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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爱几重-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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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奉若神明、万般尊崇。原来阿诺在第一天晚上服侍梁慕枫吃饭时,就猴急地问他隐仙谷外围阵法的事,不意他竟深谙此道,为阿诺讲解良多。阿诺自三岁起跟随二哥,武艺课业都是二哥亲传,自来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却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内被梁慕枫彻底折服,要不是顾忌二哥脸面,估计马上就要拜师行礼了。
所以每天梁慕枫入浴的时候,阿诺都尽心地在外面候着,晚上的时候二人会对弈一局,而我就成了端茶送水的小丫头。我很庆幸阿诺不再缠着我,让我能有时间去钻研一下阿爹给我的医书和毒经。可是每次临到哺时,阿诺来砸门要我去做饭,我就恨不得给他下三倍剂量的迷药,让他永远别再来烦我。
无奈人是铁饭是钢,我临睡前散开头发,看着铜镜中自己削尖的小脸,那因营养不良而些微显露出的蜡黄,那越发突出的大眼睛,只得无声地叹了口气,终于决定明日一早就出谷去觅食。
我平日甚少出谷,这采买的工作都是由二哥来做,他偶尔也会带上阿诺,但绝不会带我。每当我忿忿地据理力争时,他都会虚伪地夸我长得太俏,此貌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识,在隐仙谷中避世也就罢了,若去到那十丈软红,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不能冒险让我露面云云。我听得心里美滋滋,虽知他是说假话,但也就放弃了出谷的想法。可每次他一出谷,我看着他的背影,阿诺就会一盆冷水泼到我的头上,说:“你还真以为自己倾国倾城、貌美如花吗?只不过二叔怕把买粮食的钱都被你糟蹋了。”于是每次二哥采买归来,我都会和他冷战几天。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梳洗已毕,煮了一锅米粥,说实话我的这项手艺还是不错的,匆匆就着点腌黄瓜喝了,然后换了一身湖绿色的短打,系了黑色的披风,佩了阿娘送我防身的短剑,又将白马从屋后拉了出来。我翻身上马时阿诺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到我的动作,连瞌睡虫也抛到九霄云外了,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抓住马缰,问:“你这是要去哪里?不怕迷路吗?”
我摸了摸白马的脑袋,说:“老马识途,你不必担心。我到山下的镇子上买些吃食,掌灯前就回来。”
阿诺却露出一幅难以置信的模样,仰起脏兮兮的俊俏小脸鄙夷地看着我说:“还是我去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
我用手指了指客房,说:“你去了他怎么办?难道要我伺候他洗澡?”
阿诺左右为难地两边看了看,仿佛在心里仔细权衡着,大概他认为留下我和梁慕枫二人定是干柴烈火,终于还是妥协了,说:“姑姑,到了镇上不要凑热闹,买了东西就赶快回来。阿诺要吃聚宝楼的糖醋小排和瓦罐牛肉。”
我哼了一声,说:“什么聚宝楼,叫着倒挺顺口,看来二哥每次带你出谷都定是花天酒地一番的。”
阿诺自知失言,叹息了一声,摸了摸马脖子上的鬃毛,说:“阿雪,一定要带姑姑平安归来。”
我哼了一声,说:“你怎么能把自己和一匹母马放在一个辈分上称呼?”说完哈哈大笑两声,疾驰而去,只留阿诺在身后张牙舞爪却又无能为力。
我信马由缰,由这自幼便被我养在身边的白马雪舞载着,晃晃悠悠地走出隐仙谷。真不明白二哥是怎么想的,一匹白马也要起个如此文艺的名字,简直让我这自诩文艺的少女都有些汗颜。我出门时日头还未升起,待来到珍珠滩时,阳光照耀在水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我脱掉披风塞进背囊里,马鞭轻扬,阿雪便撒开四蹄,打着响鼻向山脚下的洛水镇奔去。
