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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未来的公公刘尚书,尽显名门淑女的端庄大方,让刘夫人满心满眼的喜欢,还留在府中小住。永嘉公主虽心中有气,但也不好立刻将女儿捉回去,只是写了封书信威胁一番。
而孟容自来便是不怕威胁的。
此刻我便是藏在她的轿中,趁着元宵节夜宴混入庆霄宫。
按辈分论起来,孟容算是当今天子的表妹,又即将嫁与刑部尚书长子,宫中的守卫只淡淡询问几句便匆匆放行了。我始终提着的一颗心在看到朝露殿的大门时逐渐平复,孟容下轿前又握了握我的手,说:“宴会在亥时整结束,一定要在那之前回来。”
孟容下轿后,轿夫便将轿子抬到朝露殿侧偏僻的墙边。我轻轻掀帘左右观望,轻轻跳了下来,辨认了一下方向,脑海中又重现了公孙敬曾给我看过的庆霄宫地图,摸索着向西而去。
公孙敬确实是个奇才,离开京城二十余年,却能够凭着当年的记忆完整地画下整个庆霄宫的全貌,连伙房和茅厕都一应俱全。有时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难道关着孟宣的水牢和这些地方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云雾缭绕,冰轮已隐身在云层之后,我越走越远,朝露殿的喧嚣已渐渐听不清晰。越往西走,便越是荒凉,金色琉璃瓦间枯黄的杂草随着夜风轻轻摇曳,冷宫之中怨妇的凄厉喊声直听得我毛骨悚然。按照公孙敬所说,水牢里关押的大多是被株连的妃嫔,长期浸泡在齐胸的水中自生自灭。孟宣会被关押在那里,实属出乎意料。
门口有两名看守的侍卫,正抱着一小壶酒轮流就着壶嘴喝酒取暖。我挑了上风口站好,拿出千梦散。随着酒壶落地的声音,两人也齐齐软倒。
我趁机闪进水牢大门,笼盖的黑暗彻底掩护了我的身形。拾级而下便是一间间浸在水中的囚室,不知是不是因为水里浸泡过的死人太多,即使在这滴水成冰的隆冬时节也是没有一丝冰凌,但涌在身上却是彻骨的寒冷。鼻端充斥着腐肉的气息,我强提了一口气才堪堪忍住即将出口的呕吐,低声唤到:“孟宣。”
除了我自己的回声和脚下哗哗的水声,没有任何声音回答我。我晃亮了火折,隔着木栅栏向第一间囚室照去。在黑臭的水中,一根木桩直挺挺地立在那里,上面绑着的人只剩下了森森的白骨,身上的肉大概是被水中的老鼠啃食干净了,但从那满头黑发还是能看出,她死的时候非常年轻。我强忍着尖叫的冲动向第二间囚室摸去,虽然心中早已知晓会是什么结果,但看到那皮毛油光水亮的大老鼠正撕扯着尸体上的腐肉时,我还是忍不住手上一颤,差点将火折扔到水里。那大老鼠见到火光,哧溜一声钻到水里不见了踪影。我的双腿浸泡在水中,只觉得难耐的麻痒传递到四肢百骸,仿佛那恶心的大老鼠正用尖利的牙齿撕咬着我的衣裤。
我不顾脑海中各种恐怖图像的侵扰,继续向下一间囚室走去。幽暗的火光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被反手缚在立柱上,见火光照过来,她微微地眯了眯眼睛,扯了扯嘴角溃烂的肌肉,妖魔一般地看着我。这是我在水牢里见到的第一个活人,我鼓起勇气,低声问:“请问你知不知道孟宣被关在哪里?”
她身陷在眼窝中的大眼睛呆滞地看着我,大概是很久没说过话了,声音听起来嘶哑得厉害:“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吓得抖了一抖,试探地问:“需要我救你出去吗?”
