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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雨染上一身风尘。她的过去,就如她的将来一样,随着倚素蝶三个字在岁月中越来越朦胧,再也无法看透。
皇后的事是她一手策划的,她知道这深宫中各种势力盘旋交错,但最大的势力无疑是那手握生杀大权的东宫之主。若要瓦解各种势力,最便捷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便是篡位。
她知道皇后对自己虎视眈眈,所以派紫鸢潜伏在皇后身边暗度陈仓。那所谓的她腹中之子是狐妖转世之说,根本就是她与紫鸢二人联手设计的连环圈套罢了。
紫鸢在皇后身边查出了很多事,包括她多年前曾与邓原安贩卖假药,紫鸢甚至还查出邓原安与反贼有密切的关系。她知道若是将此重提,皇后定会惊悸难安。于是她顺藤摸瓜,向官府检举邓原安的身份,并假冒他的笔迹皇后在十里亭相见。目的就是让她亲眼看到邓原安被捕,也为她之后的计划做了一个铺垫。
她料到皇后知道邓原安被捕后,一定会心起杀机。于是故意以接姐妹之名去宗人府,实则是为了安排那一次‘偶然’的撞见。之后她顺手推舟向乾隆献计,故意引皇后出洞,将那谋反的罪名扣在她头上,并买通两个宫女伪造所谓的反书,让她有口难辩。有了紫鸢在身边旁敲侧击,皇后想不动念都难。
她甚至还让紫鸢当着皇后的面宣读那份圣旨,不过她没想过让皇后死,皇后的冲动的确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如今皇后生死未卜,其实生死都已经不重要了,乾隆废后之心已决,她再也无力对任何人构成分毫的威胁。
忽然,门外传来一身叩门之声,只见紫鸢推门而入。她神色凝重,眉宇间含蓄着一股严谨,“皇后娘娘薨了,尸体被捞上来时已经没了气。”
“是吗?”淡淡回应了一句,仿佛都在意料之中。素蝶的背后忽然腾起丝丝凉意,从何时开始自己也变得如此铁石心肠,她甚至开始渐渐看不懂自己。也许她也很好奇,她究竟可以残忍到什么地步。
“其实皇后若是明智一些,她大可找老佛爷出面助她一臂之力。”冷漠出声,素蝶掩住了心中的苦涩之意。宫里不需要心思太过单纯之人,出淤泥而不染,不过用来形容那些含恨而死的人罢了。
心里忽然涌起一丝悲悯之情,伪装了太久的坚强似一个后盾,虽然能用来武装,却也能将她压垮。
她其实跟所有人一样,深宫如一场局,而她唯一的筹码便是性命。赢了,便是向权利巅峰更进一步,输了,则是赔尽所有万劫不复。
同在深宫为妃,她们既是亲伦,也是仇敌,这样相互矛盾的关系,也只有局中人才能看得懂。
她们曾共侍一夫,也曾相互算计,纠缠多年日夜午休,到头来所有纷争恶斗都要以死来同时宣布存活与毁灭。
她却无法料到,究竟是她的死成就了她的生,还是因为她的生导致了她的死。
深宫之人其实都一样,都是深闺之中绝望而无奈的缩影。
“为什么,我以为她死了我便有机会得到后位,我应该很开心不是吗?为什么我现在只觉得难过。”素蝶向后倒退了一步,脸上渐渐露出虚弱之意,那深宫之中虚与委蛇的日子,不禁磨灭了曾经的希翼,也断送了本应美好的将来。
她恨她是因为她先不肯放过自己。她以为她很恨她,其实仔细想想,她们都不过是将自己的生建立在他人的死之上,靠着恨彼此而存活的人罢了。恨,是深宫之中赖以生存的动力,斗,是她们唯一可选择的权利。
“娘娘,现在一切都没有结束。”见她露出厌倦之意,紫鸢强忍着心头的痛处一字字加重道,“现在皇后刚死,六宫必定乱作一团。人人都觊觎着后位,我们根基不稳,并无绝对的胜算。若要在短时间里稳操胜券,就必须得到深宫中最有威望之人的支持。”
“你说的是……”心里明白了几分,素蝶目光微弱地看着紫鸢。
紫鸢望着窗外,玉手轻轻一指,对着不远之处那慈宁宫的方向……
秋风送冷,带走往日的生机,放眼望去紫禁城中只能看到一片萧条。
紫鸢搀扶着素蝶欲走回承乾宫,自从皇后逝世后,素蝶便将紫鸢要了回来。乾隆曾满怀疑虑地试探过她,她只是用一句旧情未了将其搪塞。
如今皇后已死,大局早已无任何扭转的机会,她也不用再顾及那么多。
只是曾经心有忌惮而不能动手的人,如今也没了留下的必要。
当两人走至承乾宫外时,只见宫中竟是沉默到骇人。寒冬腊月还未直驱而入,四周的空气却早已僵作一团。
两人步入宫中,只见空荡的大殿中无端透出一股凝重的气息,素蝶心底腾起一丝不安之感,直觉告诉她前方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自己多疑了?素蝶始终不肯相信这会是她的错觉。为何四周一个宫人都没有,敏潋,雨莲,她们都到哪里去了?