洛水镇不大,因洛水绕城而得名,城中只有东西南北两条大街,恰巧今天有集市,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进城前,我已让雪舞自己去觅食了,所以现在是独自一人穿梭在这些商贩中间。我从来没有赶过集,以往跟阿娘倒是来过几次洛水镇,但自从他们常年不居住在谷中后,我就不经常来了。
街边卖胭脂水粉的小贩都热情地招呼我,但我在隐仙谷生活惯了,每天见到的人除了二哥就是阿诺,也没想过要打扮自己。那天被阿诺一顿抢白,这才想起自己平时是不是太不像个姑娘样了。况且在梁慕枫那样颠倒众生的容貌面前,我这个素面朝天的样子也是自惭形秽的啊!可惜当时我并不清楚,直到后来二哥一语道破,我才知道那其实叫做“女为悦己者容”。
我挑了一盒桃红色的,挑了一些涂在唇上试了试,铜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削尖的小脸,柳眉如初升的月牙,双眸顾盼生姿,那一抹胭脂为清丽的面容平添了一抹亮色,人果然是要靠衣装的。小贩的嘴巴似是抹了蜜糖,说得我不由心动,便套出银钱买下来装进锦囊里。
集市上人来人往,我看得眼睛都花了,不觉日头已经挂在中天。我早上只用了些清粥咸菜,这时才发觉饥肠辘辘,一抬头就看见了“聚宝楼”三个大字的招牌。在这样的小市镇,聚宝楼的规模已经算是很大了,两层的建筑在街边异常醒目。我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座无虚席。我本就对这嘈杂的场面心有厌烦,见迎面的伙计迎上来,也不想落座,只点了几个菜色,吩咐要带走,便又出门去转悠了。
再回到聚宝楼时,伙计正在给我的饭菜打包。我站在柜台前看着他娴熟的手法,耳边是酒楼茶肆里面惯常的谈资,无外乎哪里发了大水,哪里干了土地。我因自幼修习内功,耳力比常人要好一些,只听得邻桌传来窃窃私语,说的却是那朝政大事。
“听说当今圣上命晋王送公子进京伴读,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扣留一个人质在手里,牵制晋王,难道是对晋王有了什么猜忌?”
“若论辈分,晋王还是圣上的亲姑父,可这功高震主向来是君王大忌啊。”
我微微侧目,见那桌上坐着两人,皆是书生打扮,正脑袋凑在一处说得起兴。
“圣上年幼,偏又听信谗言。”先前的那人叹了口气说,“晋王虽是异姓王,但先帝在世时战功赫赫,更是被先帝御赐了十万忠勇军兵权,圣上既信晋王存有异心,自然会想方设法收回兵权。”
伙计将提盒交到我的手上,我对那二人未再多加理会便走出了聚宝楼。迎面凉风习习,抬头看看天色,竟不知在何时堆起了乌云,将太阳完全地遮蔽了。街上商贩也都匆忙收摊,集市眼见就要散了。我脚下加紧,朝城门走去,心想这山雨欲来的,而隐仙谷路途遥远,还是找到雪舞后找个地方躲躲再说吧。
刚出城,滚滚春雷就在耳边轰隆,我呼哨一声,雪舞从树林里慢悠悠地踱了出来。我刚将提盒绑好,小雨就开始淅沥。俗话说“春雨贵如油”,虽不甚大,但也将我的鬓发弄湿。我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庙宇,残垣断壁,杂草丛生,定是断了香火已久的,真是杀人放火、私奔偷情的理想场所。但眼下无奈,也只得催动雪舞朝那里跑去。
小雨已将我身上淋湿,虽不甚狼狈,但被冷风一吹还是不禁打了个寒战。我蹿入庙门,整了整衣衫,拍了拍头上的水珠,突然觉得这静谧的氛围竟含着一股肃杀之气。我慢慢转过身,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宽阔的大殿之中,五六名彪形大汉手持利刃,个个身上染血,紧张地注视着对面的一个白衣男子。在他们身后的地面上,还有四名同样衣着打扮的大汉躺倒着,似乎已经死去多时。那白衣男子席地而坐,气定神闲,眉如墨画,唇如点绛,但面如金纸,闭着眼睛,似正在运功疗伤。
我忍不住惊呼出口:“二哥!”
听到我的喊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我二哥苏俊清慢慢睁开眼睛,瞟了我一眼,说:“你没长眼睛吗?没见到敌众我寡?竟然还开口相认,真要被你害死了。”
我警惕地来到他的面前,对面的人马竟然没有轻举妄动。
“你怎么了?”我执起他一只手,想给他诊脉,但被他一挥手甩开,说:“你除了针灸之术在我之上,还有什么值得班门弄斧的?”
可是我真的不放心,强敌环伺,二哥若是不济,就凭我这花拳绣腿是万万不能逃出生天的。
我正踌躇,二哥又开口了:“你那些丸子随身带了没有?”
