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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毁一切的火焰般的亮光。
平日里这时她在做些什么呢?多半是在厨房里忙碌着他的饭菜或着是替他掌灯,红袖添香。可如今,她竟走了,她竟走了,葛云樱,你怎么敢…沈竹的身体像根绷紧的弓弦,蓄势待发的透出令人心惊的力量。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逼他在她和灵儿之间做决择,她凭什么?她是以为自己有了多大的倚仗才敢这样做,她葛云樱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他自小就护着灵儿她不是比谁都清楚吗?怎么这时候又矫情委屈了起来?他没错!他以前护着灵儿以后还会护着,他没错,对,他没错!
心里有太多太多隐秘而汹涌的情绪让他措手不及,沈竹一手紧紧按着胸口仿佛这样就可以把所有他不能控制的情绪压下,可那股逐渐泛滥的酸涩与不安是什么?觉察到这一点的沈竹狼狈而愤怒,目光变得极冷。滚!滚开!他决不相信自己坚守了十多年的爱与守护会在她面前变得如此的不堪一击!他爱的是灵儿,没有谁会比他的灵儿更重要,没错,就是这样!没有谁能改变,她葛云樱更没有这个资格,口口声声的说着爱,转身却比任何人都轻易自在,这种人…这种人也配让他放弃自己的坚持吗?
“沈竹!沈竹你让我进去!沈竹你躲在里面算什么!”一声声清脆的声音入耳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觉得聒噪。
“让她进来!”沈竹一开口就是连自己都讶然的阴沉,手指轻击桌案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子侵略的味道,连刚进屋子的云灵都让他骇的一惊才回过神来“沈竹,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什么样子?他很想问问,没有她又如何他一样可以好好的。
“沈竹,他们说姐姐自请休离了!你是怎么搞的,不是让你和姐姐好好说的嘛!怎么会闹成这样呢?走!你快跟我找姐姐去,走!”云灵上前拽住沈竹的胳膊,丝毫不顾沈竹冷淡的脸色“我们好好的跟姐姐认错,走啊!”可任凭她怎么拽沈竹都稳如泰山的坐着。“认错!哼!”沈竹狠狠拽走自己的袖子,冷然笑道“认错?为什么我要认错,为什么不管出任何事都是我的错!她就是圣人,她就没错吗?她和人私相授受绿帽子都戴到我头上了,我要认错吗?”
“我姐姐不可能做这种事,沈竹,她不是那种人你比谁都要清楚的。”云灵急忙辩道。“呵,她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又怎么会…”沈竹的目光是那样冷,而云灵的脸色也随着他的话变得煞白“是了,姐姐一定还在生我气对不对,我去认错行吗?要不然,要不然我现在就走,你把姐姐接回来好不好?”
“灵儿,你不能走。”难得的,沈竹的口气里没了一贯的放纵而多了她不熟悉的冷硬与命令“灵儿,答应你的事怕是不能做数了,婚期就定在这个月二十五吧。”听着他这样轻描淡写的话云灵整个人都愣住了“你说什么?沈竹,你是疯了吧!我绝对不会一错再错的。”“灵儿,你不是想试完颜烈的真心吗?他不是快到京城了吗,我帮你就是了。”沈竹话说得极为冷静,一张脸竟是在笑“我沈竹虽傻由得你闹上这么多回,如今你也总得应承上我一回才是。”
入耳的字句,每一句都让她面上泛红,难堪之致,心中的愧疚更是难以自抑,许久才道“好,我听你的,终归是我对不住你。”云灵回身缓缓走出书房,此时正是残阳似血,染得她周身都褪去了小女儿的轻狂,她轻轻回头,笑得淡淡“沈竹,我倒想问一句,你要试真心,究竟是替我试还是想替你自己试呢?”
