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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痴痴地看着我,似是没想到离别来得如此之快。我从荷包里拿出一张折成四方的纸交到他的手里,说:“皇上的病已入五内,一个月后那套针法便没什么作用了,皇上会神志不清,终日昏睡。这方子能让人短暂清醒,但清醒之后将是更为凶猛的反噬。不到万不得已,请太子不要使用。”
他接过去后紧紧地捏在手里,似是握着父亲的性命。他闭了闭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仿佛终于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返身来到书案前,挥笔写了片刻,又仔细核对了半天,才重新来到我的面前,将一张纸交到我的手里,说:“这是解瘴毒的方子。”
我见那纸上的字迹俊逸潇洒,带着俾倪八方的气势,不禁笑道:“你的字很好,但不适合写药方。”
见他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我接着说:“医者就要为病人负责,哪怕一个错字都可能要了人命,所以我只写楷书。”我又指了指被他放在书案上的药方,说,“不要嫌我的字难看。”
他苦笑一声,又将第二张纸放在我的手上,说:“这是解蚀心蛊的方法。”
我惊讶地抬头,却见他脸上写满宠溺和保护。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摸摸我的头发,却终于没有抬起来。
“照你的说法,父皇已时日无多。我不能离开祁阳,所以不能亲自帮公孙焱解蛊了。但你既然是医圣之后,又那么聪明,一定可以自己做到的。”
我将两张纸仔细地折好,放到贴身的荷包里。室内一时静默,离别的惆怅越聚越浓。我抬步欲转身,他却突然按住我的肩膀,说:“等等。”说罢,他抬起双手解下头上从不离身的护额,调节了一下搭扣,便亲手系在我的头上,左右看了看,笑着说,“这帝王石戴在你的头上也很般配。”
我伸出手去摸了摸,护额上甚至还留有他的温度。而他则将一个针筒塞在我的手里,说:“这是梨花针,给你防身用的,只需按动机簧即可,可连续发射三次。”
温瑞航亲自为我披上披风,柔软的狐狸毛扫在脸颊上酥酥麻麻。他拉起风帽戴在我的头上,又用修长的手指将我鬓边微乱的发丝绾在耳后,微凉的皮肤触到我耳后的温热,让他流连不去。身后的侍卫不敢催促,静默地侍立一旁,只有雨滴落在车顶发出的噼啪声和驾车的马匹不时喷出的响鼻声。天光渐亮,照在他的脸上却更加苍白,仿佛此时一别就是海角天涯、相忘江湖。
“以友情的名义去爱一个人,一旦拥有,也就是失去的开始。”他终于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指,“我一直都觉得,任何事的结局都应该是好的,如若不好,那只说明还没有结束。”
香兰搀扶我上了马车,体贴地在我的腿上搭了一块毛毯,又往我的手里塞了一个手炉。温瑞航就一直负手站立在宫门前,屋檐下的两盏红灯在他头顶上方摇曳,让他的脸色阴晴不定。门帘放下,将我们隔绝在两个空间。车夫一声吆喝,车轮缓缓转动,发出吱扭吱扭的杂音。雨滴落在车顶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仿佛我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一路通畅,马车驶出北城门时,雨终于停了,但天空还是很暗沉,铅云密布。我摩挲着手中暖炉上镂空的雕花,心思不知已飘向何方。马车突然一个急停,我身形不稳向前倒了下去,幸好抓住了车窗才没摔倒。我刚欲掀开窗帘时,却有一只手先我一步按住了车窗,低声提醒道:“公主千万不要出来。”
我如坐针毡,右手紧紧地握着温瑞航给我的针筒,在密闭的车厢内听着外面刀剑相碰、暗器破空之声。交手很短暂,可我却感觉像过了一辈子那般漫长。四周是诡异的安静,紧接着门帘一挑,一名黑衣打扮的彪形大汉探进身来,朝我细细打量一番,说:“苏先生,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堪折直须折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这个人,握着针筒的手心已满是冷汗。天空中闷雷滚滚,雨后的寒风从挑起的门帘钻进来,让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我缓缓地自车厢内起身,在那彪形大汉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走出马车。车外一片血腥,到处是残肢断臂,那护送我出城的车夫和侍卫均已身首异处。我握紧拳头,抬头看向对面一字排开的十几个黑衣人。敌众我寡,我不着痕迹地将温瑞航给我的梨花针放进怀里,继续摩挲手中的暖炉掩饰内心的慌乱。
为首的黑衣人已拉下了面罩,露出长满络腮胡子的下巴,左脸颊上一道狰狞的疤痕,像一条蠕动的大虫。他一个眼色,紧盯我下车的黑衣人已经用刀鞘挑下了我的风帽,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他竟然一个哆嗦,迅速地将刀鞘收了回去。
对面的一干人等全都手握利器,警惕地看着我。为首的人与我对视片刻,眼中流露出惊异之色,说:“苏先生的传人怎会是个女子?”
