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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三月果(1-4卷)-第2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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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呢,你能跑掉吗?”

  他突然笑了笑,轻声道:“放心,若不是带着你,我早早就能脱身。”说着便又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奔出巷子。

  遗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愣了片刻,一拳狠狠地砸在身侧的墙上,疼痛让她变得清醒。她不能出事,她要好好的活着。

  “抓住他!往东边去了!”

  面具男子的引诱起了作用,刚才绕在附近的狱卒,不打会儿便撤的一干二净,遗玉手脚发麻地站直,深吸了一口气,便迅速地冲了出去,按着他所说的,默数着数,飞快地朝南边跑去。

  一,二,三……三十一,三十——当跑到第三十三步的时候,她却猛地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怀里的面具,街边的酒家门口挂着灯笼,映得路面投着倒影,映得她怀里的黑白面具上,那黏稠的鲜红。

  她摸摸衣襟,再快速地摸摸手臂,再摊开手来看,鲜红、尽是鲜红,却不是她的血。

  她手脚无措地站在酒家门外,看身前面的路,又看看回头的路,竟是一片迷茫涌上心头,继续朝前跑,去求救,还是回头,被抓?

  都是她才害的他如此,她哪能丢下他自己逃命,可回头又有什么用,她手无缚鸡之力,却陪他一起被抓!?

  “唔!”头脑抽痛的她,伸手紧紧地揪住前襟,才亲眼目睹卢智葬身火海,此刻又是面临两难,这绝境几近要将她逼疯!

  跑、继续朝前跑,他说了他能逃脱,脚步抬起,又朝前奔了几步,她一个激灵竟是掉头就向着反方向拔足狂奔而去。

  快点、快点!就因为她的无能、她的犹豫不决,害死了她大哥,她不能再害他的朋友!

  “哒哒”、“哒哒”!

  长长的街头,就在她掉头跑后,突然响起了一连串的马蹄声,只是眨眼间,这夜幕中的黑骑们便贴近了她的背影,人马交错间,当中的人影侧身俯下,长臂一捞,下一瞬,那奔跑中的少女便被提上了马背。

  遗玉骇然地回头,却见月色下一张覆了黑巾的面孔,近在咫尺,却是一双青碧的冷冽的眼眸。

  第402章 你的承诺

  “你、你……”遗玉从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看见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身下马儿缓慢下来,李泰因她身上的血腥味寒起一双眼睛,沉声道:“伤在哪?”

  这一问,又让遗玉找回了神,顾不上许多,甚至连惧马之症也暂时忘却,就侧坐在他身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抓着面具的那只手比着方向,慌乱道:

  “快、快去救人,就在那边!是刑部的狱卒们在抓人!”

  闻言,李泰在马背上,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遥遥看向远处依稀的火光,竟是当即勒马停下,低头又问了一遍:

  “伤在哪。”

  “我没受伤,是他、是他受伤了,他去引那些人离开,可是他受了重伤!我求求你,救救他,就在那边,求求你救他啊!”遗玉的哭音发颤,沾着血的手就指着面具男子引人离开的那个方向。

  这么几句不明不白的解释,却让李泰听懂了意思,再想他方才寻着人声赶来这条街上,远远见着她掉头跑的背影,正是朝着那个方向而去。又听她此刻的哀求声,看着她手上染了血的黑白面具,古井不波的心绪,竟是在此刻轻抖,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像是要丢失什么一样,让他有生以来少有的生了一种类似恐慌的莫名情绪。

  “主子?”李泰的片刻沉默,换得两旁人手的询问。

  “去救人。”

  这两个字听在遗玉耳中,无异于天籁,她连声冲李泰道着谢,却被他单手箍着腰贴在胸前,双腿一夹马腹,几匹马儿便冲着那片火光而去。

  遗玉并未抗拒,在李泰答应救人后,强提了一天一夜的精神总算告罄。骑在马上,她到底是惧怕的,被烟熏的黑乎乎的脸上有泪痕也有血迹,再加上病色的苍白,狼狈至极,可就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此时的她就靠在他怀里,先前几近被逼疯的心,正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

  就在脱下了面具的男子,被几十名狱卒堵在了街头四面包围起来,体力不支时,却从后方突然杀出几匹快马,不由分说几剑挥出便破了他们的围势,被打了个措不及防的狱卒们慌张应对,但还是在不大会儿的功夫后,便失了他们要抓的目标。

  将人救下后,这些黑家剑客便不再恋战,驾马朝着西南退去,而在另一头街角暗处窥见了他们顺利犯人救下,李泰便调转马头载着遗玉朝反方向离开。

  “殿下?”

