时变了颜色,一阵死亡的阴霾似逃不开的枷锁笼罩着整个紫禁城。苍穹压得很低,仿佛随时欲将她压垮。
一人之势怎能扭转大局,一己之力要怎样与天抗衡。
深宫里的女子不过是一个个焚火的飞蛾,明知是玉石俱焚,却无路可走,只能一路飞到尽头。
手里端着一碗药,她面无表情,一步步逼着自己向那个她最不愿去的地方靠近。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雨莲身首异处,活着的时候被人利用至极,死也要保存最后一点尊严。
刑场渐渐逼入眼中,素蝶只觉得前方的那一幕仿佛是一道利刃直刺双眼,眼中一阵刺痛,混合着胸口的苦涩,湿气再也忍不住滚滚跌落。
“蝶儿,你来了。”雨莲也看到了素蝶,她扯了扯嘴角,用气如游丝的声音开口。她被两个大汉架住,丝毫动弹不得,浑身仿佛虚脱了一般苍白到无力。她面如死灰,眼中再无一丝期待,只等着最终的那一刀将一切了结。
曾经也是鲜活的生命,如今却要化作刀下亡魂。还未绽放,就要面临凋零,一切快的仿佛似那挥刀的瞬间,只是一刹那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是,我来了。”素蝶泣不成声,泪痕无声滑落,握着汤药的手不断颤抖。
“连你也来送我了。”雨莲神色麻木,眼中早已没了泪痕。绝望到最深处,再多的痛苦都只剩下麻木。
“时辰已到,行刑。”忽然,身后的刽子手举起刀刃,吞了一口酒喷在刀口上,顿时水花四溅,一丝腥味顺着刀口蔓延,残余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那可能是上一个受刑人的血吧。
那刽子手正欲挥刀砍下,素蝶忽然呵斥一声,“住手!”
那刽子手忽然顿住,望着素蝶清冷绝望的眼睛,不知为何浑身就这样突然僵住。
“我们奉娘娘懿旨处死富察氏,请小主不要为难我们。”一个宫女傲慢开口,带着三分警示威胁道,显然是皇后派来监视自己的。
心中腾起一丝无端的恨意,看来皇后是非要至雨莲于死地不可。
“娘娘懿旨我怎么敢违抗?”素蝶自嘲一笑,神色中有淡淡哀戚,“不过……”
她顿了顿,语气渐渐絮乱,强逼着自己开口,“不过这宫里乃是福瑞祥和之地,宫里不能见血是千百年来传来下的古训。虽说当今圣上福泽绵延,各宫娘娘有皇恩庇佑,但倘若真的招来不干净的东西,你们有谁能担待得起?”
语气中已经不再带着疑问,而是不容否定的坚决。
“可是……”那宫女显然有些犹豫,“皇后娘娘之意……”
“我没有说要违抗娘娘凤意,只是要换一个方式。”素蝶深呼一口气,逼迫自己端起手中的汤药。汤药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阵冷色,见证她生命中第一次杀戮。刺鼻的药味令人感到一阵不适,寂静无波好似死海,带着毁灭过后永恒的平静。
那宫女虚一声,向后退避了几步,怕一不小心沾到了毒药。
“雨莲。”素蝶看着面色苍白的雨莲,心中涌起一丝怜悯之意,这不过是几个时辰,她竟会憔悴成这般模样。
这是她唯一能为她做的,她不过是秀女,在宫里人微言轻,贱如蝼蚁,她无法扭转局面,也无法就她出虎穴,她能做的仅仅是保存她最后的尊严。
“蝶儿,从第一天认识你,我就知道,你会是我这辈子唯一真心待我的人。”雨莲眼中氤氲起一丝湿气,她自嘲一笑,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淡然,她曾以为自己获得了天下所有女子艳羡的荣耀,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拥有的其实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梦中景色再美,也终有醒来的那一刻,原来所谓万念俱灰也不过如此。
她以为皇宫是自己最终的归宿,以为帝王是自己一生的仰仗。却忽略了,皇宫同样是他人的归宿,帝王也可以是他人的仰仗。她拥有的,其实从来都不曾拥有过。后宫佳丽三千却要同分一杯羹,若无攻伐杀戮,帝王恩泽又怎么会显得弥足珍贵。
“我知道,我一直都当你是最好的姐妹。”素蝶看着雨莲,眼中的泪痕更是肆意,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这辈子第一次杀人,竟会是这般局面。