说完这话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我自顾尚且不暇,又哪来的闲功夫去管别人。就在我担心她信以为真的时候,她却突然冷笑了几声,说:“我出不去了,只想早点死好不受这非人的折磨。”
我听她语气凄惨,周身早已溃烂得不成样子,形容甚是可怖,想起自己的荷包里还有几颗轮回单,便说:“如果你想死,我也可以帮你,我有毒药,一点都不痛苦。”
她的眼睛亮了亮,我慢慢地走过去,手中火光颤抖,更显得对面的女人如鬼魅一般。她的声音清明了一些,慢吞吞地说:“我在这里关了两年,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有疯掉吗?我们殷家世代忠良,但凭赵凌的一个梦便被满门抄斩。小姑娘,你的情郎被关在最里面,他进来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你自求多福吧。”
我将轮回单轻轻喂到她的嘴里,看着她嘴角费力地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毒药的性子很烈,几乎是一瞬间她就闭上了眼睛。我没敢再看,只拼了命地往最里面走去,嘴里喃喃道:“孟宣你在哪里?你一定不要丢下我。”
越往里走水越深,几乎没到了我的胸口。我已被冻得直打哆嗦,双腿像灌了铅般,每迈一步都仿佛踩在尖刀上。我终于来到最后一间囚室,将颤抖的火折照过去,孟宣脸色煞白,双目紧闭,他的头发披散着,不时有老鼠泅着水来到他的身边。我不顾身上的寒冷,用力拉开栅栏门,快速奔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他的鼻息微弱,但我很庆幸他还活着。我摸出短剑,用力地割断他手上的绳索,他便像全身的筋骨都散架了一般萎顿地向水中滑去。我急忙伸出双手扶住他的腋下,火折应声落到水里,熄灭了。
我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周围老鼠吱吱的叫声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我转身将孟宣背在背上,踉跄地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我的心下一片茫然,早就忘记了临行前公孙敬的嘱咐,只是不能让他再在这里待上片刻,不能再看着他毫无知觉地被那些四处乱蹿的鼠害折磨,根本没想过将他救了之后该如何逃出这守备森严的皇宫。浸过水的衣服包裹在身上,被门口的冷风一吹更加彻骨。孟宣的整个身体都压在我的背上,有好几次都差点栽到臭水里。门口的光亮越来越大,我续足力气向前走。终于推开水牢半掩的牢门,我小心地探出头去四下张望,两名被我迷昏的侍卫还倒在原地,我轻轻舒了一口气。我将孟宣的身体向上拉了拉,正要向前走,却突然发现一双皂靴出现在眼前。我惊恐地抬头,看到的却是一身黑衣的温瑞航。
他双眉紧簇,眼中是化不开的疼惜与怜爱。看到他时,我心中感到的不是惊讶而是庆幸,仿佛此时自己便能松一口气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温瑞航皱着鼻子看我,语气中是不容辩驳的震怒:“谁让你私闯水牢的?你为什么不去找我?”
我吸了吸鼻子,眼眶中似是有热烫的东西在滚动,但却故意轻松地说:“快带我们走,我都臭死了。”
温瑞航斜眼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孟宣,嘲讽地说:“他不是很能耐吗?赵凌的这点小心思都猜不出来?”说罢,他已不顾他身上的恶臭,将他扛在了肩上,又转头看我,说,“你能跟上吗?”
我勉强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温瑞航已随手一掷,一枚火器钻过水牢的门缝被丢了进去。他用空着的手将我一拉,飘然跃出了三四丈远。一声闷响过后,水牢的房顶松垮垮地倒了下去,连带着旁边的冷宫也跟着着起了大火。我不知他的计划是什么,但想起还要在亥时整去朝露殿找孟容,连忙说:“孟容还在朝露殿等我,你带孟宣先走吧。”
他却一把拉住我的手,说:“我来这里是救你,你以为我会管他吗?”说罢,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肩上的孟宣,又说,“你放心,我的人就在朝露殿四周,里面的人全都中了迷药。”
我心下讶然,胆怯地问:“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他转过头来看我,眼底的深情表露无遗:“我只想让你快乐,谁夺走了你的快乐,我便夺走他的命。”
有温瑞航的相助,我们很快回到之前投宿的客栈。店小二提来了热水,我便帮着公孙敬将孟宣身上的衣服脱去,洗掉他身上的污物。我迅速地擦洗了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时,孟宣已在公孙敬的房间里躺好。借着桌上昏黄的灯光,只觉得他的脸色更加怕人,嘴唇青紫,印堂幽暗。我让公孙敬又点了几根烛火,颤抖的手指搭在他右手腕的脉搏上。
脉搏缓慢到微不可察。这是他中毒后的第十五日,身上无半点伤痕,也没有红肿淤青,而这毫无表征的昏迷却是让我最为抓狂。我闭上眼睛仔细回忆读过的每一页医书,看过的每一段批注,努力想抓住那悬浮于脑际的一丝线索。可越是努力去想,就越是无法理清头绪,我颓然地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抹绝望。
他静静地睡在床上,纤长的睫毛像浓黑的鸽羽,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湿漉漉的发丝仿佛上好的丝缎,披散在月白色的枕头上,氤氲出了一片水渍。半月前还曾深情凝望过我的双眸,此刻却是紧紧阖着。这是我逃不开、躲不过的宿命,如果他死了,我该怎么办?