  “我的人会妥善安置他,你随我回去。”

  说着他便又加快了速度,遗玉没再多问,垂着眼睑安静地靠着他。一刻钟后,马儿在魏王府隐蔽的后门处停下,李泰翻身下马后,双手一举便将她抱了下来放在地上。

  早就等候在此的阿生,借着手里的灯笼看见遗玉这骇人的模样,吓了一跳,又见李泰的脸色不好,他便半句没吭,只顾着走在一旁带路。

  李泰大步走在前头,遗玉抱着怀里的面具哆嗦着发冷的身子小跑着跟在他后头,三人绕过亭台楼榭,直接进到了梳流阁。

  同阴冷的街头不同,阁内的炭炉烧的正旺,遗玉一进门便暖和地打了个颤,看着脚下价格不菲的绒毯被她践上了显眼的脏污,有些无措地后退了两步重新站到门边。

  “殿、殿下。”一身单薄的夜行衣穿了一晚,又骑马被风吹,她身上早已冻得发麻,说话都不利索。

  李泰将披风随手丢在地毯上,找了张红木雕花椅转身坐下,抬头看着门口一身血腥狼狈的她,面无表情地冷声道:

  “去洗干净。”

  遗玉听出他话里的冷淡,本就悲痛的心更加瑟缩,迷茫地扭头看了一眼阿生,便见他冲自己扯了扯嘴角,道:

  “卢小姐,屋里已经备好了热水,请您先去沐浴。”

  “嗯。”她又望了一眼李泰,便跟着阿生穿过厅堂去到后堂的东室,阿生简单地交待了她几句,便将退出去将屋门关上。

  浅紫色的内室布置很是典雅,遗玉低着头脱下靴子,露出身上唯一白净的小脚,踩在驼绒地毯上,走进冒着白烟的屏风后面,一直拿在手上的黑白面具被她放在案几上,她抖着手去解开身上染血的黑衣。

  片刻后,她便赤着纤细的身子站在浴盆边上,拿起布巾沾着桶里的温水从身上淋过,待把脸上和身上渗透的血迹擦洗干净后,才跨进了浴盆中。

  冰冷的身体被热水包围后,渐渐回温,她就像住常沐浴一般,梳洗头发,擦拭身体,足有小半个时辰,才从浴盆里面出来,拿布巾把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

  屏风上搭着崭新的中衣,她伸手够下,窸窸窣窣地套上,就在系到腰间的带子时,方才还稳稳的手,却又重新抖了起来。

  一下、两下……系不上的带子就仿佛她此刻的心,被压下的一幕又重归脑海,她是眼睁睁地看着卢智的身影消失在汹汹火洞中,变成一个小黑点……

  “滴答”、“滴答”,她低着头,眼泪从顺势滚落在地面上,她发抖的手却固执地抓着腰间的带子,哽着嗓子没有发出半点哭声。

  ……

  厅中,换上了舒适的锦袍,李泰坐在椅子上,听着逆光站着的子焰汇报着牢中所见,手中的酒杯一下下地往唇边送。

  “你说,卢智被带进了大火中?”

  “是,属下亲眼所见,那刑部的地牢属下也曾去过,的确只有一条通道,单看外露的火势,那两人进去,必死无疑。”

  阿生在一旁听着,脸上惊愕,有些不经思考地出声问道:

  “你为何不出手!”

  子焰瞥了他一眼,道:“那女人是个疯子,而对方的六人不知是何来路,个个身手都与你相近,我需以卢小姐的安全为重,为何要冒险救他。”

  “你——”阿生皱眉,想起事先在后门见着遗玉狼狈的模样,道:“那你是怎么保护人的?”