我赶紧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一个黑瓷瓶,将两粒带着清香的九珍玉露丹送到他的唇边。他就着我的手吃了,然后就又闭目不语了。
这时对面的几名大汉开始交头接耳,其中一名脸带刀疤的男子对身旁的虬髯大汉说道:“赵七爷,这小子刚受了你一掌,心脉已然受损,现在又多了个累赘,定逃不出我们的手心。”
那名叫赵七的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二哥,又向我打量过来,脸上突然现出猥琐的笑容,吓得我一哆嗦,不自觉地又往二哥身边靠了靠。那九珍玉露丹虽是治伤灵药,但这一时半会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拔出防身的短剑,紧紧地握在手里,感觉到手心全是湿漉漉的冷汗。
那赵七却向前一步,冲着我说:“这女娃真是嫩得如水葱一般,待爷送你兄弟上路,就来好好地调教你。”
他虽是冲我说话,手中的大环刀却砍向二哥头顶。二哥突然睁开眼睛,眸中精芒毕露,侧身躲过这一刀,左手揽过我的腰向后退去。我只觉得面前劲风拂面,吓得闭上了眼睛。二哥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彷如天籁之音,令人不觉沉醉其中:“你以为那区区一掌就能要了我的命吗?没想到堂堂风虎门的人竟也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就算你们一起上,又能奈我何?”
二哥虽然说得中气十足,但我知道他又是在逞英雄好汉。记得十岁时我们在望月崖边的树林中捉毒虫,他被一只斑斓蜘蛛咬住了手指,我虽吓得要命,但还是用细树枝将那蜘蛛拨下,装进了盒子里。我想给他服冷香丸镇毒,但他却说这寻常毒物有什么了不起,说不定小爷的血比它还毒。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就直挺挺地栽到了地上,害得我不得不向天空发了信号,将阿爹引来才安全回到湖山小筑。
现在他却又好了伤疤忘了疼,明明内伤极重,不想方设法逃跑,却在这里拍着胸脯打算以一对五。我恨不得在他的腿上踹一脚,踹死这个自命不凡的疯子。
但二哥的这一番话确实将赵七他们都唬住了,他们互相交换了眼神,却谁都不敢上前。二哥冷哼一声,说:“风虎门的人竟都是孬种!”
他话音未落,赵七等人便身形暴涨,挥舞着兵刃朝我们攻来。二哥左手将我向庙门口推去,同时右手抽出软鞭,夹带着风声笼罩在对方的头顶。我被推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心里暗骂自己:我好歹也是要继承阿爹衣钵的人,竟在实战中成为了拖后腿的累赘,传出去定会被人笑掉大牙。
我强打精神,紧握着手中的短剑;但二哥招式凌厉,我想插手也是帮不上忙。二哥在打斗的间隙看到我在原地犹豫不决的样子,大骂了一声:“呆子,还不赶快逃命!”
“我不能丢下你!”我说得义正言辞,“要是你死了怎么办?”
二哥被气得七窍生烟,说:“你不走我才会死!”
他本已受伤,又要考虑我的安全,分心之下,已被对方的刀剑所伤。他将软鞭交到左手,明显力不从心,形势立转。赵七一招“泰山压顶”,二哥忙向侧闪避,但速度稍慢,眼见一条手臂就不保了。我惊吓得捂住了嘴,这时只听到一阵兵刃破空之声,赵七等人像是突然被施了定身法,然后就软软地瘫倒在地。
大殿的门口轻飘飘地落下一男一女两抹身影。那男子面容清俊,一双桃花眼,似将眼角眉梢都渲染上了笑意,身穿青布长衫,玉带束发,手中提着一柄短剑。那女子一身紫衫,眉眼如画,隐约和那男子有几分神似。
他们二人大步来到我和二哥身边。身边围困一除,二哥立刻精神萎顿,只朝那男子拱了拱手,颤声说:“多谢志远兄出手。”话音未落,他便一口鲜血涌了出来,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紫衣女子便冲了过来,将我推到一边,也不顾男女之防,将二哥抱在怀里,哽咽地说:“清哥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我被这称呼吓得一哆嗦,怔怔地看着那紫衣女子,见她脸上神情不似作假,难道竟是对二哥芳心暗许?
那被二哥称作“志远兄”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将二哥从那紫衣女子的怀中拉起来,说:“梦琦,你慌什么,俊清学医多年,自己的伤肯定心里有数。”说着,他便扶二哥在地上坐好,为他疗起伤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以内功助他人疗伤的,忍不住就坐在旁边观摩起来。二哥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后,那“志远兄”收回了手,将二哥放平,站起来说:“让他休息一会儿就应该无碍了。”
那名叫梦琦的紫衫女子又抢在我之前,将身上背的小包袱垫在二哥的脑袋下面,神情焦灼,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我只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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