我将针匣打开,金灿灿的细针映着烛火发出耀眼的光芒。我吩咐公孙敬扶孟宣坐起来,便脱去鞋子盘膝坐在他的身后。我抽出一根针,用另一只手去按孟宣后背上的穴位时,温瑞航冰冷的声音在床侧响起:“他中了什么毒?”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不知道?”他挑眉重复,“你要如何解毒?”
我看准穴位扎了下去,孟宣却没有一点反应。我又抽出第二根,说:“我们隐谷有一门内功,专门可以解毒。”
“内功?”他似是不相信我的话,在口中反复咀嚼了一番,然后仿佛恍然大悟一般,说,“‘冬夏逆转’?你想将他的毒反噬到自己身上?”
我的第二根针已经扎了下去,他还是没有反应。我不得不佩服温瑞航的博闻强记,不仅知晓我们隐谷的不传之秘,甚至连名字都一字不错地说了出来。我呵呵笑了笑,似乎是心意已决,说:“你放心,只要我体会到了中毒的感受,就可以知道是什么毒了。”
“不行,你不能这样做。”温瑞航已抢先一步拉住了我的手。
我轻轻地拂开,说:“哥哥……”他听到我这称呼明显一怔,握着我的手不自觉地僵了僵,但还是慢慢地放开了。我望着他的眼睛,又看了看身前的孟宣,说,“如果此时中毒的是我,你会见死不救吗?任何一件事,只要心甘情愿,就没有谁亏欠谁这么一说。相信如果是我,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你也会奋不顾身的。”
温瑞航咬了咬牙,终于向后退了半步,但仍没放弃最后一丝努力规劝我:“如果孟宣知道你为他做了这些,你以为他会心安理得地接受吗?他会对你愧疚一辈子。”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已经结发了,夫妻之间是不需要愧疚的。”我伸出手去缓缓拂了拂他的墨发,毒素入体十五日,身上无半点痕迹,唯一的解释就是侵入了大脑,“况且,他不会再记得我了,什么都不会再记得了。”
我将右手轻轻放在他的背心,体内积聚起的一股内力沿着他的经络游走。第一次使用‘冬夏逆转’时,有孟宣自身的内力辅助;而这一次却完全靠我自己带动他的真气打通周天的各处穴道。我的修为只有十几年,游走到一半时便已额头见汗。照此下去,我和孟宣就是双双毙命的下场。我突然扯了扯嘴角,想到这最坏的结局其实也未尝不是圆满的。
朦胧中听到温瑞航靠近的声音,他似是看出了我的不济,想伸手助我一臂之力。但他的手还未及碰到我的后背,伴随着一股劲风,房门被大力推开,紧接着便是二哥恼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拿开你的脏手,你以为隐谷的内功是谁都可以接济的吗?”
他话音未落,已推开温瑞航端坐在我的身后,浑厚的内力自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与我自己的真气水乳交融,绵绵地注入孟宣的体内。这就是我的二哥,嘴上用最恶毒的话骂我,心中却对我的任性百般纵容,即使此刻面对生死,他也毫不犹豫地支持我的选择。我侧过头想给他一个微笑,却被他虎着脸吼了回去:“你给我认真点!”
心口渐渐传来针刺一般的疼痛,仿佛那里的每一下跳动都是一把钝刀在皮肉上撕扯。我的眼前渐渐朦胧起来,仿佛房中升腾起了浓重的雾气,把所有人都包裹其中。我咬了咬下唇,身体上的疼痛换来了我短暂的清醒,我努力张开嘴,说:“解药是……”
我挣扎着说出了一连串的药材名,公孙敬用早已备好的笔墨快速地记录了下来。我说到一半时,已感觉舌头不听使唤,上下牙齿都在打颤。而二哥只听我说了一半,便已心领神会,将我没说完的那一半飞快地说给公孙敬。公孙敬捧着方子去抓药了。
真气在孟宣体内已运行了一个周天,我艰难地收回手,软倒在二哥的怀里。二哥一个字都没有说,就那样紧紧地抱着我,仿佛十六年来从未将我抱紧过一样。我的眼前已是一片混沌,只感觉腮边落下一两滴咸涩的液体,那是二哥的眼泪。
但他立刻找回了理智,大声命令温瑞航说:“安排车马,即刻回隐仙谷。”
我积蓄了最后的力量从二哥的怀中坐起,摸索着来到已重新躺下的孟宣身边。我几乎是贴在他的脸上,才勉强看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