我呼地松了一口气,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说:“这位壮士一定是认错了人,还请行个方便。”我身无长物,想起头上还插着一根金钗,便欲取下来交过去。
谁知我的手还没碰到头发,对面的大汉便笑着说:“认错人?我看未必吧。温太子的贴身之物就戴在姑娘的头上呢。”
我的手一抖,心想原来是这护额惹的祸事,当下只笑吟吟地望着他,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脱身。
“江湖盛传是一位神医治好了南朝皇帝的病,而当今天下,除了隐谷的医圣,恐怕不作第二人选。”他站在我对面侃侃而谈,“江湖中人皆知二公子手腕有疾,继承苏先生衣钵的另有其人,且终日避居隐仙谷,想见一面而不得。陆某今日得见姑娘的花容月貌,实在是三生有幸。”
听到这里,我倒镇定了下来,说:“阁下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小女子相助,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那自称姓陆的人却仰天哈哈大笑,说:“姑娘果然避世而居,对江湖恩怨所知甚少。我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今天拿了人家的钱财来请姑娘,他日也有可能拿着姑娘的钱去杀那人。”
我的心已跳得咚咚如擂鼓一般,但面上还是强自镇静着:“壮士可否以真名见告?”
那陆姓男子似乎对我的镇定着实钦佩,竟然冲我抱了一拳,说:“在下风虎门陆柏,江湖上的朋友们送了个绰号叫‘追魂刀’。”
我觉得“风虎门”这三个字甚是熟悉,一时却也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我连风虎门都是一知半解,当然更没听过陆柏的名号,看他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只是浅浅地笑了笑,说:“如此说来,壮士又要将小女子带去哪里呢?”
大概是我故意的做小伏低让陆柏放松了警惕,他缓缓将兵刃放下,说:“有一位大大的贵人,交了天价的定金,只为请姑娘到府上一叙。”
我知道这些专职的杀手都不会透露主顾的信息,陆柏能说到这里已是实属不易了。我叹息一声,说:“既然陆壮士认为我是苏先生的传人,就应该打听打听我最擅长什么。”
我的这句问话似乎正中陆柏下怀,他指了指身后的随从,说:“苏先生医术无双、剑法卓绝,姑娘应是尽得苏先生真传,我等不敢怠慢,尽遣门下高手而出,所以姑娘还是不要反抗的好,刀剑无眼,可不要毁了姑娘这张小脸。”
他语气轻薄,虽将我夸成绝世高手,但也直言相告他们会不惜颜面,必要时群起而攻也是极有可能的。我垂下眼帘,看着靴子上被雨水浸湿后留下的一圈印痕,说:“看来你们真是没有尽心去打听,不知道苏先生的传人是谁也就罢了,连她最擅长的招数都不清楚,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搞不明白。”
陆柏的眉头微拧,似是不知我说的是真是假,而他的手下们则紧紧握着手里的刀剑,仿佛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姑娘不必危言耸听,还是乖乖跟我们走的好。”陆柏显然对我不知底细,心里多少有些忌惮。
“我哪有危言耸听?你们难道不知苏先生的这个传人不务正业,不会看病而只会用毒吗?”
听我如此说,对面的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陆柏眯着眼睛,咬牙打量着我,他身后的手下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微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冷笑,说:“既然如此,就得罪了。”
话音未落,暗器破空之声传来,却是奔向我双肩的穴道。我在心里暗骂他们的卑鄙,眼见两枚飞蝗石迫近,我一闭眼睛,耳畔却传来铛铛两声,石子落地,同时有一个人影轻飘飘地落在我的身前。
飞扬的墨发与乌黑的衣衫融为一体,他身上红樱的香气似乎掩盖了周围的血腥,甚至连对面的一群人都可以忽略不计,天地间只有这修长挺拔的背影,他挡住我的视线,将那一干人等全都隔绝在他的保护圈之外。
他慢悠悠地转身面对着我,毫不在意将后背的一大片空门敞开在对方面前。他双手轻轻拉过风帽,重新为我戴好,语气中满是宠溺和埋怨地说:“我不过说了句气话,你这是要打算去哪儿?”