心思越来越沉,紫鸢搀扶着素蝶走向闺房。当她步入闺房之时,只见闺房中竟是站满了簇拥的人群。定睛一看,乾隆,梅妃,全妃,宫里得势之人竟全都到齐了。
素蝶定了定神,在宫中一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难道害怕在阴沟里翻船不成。
只见雨莲,紫鸢,还有承乾宫上上下下的人都聚集在此,看来一定是事出有因。
她明显感到紫鸢搀扶她的手加重了力道,她释然一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了闺房之中,那个可能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的困兽之地,“今日怎么这么巧,皇上与各位姐姐们都在。为何不聚集在承乾宫的大殿中,莫非是嫌大殿太过简陋所以才移步至此?”
“娴妃,今日朕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作答。”乾隆神色沉重地看了她一眼,眼中似略微带着几分不舍之情。
“皇上请说吧。”眼皮抖了抖,一股不祥之感瞬间涌上心头。
“娴妃,你说说看这是什么?”只见梅妃凤眸轻挑,眼中迅速掠过一丝鄙夷之意。她不慌不忙地从手中抽出一直男鞋,递到众人眼前,双眸还不忘眉飞色舞地紧盯着素蝶,“今日一个奴才在打扫之时竟然从你的房里发现一只男子的鞋履,你可怎么解释?”
身旁的人骤然倒吸一口凉气,这通奸之罪乃不忠不贞,一旦被证实,一切都将变得万劫不复,越是得宠便跌落的越是迅速。
素蝶望着那凭空多出的男鞋,目光中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玩味之意。只见那是一双崭新的鞋履,只是鞋底上沾了许些淤泥。
目光对上梅妃那耀耀生辉的眼,心中不禁只觉得分外可笑,看来她此番是有备而来。
“姐姐这么说可真是让妹妹惶恐不已。皇上,其实是臣妾在深宫中长日无聊,一时兴起想为皇上亲手缝制一双鞋履,却不料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素蝶不紧不慢地开口,神色中看不出分毫的破绽。
“原来如此。”乾隆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看着素蝶的目光也收起了那份猜疑之色,“你有心了。”
“皇上,那鞋履上的那些淤泥该怎么解释?莫不成一双新缝制的鞋履竟会无端沾上淤泥?”梅妃不肯死心,眼看素蝶三言两语便成功为自己脱罪,她一时情急不禁提高了声调,字字都带着说不尽的挑衅之意。
“皇上,其实这……”素蝶犹豫着正欲开口,却不料话还未说到一半,身旁的一个浑身哆嗦的太监忽然扑通一声当众下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其实是奴才偷偷那那鞋履去穿了。”
“你把话说清楚。”乾隆目光顿时阴冷了几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奴才,眼中全是猜忌之色。
“其实是这样的,今日早晨奴才在打扫娘娘闺房时,见桌子上摆放着一双新鞋履,奴才一时好奇所以就试着穿上了,却不料一时不慎沾上了抹布上的淤泥,奴才该死,请皇上责罚。”那太监低着头,说话时不敢看眼前之人一眼,似心虚万分。
“罢了,你先退下。”素蝶淡淡开口,嘴角始终保持着那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意。
就这些雕虫小技,就想治她的罪,梅妃想夺得后位未免也太过急于求成。
思量着,她忽然下跪,眼里尽是卑微之意,似满心自疚,“皇上,都是臣妾不好,无端端地缝制什么鞋履,才惹出今日的误会,都怪是臣妾好心了做坏事。”
“此事不怪你,快起来。”乾隆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双目中含着几分心疼之意,“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说着,他面带几分愠色看了梅妃一眼,“你还有什么疑问尽管发问吧,省的猜这猜那的,让整个后宫都不得安宁。”
“皇上,臣妾也是为了皇室着想。”乾隆那略带怒意的目光似两道针芒,梅妃看在眼中,痛在心底。她隐隐感觉到,娴妃在乾隆心中的地位已经不再是一朝一夕能够左右的了。
“为皇室着想是好的,但无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乾隆冷声开口,对她眼中的楚楚之情置若罔闻。