  子焰冷哼,“她受伤了么?红庄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冒出来,以防打草惊蛇,我只在关键时候才会出手,且你有何资格来质问我,若非是你欺上瞒下,没将最近京里的动静报给主子,不然事情不会至此。”

  阿生哑然,他知道自己却有不对,可也没想过会闹到这个地步,他一直都以为卢智不会平白摊上杀害长孙涣的名声,可到最后,他却比行刑还要早上半天身死。

  李泰听着两人争执,略皱了下眉头,道:“下去。”

  “是。”阿生和子焰相视一眼,一个闪身便不见,一个则后退到屋外将门关上守着。

  此时距遗玉已经进去足有半个时辰,李泰又饮了一杯酒,便放下杯子,朝着厅后走去。

  在东室门外停下脚步,五感敏锐地发现里面连半点水声都没,抿了下唇,便伸手将门推开,抬脚走进去后,朝着屏风处一着,脸便沉了下去。

  她侧着身,低头系着腰侧的带子,纤细的身子微微发抖着,从湿漉漉的头发上滑落的水珠浸在肩背上,湿了一片。

  “你在做什么。”

  遗玉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红红的眼眶仍在滚着泪,口不由心,哽咽着轻声答道:“系……不上……”

  猫一样的声音刚发出来,他便径直走了过去,从她发抖的手中勾出白色的丝绸带子,三两下系成了结,又伸手够下屏风上的素色长衫和干净的布巾,从背后将长衫裹在她身上,又把布巾盖在她头顶,道:“收拾好就出来。”

  说罢便转过身,只是刚走两步,便停了干来,因身后传来了细细地哭诉:“殿下……我、我大哥死了……我大哥他死了……”

  遗玉不知此刻自己想的是什么,也许是今晚发生的事让她不能承受,下意识地想要找个人诉说,哪怕只有一点,只要有人能帮她分担一点,她就不至于崩溃。

  “他死了……”

  李泰听着她的声音,心中微刺,顿足后,便又回过身去,双手迟疑地伸出去,在触到她瘦小的肩头后,却毫不犹豫地勾手把她纳进了怀里,隔着衣料感觉到她发烫的身躯的颤抖,心口上是她贴近的哭声,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她瞬间探出双臂,绕到腰后紧紧地扣住,心神一动,便听胸口传来了近乎嘶喊的哭喊。

  “我亲眼看着他被带到大火中,我看着他被火焰吞了下去!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是我大哥,他没有杀人,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偿命!他才十八岁啊,从小就吃了那么多苦,只不过是为了让我们日子的好些,可是我们现在有钱了,吃的饱穿的暖,也不怕被人欺负了,可是他却死了、死了!”

  仿若是将要溺水而亡的人抓到了一块木头,遗玉十指死死地抓在李泰的后背上,哭诉着:

  “都是我的错,我没用,他被人欺辱时我不在,他被人冤枉我却一点力都使不上,我有什么用,我连我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我到底有什么用!”

  亲情,这对李泰来说是一种太过遥远的感情,也许他曾经拥有过,也许他从不曾拥有过,但在此时,他在为她的悲痛欲绝而怜惜之余,那种莫名的心颤再次袭来。

  在一顿歇斯底里之后,遗玉突然语调一低,喃喃道:

  “娘被人带走了,二哥不见了,大哥也死了……我们是不是不该来长安……若是我们还在那座小村子,所有的人都会好好的,我们一家四口好好地过日子,就算再吃不饱、穿不暖,可他们都还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留下我一个人……他们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前世孤苦伶仃二十年,阴差阳错来到这个朝代,她最初的所有,便是这个家。卢氏是她的温暖的港湾,她被韩厉掳走后,卢俊又不见踪影,她便靠着卢智支撑下来,可是眼下没了卢智,她却是再次变成孤身一人,亲人的离去,对她来说无异于刀剜心口,一块块地剩下去,到现在,心已将空的她真不知自己一个人,以后要怎样活下去。

  “我该怎么办?”

  遗玉渐渐止住了哭声,缓缓仰起头,无措地看着李泰,白色的布巾下,一双水眸却是没了往昔的闪耀,只有怯弱和伤痛。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这五个字,一声声地敲在李泰的耳鼓上,心神动荡,他寡情的五官也被动容,那青碧愈发透明起来,看着她惨白的脸庞,薄唇蠕动了几下,低声道:

  “待在我身边吧,你若是想要报仇,我会帮你,若是有人欺压你,我会护你,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亦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你只需要承诺,你会待在我身边。”

  遗玉被这一番低语唤回了神,湿润的眼睛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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