“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满人,我也不叫什么富察雨莲。”雨莲忽然开口,道出了想说又说不得的秘密,“我是一个汉人,我的身份是阿玛,不,是我爹娘用钱买来的。他们希望我入宫争宠夺权,好让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姓莫,叫莫雨莲。”
生前百般躲藏,战战兢兢,到了死才肯真正面对自己。她这辈子,算是为他人耗尽了。
素蝶看着泪痕纵横的雨莲,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原来这就是她们初见时她犹犹豫豫的原因,原来她与自己一样,都是披着他人的名字而存在。
点点泪花跌落,坠入死寂的汤药中,泛起一圈圈涟漪,向外荡漾开来。
时间在指间流逝,她从来没有这般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停留,留住这深宫里已经容不下的人。
“蝶儿,我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不同我,自然也不会重复我的路,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这一生绝不是这样简单。宫里各种势力交错,与之周旋时,你一定要把握分寸,才不会像我这样枉送了自己的命。”雨莲说完最后一句话,便不再犹豫。带着赴死的坚决,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举起汤碗,一饮而尽,饮尽最后一点汤汁时,她的眼角似乎有湿气闪动。
“不!”素蝶忽然回过神来,她慌乱地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木已成舟,一切都已经无力挽回。
她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雨莲饮尽她亲手熬的毒汁,义无反顾,决然赴死。
曾听闻每当有人丧生的时候,活着的人总会哭到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她曾千般想象这种感觉,三次面临死亡,却一次比一次还要淡然。是不是看惯了杀戮,就算是悲哀到极致,也都只剩下木然。
汤碗坠地破碎,雨莲的嘴角流出越来越多的血,素蝶试着擦拭她的嘴角,却怎么也擦不尽,殷红的血气触目惊心地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雨莲的双眸渐渐失去生气,眼皮仿佛不堪负荷,一寸寸盖下,最终将整个眼眶遮住。
素蝶仰望长空,空中星光暗沉,云海汹涌,夜色似化不开的愁绪,静谧到骇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一缕相思千万愁(6)
当雨莲再次醒来时,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透过隐约的视线,看见前方一盏朦胧的烛火摇曳。头顶感到阵阵晕眩之感,单薄飘渺的意识仿佛随时都要溃散。
待双眼渐渐适应了光线,她才看清四周的陈设。古韵的檀木卓上摆着几张宣纸和砚台,宣纸上淡淡的墨迹还未干透,隐约间仿佛还有一个人影,桌上一缕烛火摇红,倒影投映在斑驳的墙上。四周轩窗紧闭,密不透风,整片黑暗中只有一道落寞斑驳的烛影起伏不定,仿佛随时欲被黑暗吞没。
丝丝疑惑似阵阵凉意从心底油然而起,她是死了,还是活着。
记忆停留在吞下毒药的那一瞬间,蝶儿悲痛欲绝的神色依旧清晰在目,若是她死了,为何还能感受到自己的温度,若是她没死,那会是谁救了她。
空气中一股暗香浮动,钻入鼻尖,令她感到一股收悉的气息。她忽然记起了什么,向四周环视一圈,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这不是钟粹宫中蝶儿的房间吗?