梧桐碧树下的木桌木椅虽做工粗糙线条却流畅大方,小院右侧僻了块菜地种了些时令果蔬,小扣柴扉倒是个难得的清静去处。晨起让一群鸟雀惊醒,叽叽喳喳的颇为热闹,云樱取井水洗了脸,谴了丝罗洗米自己做了早饭。许是离了沈府少了那份压抑云樱竟吃了不少。丝罗诧异的看了会儿才忍不住问道“大小姐,你到底是找不谁啊,昨天那么仓促竟然还能这么快的收拾个小院出来,地方清静不说柴米油盐这些东西竟然都照顾到了。”面对丝罗的困惑,云樱只是一笑了之。她原本只想求个容身之处,也不曾想到他会这么周到,将饭碗收拾嘱咐丝罗洗了。
云樱进屋没坐一会儿就听到丝罗的开门声,本不大在意,没承想才一会儿丝罗就奔进屋里来“大小姐,张公子来了,你是见还是不见?”云樱正在斟茶的手一顿,浅浅笑道“寄人篱下,哪里有不让主人进屋的道理。”“啊!”丝罗讶然立在当场“你是说张公子就是…”
再见,那人依旧是一身云淡风清,上好的素锦的衣袍与他极称,此时却让他手里的小家伙折腾的不成样子。张旭尧将雪狐丢在地上,那小家伙才跑过来折腾起云樱的裙子。
“怎么会在你这?”云樱已许久未见这个小家伙了。“它自己跑来的怕是你冷落了它吧。”他半开玩笑的回道,腾开了手就在菜地前蹲下了身,挽起袖子将带来的十多枝菊株种好才洗了把手笑道“入秋了,这院子虽清静但总有些荒凉,待得花开也能添得几分颜色。”
“难为你费心”云樱粉裳素裙立在门前清浅一笑。“你的事到底也有我思虑不周的过错,才惹的沈竹误会,若有机会我定然与他说清楚。”他亦是淡然坦荡。
“说清楚又如何,他不信我便是说得如何清楚他都不会信”云樱苦笑了声。“人性婉而从,物不竞不争,柔心而弱骨,不骄不忌。古书里的人物我如今还真见着了。”张旭尧朗笑道“你既自在我就先回去了,若有什么缺的尽管去找昨日招待你的掌柜的,他会打点好。至于沈葛两家有什么事我也会及时告知你的。”
“有劳你了。”云樱端端正正的向他行了礼,形容倒淡,眼中却已有了暖色。
秋日的雨来的细密,全然不似夏日里那般疾言厉色,只是那刻骨的寒意就那么一丝丝泛起,从脚底开始蔓延开去,久了只觉得周身都透出股凄凉的味道让人越发的自哀自怜起来。
雨中的青石巷显得格外寂静,远远的看去像是周围都泛着一层白色的水雾。住着的大多是些老实的小贩,一早就能看见他们或是推着小车或是挑着扁担,岀门做些小生意来养家糊口。留在家里的女人靠在窗前做做针线,有的人家里不时能传岀几句婉转悠扬的小调,想来该是才新婚不久的少妇。有顽皮的孩子刚溜岀门去就被扯着耳朵拉回屋里,略为严厉的教训声响起无外乎就是冻病了如何如何,衣服脏了又要洗。
云樱猜这样的说辞是肯定拦不住那些泼皮猴似的小娃娃们,小巷里总是能传来踩水的声音,渐近又渐远…这就该是人间烟火吧,不由得轻笑了声,养在深宅大院里她真的不识烟火好多年了。
把悠长的思绪从蒙蒙秋雨中拉回,云樱的目光顿在了手中的茶碗上,以往用的虽称不上样样名贵却都是小巧而精致的茶盏,一整套茶艺做下来香气才一缕缕溢出,难得的紧。她闻这茶味不似新茶,沸水一冲香气就汹涌而来了,凉的虽快却另有一番甘甜。她觉得是像极了这巷子里在柴米油盐中过惯了日子的女子的,经年沉淀下来的从容自在是她怎么也学不来的。
快到晌午了,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响起。“爷爷,你快点快点啊!”蹦蹦跳跳的小孙子在前面喊着,赵大爷年纪大了,又担着挑子里没卖完的炊饼自然是跟不上的。刚想嘱咐他路滑当心,就听见他“哎哟”一声像是踩到什么跌了一下,要不是身边的人扶着非得摔成个泥猴不可。
那是个极年轻的后生,一身湛蓝袍子,手执伞,一脸的书卷气,见他道谢温和一笑就像巷子深处走去,该是个初出书塾的书生吧,只是这巷子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户人家?