我心里紧绷着的一根弦应声而断,我腿一软,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往下坠。孟宣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托起我,眸光中充满怜惜,但转瞬之间又布满杀意。陆柏等一干人均已从这突发的变故中回神,怒道:“风虎门在此办事,想活命的就速速给老子滚开。”
孟宣又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去,仍是将我挡在身后,负手扫视了对方的人群一圈,缓缓开口道:“风虎门不是一直接钱杀人吗?什么时候开始也做这种绑票押镖的活计了?”
我从孟宣的身旁偷偷望过去,只见陆柏冷笑一声,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出大价钱,风虎门自会替人办事。”
孟宣也轻笑了一声,说:“怎么办呢?我就是想管管你们的事。”
话一出口,陆柏等身形暴起,挥刀便向孟宣砍来。孟宣稍稍偏头躲过,右手一拉便将我拢在怀里。陆柏一刀走空,未等招数变老便回身又是一刀,孟宣软剑在手,已刷刷攻出数剑,将陆柏迫出一段距离,转手将我放在马车的车辕上。
刀剑如雨点一般袭来,孟宣只一抬手,便有数柄兵刃落在地上,每柄兵刃上都连着一只断手,切口整齐平滑,直到落在地上,才有鲜血缓缓地流出来,毫无血溅四方的屠戮之感。陆柏似乎没想到孟宣武功如此之高,呆愣地望了他一眼,便一个唿哨招呼手下撤退。他未及转身,孟宣的软剑已缠上他的脖子,轻轻往怀里一拽,便划出一道血痕。
“说吧,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缓慢低沉,丝毫听不出刚刚经过了一场以一挡十的大战。
陆柏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孟宣也不生气,只是将手上的剑又紧了一紧。陆柏吃痛,只得断断续续地说:“是……是公子孟宣。”
我惊得目瞪口呆,而孟宣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很快恢复平静,缓缓地勾了勾嘴角,自嘲地说:“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花钱雇了你们这群废物?”
陆柏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盯着孟宣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孟宣抽回自己的软剑,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说:“去找你的主顾拿钱,就说孟宣已见到了人,多谢美意。”
陆柏带着手下逃窜而去,孟宣掏出绢帕仔细地擦拭了剑上的血迹,便嫌恶地扔在地上。他的目光向我望来,戾气马上便消弭而去,只剩一片柔和的水光。他伸手紧了紧我的衣领,说:“怎么不到车里去?这满地狼藉不害怕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温柔体贴的话语,仿佛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龃龉。这算什么?为何仍要对我这般无微不至?难道不知在我习惯了他的好之后又被无情丢掉是多么可怕吗?我感觉眼睛发酸,渐渐地便腾起了一层水雾。他却突然伸出手指点了点我头上的护额,说:“他竟然把这个都送给你了。”
我气愤地挥开他的手,说:“你给我滚开!”
我话音未落,便听到孟宣的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孟宣显然也已经听到,悻悻地收回手指转过头去。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狭窄的小路上不知何时又站满了一群黑衣人。我在心里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自己最近是和黑色有缘吗?怎么会一拨又一拨的黑衣人层出不穷呢?
那群人见孟宣转过头来,却呼啦啦一下全部单膝跪地,只剩中间一名身材矮小的仍呆立在原地,一只小手捂在嘴上,似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孟宣则皱了皱眉,没理会周围跪在地上的一群人,而径直向那中间的人影走去。他手腕轻抖,便将那人的头巾扯了下去,一头乌黑的青丝泻地,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孟宣面无表情地走回我的身边,脸上难辨喜怒,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郡主胆大妄为,你们便任她胡闹吗?”
跪在地上的一群人脑袋快要扎到了地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而那被扯了头巾的姑娘却疾步跑了过来,扯住孟宣的左手衣袖,委屈地说:“我没有胡闹,实在是有要紧事来寻你。”
我偷偷地打量着她,杏眼桃腮,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