“富察小主醒来,小姐,富察小主醒了。”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只见紫鸢大喜过望地站着自己,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之意。
“雨莲,你终于醒了,太好了。”素蝶闻声,顿时倦意全无,忙起身赶上前。她在这里守候了多时,受不住怠倦之意暂便俯在书桌上睡了片刻。
“我不是死了吗?难道皇后放过我了?”雨莲不动神色地望着眼前的素蝶,思绪顿时纷乱如麻,她不明白,自己不是被赐死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眼前素蝶的脸愈见清晰,她终于相信一切不是错觉,自己没有死,可自己为什么没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你没死,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蝶儿坐在床榻旁,一手握住她的手,眼中隐隐有泪光转动,“其实你喝下的那一碗药根本不是毒药,我不过是在迷药里加了一些轻微的毒药,药量很小所以不足以致命。”
“可是……”雨莲不可置信地看着素蝶,眼中寒意渐渐凝固,“你这样做,皇后和梅妃……”
“小主放心吧,小姐已经都打点好了。”紫鸢神秘一笑,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口气道,“现在宫里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小姐向他们要来了你的尸首说是要帮你打扮一下,让你死的风光一些。那些人收了银两,见时间也够,便答应让小姐帮你装饰片刻。”
“这么说……”雨莲心中顿时清明如镜,原来皇后和梅妃还是执意要狠下杀令,是素蝶偷龙转凤,以迷药替代,才将自己从虎口中救了出来。
眼里涌起一丝湿气,她不再克制,任凭眼里的酸意滑落,“蝶儿,谢谢你。”
她何苦为了自己再三冒险,拿自己的命去做赌注。都说宫里冷暖薄凉,想不到却也有真情。
“我们两姐妹之间有什么好言谢的。”素蝶握紧了她的手,试图驱逐她身上的寒意。沉默了片刻,她尽量用平和的声音开口,不想将她伤的更深,“一切都还没有完,你虽然捡了一条命,但皇宫里你是呆不下去了。”
雨莲神色一愣,随后淡淡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意,“那是自然,若是此事东窗事发,不仅你我性命不保,更会牵扯到我们背后的家族。”
紫禁城已经让她绝望过一次了,若是此次能逃出生天,她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其实蝶儿。”雨莲紧紧握住素蝶的手,秀眉微微拢起,口气里凝重了几分,“你何必为我犯这样的险。”
“我帮你,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是姐妹,更是……”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她顿了顿,犹豫是否要将自己真实的身份全盘托出。
雨莲面露疑惑之意,她不解地看着素蝶,猜不透她的犹豫究竟从何而来。
“我救你,更是因为这宫里杀戮太多,我不想有朝一日像她们一样,眼里只看得到仇恨,在厮杀争斗间了此残生。”素蝶话锋一转,巧妙掩饰了过去。既然雨莲已经与这深宫毫无瓜葛,何必再将她牵扯进来。若是可以,她宁愿自己永远都是倚素蝶。
世事真是无常,想要隐瞒的瞒不住,不想隐瞒地却偏偏只能将所有的秘密埋在心中直至老死。
“可是若是此事走漏了风声,不仅是你,你的家族,你的荣耀,与你有关的一切都会因此受到牵连……”雨莲不敢再往下说,预想越是残忍嗜血,她心中的罪恶感就越是浓郁。她千般不愿牵连蝶儿,却料不到自己竟是她在宫里最深也是最致命的绊脚石。
“此事不会走漏风声,富察氏已经死了,如今剩下的只有莫雨莲。”素蝶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断绝了一切假设,没有如果,在宫里一步都不能走错,就算现在能瞒天过海,稍有疏忽将来一样会是致命的把柄。
忽然望着四周,只见一切都封闭在黑暗中,与外界断绝了一切关联。难道这就是自己将来要走的路吗,躲躲藏藏,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心中腾起一丝凉意,她看不见前方有任何的光明可言,仿佛自己的人生早已止步在这荒唐的深宫中。
就算出了宫又如何,她不过是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只能永远躲在暗处过着见不得人的生活。她已无路可去,无人可托,不过是孤苦伶仃一人。
仿佛是看出了她脸上的为难,素蝶宽慰地看了她一眼,安抚道,“你放心,出宫后我会安排你先住到我的娘家处,我已经捎信给她们称你是我的姐妹,她们会好好待你的。”
看着蝶儿,雨莲浑身一抖,才忍住的泪痕又变得肆意,从来没有任何人这样真心待她,包括她的父母。比起他人,自己也算幸运的,能在虚伪横行深宫中找到这样一个彼此扶持的知己,在危难时肯挺身而出有难同当,帮自己打点好了一切。
在宫里,有福同享之人并不少见,但凡有人愿意有难同当,不是出于私利,就是别有居心。真正真心的人,少之又少。能遇到蝶儿,也算是不枉来这深宫一趟。
“可是,我还是怕。” 事从权宜,她实在无法忘记梅妃的狠毒老练,无法完全放下心来认为一切已经天下太平。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素蝶违心地宽慰道,虽然心中没有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