隔着蒙蒙水雾她形影淡淡,原本就纤弱的女子越发瘦了几分。他忽的就记起了她雨中垂泪的一幕,大雨瓢泼,她在那样的雨里都不敢痛快哭一回如今该是越发的隐忍了吧。张旭尧缓步踱进屋里,云樱起身行礼,一时间竟相对无语。
丝罗自觉的退进了小厨房里,她虽不聪明却也能这些日子张公子的照拂中看出一二,大小姐是那般好的人,也难怪…只是可惜了,以大小姐如今的情形便是有人肯娶也只能为妾,生生委屈了。想到这丝罗也不禁长出一口气…
“难得你这里还能寻份清静。”那人在桌旁坐下,眉宇间带着倦怠,云樱为他续了茶推了过来“难为你了,完颜烈本就不是个好对付的。还要应付当时的残局。”
“原来你都知道了”张旭尧正琢磨着怎么跟她开口,她竟先说出来了“你娘都气晕过去了,沈竹这会儿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就更不用说了。”
云樱眉心微紧,终归只是低头一叹,完颜烈没动手已经比她预期的要好得多了。
“沈竹他…一直在等你。”
二娶云灵,这婚礼原本就够引人注目的,何况还有个完颜烈搅局,喜堂对恃。沈家再次沦为笑柄,可沈竹从一开始眼睛都没离开过宾客,哪怕在云灵扑入完颜烈怀里当场给他难堪时他的目光也始终在寻找着坐在这里的人。他也没错过一切尘埃落定时沈竹眼里的灰败。
“难得了…”云樱苍白的唇抿成一个倔强的弧度,出口的话也多了些讽刺的意味。张旭尧墨一般的眸子里蕴着些许温润的光华,话语温和却不乏戏谑“你怎么好似什么都知道似的,难不成是学了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
“我若有那本事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云樱展颜一笑道“昨夜完颜烈来了我这儿,今日的事不多说我也能猜到一二。”在他诧异的目光里云樱淡笑的饮尽茶碗里凉掉的茶,那凉薄混着烟雨一点点浸入周身骨血,手心略有些肿痛想来昨夜那一巴掌是打得不轻了。
夜凉如霜,天色似水,远客冰蓝色的眸子却比夜色还凉,比天色还辽远。这就是她妹妹一心一意爱慕的人啊,果然起出众无比,纵是一身的风尘仆仆仍难掩邪魅,危险与诱惑在他身上巧妙的并存着,在暗夜肆无忌惮的像个妖精。
四下静寂,她一身月白单衫坐在床头,神情淡定的好似脖子上根本没有架上一把削铁如泥的寒刃,微挑峨眉“完颜烈?”明日就是婚期,她猜这位传闻里的妹夫也该坐不住了。
“葛家大小姐,百闻不如一见啊。”他汉语说得极好,听不出一丝生硬,带些慵懒的味道丝丝都透着诱惑。
“拿开。”面前的女子与他爱的人有着一般无二的容貌,一双眼睛静如秋水的看着他,口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让他隐隐的皱了眉,这女子与他想像的没有一点相像。两人的目光在凉薄的月色里交汇,一方极静一方极冷,秋水倒映着星空竟是极美。
更漏声声里时间在游走,许久,完颜烈才放下手中的厉刃漠然开口“能在我剑下留住性命的,这些年你是第一个。”云樱起身,玄发如瀑流泄一身,在他面前站定才泠然问道“当真?那还真是荣幸!既是如此,我就不妨能者多劳再送你个第一。”言罢竟一个耳光狠狠的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完颜烈竟被打得呆怔了去,一张俊脸褪去邪魅满是不可置信,这女人竟然敢?冰冷如寒玉的手在下一刻近乎狠辣的箍住了她的下巴,他欺上身来,眼底的墨蓝越发浓郁“你好大的胆子啊!”
云樱浅笑从容“辽王此来是为了自己的妻儿,这般做态怕是有碍了,我打的是自己的妹夫,你没个三媒六聘就娶了她,她有孕时你原该好生照顾却让她满腹委屈只身远走,这一巴掌你挨得可不算冤枉。何况…你再挨多少巴掌都还不回我原本天真无邪的妹妹。”话到最后竟颇有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哼!”完颜烈摸摸自己的脸,手劲却松开了些“你倒是聪明。”
“我未见得有多聪明,不过是情之一字,当局者迷罢了。”云樱揉揉自己的手腕,好似毫不在意“完颜烈,我的妹妹我比谁都要清楚,你想带她回去不难,她爱一个人比谁都痴,都傻,她拒绝不了你。可那丫头也爱钻牛角尖,举案齐眉意难平我想也不是你所想见的吧。”女子的声音在静夜里如水般流淌,沉静温和却比有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说服力。
烟雨里女子的声音渐渐转低,饶是张旭尧也只能摇头低叹“你当真是好胆色,竟连他都敢打,原是我一直看轻了你。”“不过是一时激愤罢了哪里称得上什么胆色。”云樱眉宇恬静倒真让人难以想像她愤起动手的模样“这会儿想想他的凶名我还是有几分后怕的,但终归我是不后悔的。人总有弱点,他要真跟我计较起来我也必让他从我手里讨不了好去。”
“领教了!”张旭尧忍不住一笑“过不了多久就该封公主和亲了,想必你们两家的长辈也会问起来,可要我替你瞒着?”“没什么好瞒的,我又没做亏心事何必要躲着人呢?”云樱眼中的温和渐渐隐了去,多了分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