“臣妾谨遵皇上教诲。”梅妃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她满面通红,尽是难堪之色。
“好了,没事了,都散了吧。”乾隆冷眼看了梅妃一眼,梅妃颜面尽失,却有碍着乾隆不敢出声作怨。只能怒气腾腾地瞪了素蝶一眼,随后转身带着人悻悻离去。
素蝶面不改色地看着梅妃,欣然接受她那恨之入骨的目光,嘴角的笑意未曾递减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旧梦残泪卸晚妆(2)
春去秋来,乍暖还寒,凉秋似苍白而枯槁的冷风,一遍又一遍洗净往日的繁华。
岁月随着青春的虚度在指尖悄然逝去,伴着来了又去的春风,在深宫之中日复一日地堆积着永远洗不净的尘埃。
转眼间,秋与冬即将交替,万物一扫浮华,寒意带着山雨欲来之势倾灌而来。
空旷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听咯吱一声,一双玉手推门而入。紫鸢搀扶着素蝶走进屋子里,虚伪地忙碌了一日,终于能偷得空隙休息片刻,素蝶的脸上皆是难掩的怠倦之态。
紫鸢小心翼翼地扶着素蝶,与将她扶至床榻上坐下。脚步走至床榻旁,正欲下坐,素蝶顿时问道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双目眯成一道细缝,那凤眼中的惊涛骇浪顿时变得深邃难料,似若有若无地滑过一丝萧杀之气。
“紫鸢。”面无表情的开口,素蝶的脸上除了冷静,就只能看到漠然,“去把克尔心叫来。”
“难道是……”紫鸢目露疑色地看了床榻一眼,鼻尖中不断钻入那古怪而突然的气息,心中顿时猜到大半,随之福了福身,缓缓应声道,“知道了。”
说着,便转身出了门。
素蝶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床榻一眼,随意找了一个木椅坐下打发着等待的时光。心中腾起一丝凉意,她的眼中不知不觉地添上几许残忍的意味。她本无意大开杀戒,却不料那人竟是如此不识好歹。
她早就料到那人偶与燕嫔下药之事都是经她之手,只不过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才忍气吞声,如今形势已经全然不同当初,她以为少了皇后的撑腰,自己还会忌惮她半分吗?
这种色厉内茬的墙头草,再留着也只会是给自己留下祸害。因为她永远都料不到她会做什么,或是她的新主子会让她做什么。
花园中,那秋风中欲渐的枯黄的花朵已经不同往日风光,只唯独那傲骨□依旧灿烂,独领满园□。
克尔心一脸含笑地在花丛深处采摘鲜花,一缕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明黄。她的眼角完作两道弯钩,嘴边扯着轻笑,看似天真灿漫,仿佛对即将发生的变故一无所知。
紫鸢走进花园,目光在院子中扫了一圈,直至落在克尔心身上。见她那眉开眼笑的模样,一股鄙夷之意油然而生,嘴角扯出一个冷笑,恐怕这一次将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笑的这样灿漫了。
冷冷出声,紫鸢云淡清风地唤了一句,“克尔心,娴妃娘娘叫你进去。”
听闻“娴妃”二字,克尔心的脸色骤然阴沉了几分。兴许是不甘,兴许是恐惧,兴许两者都有,这大祸临头的感觉也只有将死之人才知晓了。
闺房中,方才的两个人如今俨然已经多了一人,不过却是一个将死之人。
空气里莫名地多了一分紧张的气息,似一股硝烟弥漫在空气中,说不清是转机还是颠覆,叫人不寒而栗。所有人都知道冥冥中即将要发生一些事端,却又说不清确切发生了什么,只有输赢早已不言而喻。
素蝶神色淡然地坐在木椅之上,双眸微微扬起,背向后靠拢了一些,似有些疲乏,是对宫中永无止境的虚伪和争斗的厌倦及疲乏。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紫鸢领着克尔心走了进来,只见克尔心神色嚣张,那跋扈的气势宛如当初,不减分毫。嘴角不禁扯开一个鄙夷的弧度,看来她到现在还不肯接受事实,还以为自己有得到圣宠的转机。
“娘娘,克尔心到了。”紫鸢颇有默契地与素蝶相互对望了一眼,凭她对素蝶的认识,即使不用明说她也知道素蝶下一步的计划。
克尔心不满地撇了撇嘴,仿佛想说什么,却始终一言不发。她就这样呆若木鸡地站着不动,甚至连福身行礼都想避过。
这些都已经算不上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