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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远山的独子简漠南——随便去大院门口打听一下,大概拾垃圾的都知道!”他继续打击她,毫不留情。“哦,对了。好像他父母离异,他随母亲改叫莫南了吧。对吧,市中院莫检察长莫南——铁面无情无所不能的一个大人物,他是这样标榜自己的吧?”
她蠕动嘴唇,哑然无音。她是这样地蠢。只要搬出江北的蛛丝马迹,她就会一直一直地捕风捉影下去,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就可以请她入瓮。他甚至对她毫无隐讳地表示自己是主动接近于她。他甚至在第一次见面就拿出她父亲的往事来试探她。
她竟然毫无知觉。
甚而关珊,甚而关珊的老公陈诚。
信任?她从心底嘲讽自己,于她而言多么奢侈的一个字眼。早在七年前MK对她迎头痛击的时候,她就该将之视为恶性肿瘤,从心脏里血淋淋地剜出去,不再对人性抱有任何天真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是谁?能给别人带来多大利益?凭什么透支别人无条件的青睐和关照?她冷讽自己,心底疼痛难当。目前最最忧心的,仍是乔木母女的安危。她担心自己的弦绷得过紧,断了恐难续上,只得不断地调整,调整,自我调整,神智清醒地闭目假寐。
迈出EXIT,“王明”很醒目地举着白底黑字大牌子,上书“乔木”。她假装没看见,程熠微也不提点,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机场大门。
慕憬排队等出租,仍冷着脸不理程熠微。眼角余光忽见“王明”东张西望之后朝自己快步过来,手里仍拿着那块接机牌。慕憬见四周空旷避无可避,下意识闪身缩到程熠微的后边。
程熠微无可奈何地动动嘴角。这个女人,口头虽然一如既往的硬,潜意识里,大约还是拿自己当最后那块挡箭牌的。他的心忍不住柔软了一分。
“乔小姐!”王明喊道。
“您可能认错人了!”程熠微看看她受伤的神情,替她说道。
“不会。”王明确信又无谓地说。“没关系,我只说一句。孟秋云两个多月前在市人民医院做完手术出院。目前没在本市任何一家医院。无论是名字还是——本人。”他停顿一下,“如果有需要再联络我。莫先生有我的联系方式。”
说完点点头,自行离去。
“效率不错!”程熠微盛赞一声,“看来我们不用把心思花在医院上了。走吧,抓紧时间,大概赶得及大雾之前先找个地方落脚。”
她蹙眉点点头。嘴上虽说有办法,其实一筹莫展。偌大的S市,更广大的乡村,寻人谈何容易?此时跟他闹意气实非明智之举。
并排于后座。他朝她方向挤了挤。她不露痕迹挪动。他又挤过来点,她又挪……直到无处可退。她忍无可忍斥道,“你想做什么?!”
他低声笑笑,“刺猬!”慢慢将她的头靠到自己肩上,柔声说:“眼圈又肿又黑,活像马戏团的小丑。不如再休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秋渐渐凉了,风雨欲来浓雾压顶。她枕上他的肩,一动不动,只对着外面沉郁的天空呼了口气。
“其实你是信我的。对不对?”他低声蛊惑地问,身上散发着清凉好闻的气息。
他不知道她已经对那个词深恶痛绝。在他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轻悄吐出几不可闻的两个字:“也许。”
他于是在窒闷的空气中牵牵嘴角。
“也许”——是他们之间前所未有的高点C。
三二七往事
空庭相和秋雨。
梧桐叶上萧萧。
慕憬很有些愁绪地立于床前:“雨下个不停。什么时候才能动身去找她们?”
“找?”他端坐沙发上发邮件,“还是坐听秋雨,等他们来找我们罢。”
一室无音,唯余冷雨黎落。
凝望江上航标初红,渡轮客船穿梭,雾气迷蒙升腾,朦胧中似有一只大雁孤零零扑翅飞过。她突然想起昔日与乔木一起读诗词的欢乐情形,不由惆怅地低声念道:“故人万里无消息,便拟江头问断鸿。”
“你多大去的美国?”他心念一动,抬头问道。
“十二岁。之后再无吟诵诗词的心境。每夜梦里都在死命同ABC抗争到底。”她趴在窗头,俯身出去接落雨。“小时候,我很喜欢下雨。那样,就可以逃课偷懒。”
慢慢地回忆起来:“姑奶奶身体不好,我每天放学以后要拾柴、做饭、喂鸡,做农活,然后才可以点着煤油灯写作业,我总是写得飞快。这样,就能挤出一点时间看乔木姐姐借给我的书。那时候好羡慕她,她家的书可真多,她爸爸对她特别好,她妈妈总是做好吃的……”
“下雨的时候,乔妈妈就不让我干活,她会戴着斗笠帮我把所有的活全部干完。她说小孩子淋雨会生病。我就找借口窝在乔姐姐的被窝里,和她一起看小说,读诗歌,吃东西……那大概是童年最幸福的时光了吧……而西南山村里的雨,总是出奇地多……”
“后来姑奶奶去世了。我在她家里住了半年多才联系到爸爸来接我。他们对我真的是太好了,简直跟女儿一个样。他们都那么善良、淳朴、宽厚……”
“……前几年从海外偷偷回来,不敢让人知道。战战兢兢地用假护照从东南亚转香港,再从深圳入关。回国唯一可去之处就是他们家。乔爸爸去世了,乔姐姐接班当了民办老师。她说我在国内不能一直用假身份,到处都会查,上班办工资卡都不成。她偷偷地把自己的身份证塞到我的包里。所以,七年来,我一直都是乔木。”
“我终究还是太自私,太侥幸,连累了她们……”
他慢慢走到窗前,伸出双臂将她圈入怀中,下颌轻触她短短的浓密黑发。“没关系,我会找到她们!”
节奏敲门声响起。
慕憬打量门外小黄,满身水满腿泥。
“你去山里了?”她讶异。村子至今不通公路,疏松的土地一到下雨滑坡泥石流肆虐,翻过三座大山才能艰难走到山坳里。手机全无信号,直至去年才有一条公用电话线牵进去。
如果这是在美国,至少还可以租用直升机进山。此时此地,下起雨来,简直让人一筹莫展。
小黄点点头,抹把雨水:“有一段奇难走,差点给活埋了。家里仔细看过,只有被子里发现张纸条。周围几家离得至少一里地远,问不出什么线索来。只知道孟大妈走的时候碰到村头老张,随口说了一句去城里养病。对方是三个青年男子。”
慕憬打开纸条,字迹潦草,显是匆匆写成:大恩不言谢。勿挂勿念。
顿有一种,万事到秋来都凌落的感觉,她趔趄两下才站稳,抱着他的臂膀勉强支撑住身体,眼底泛起浓浓的惧意。抬头央求道:“帮我。”
他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发觉她的身体如倦叶般地瑟缩于秋风里,而他正是那段可以为她支撑风雨的树干,不由柔声说:“不要怕,我们一定会找到。”声音虽轻却坚定,令人毫不怀疑他的能力与诚意。
慕憬心底仍无法乐观。
小黄接过话:“机场、码头、长途车站、高速入口、国道都盯着的。雨断断续续下了十来天了,他们带着病人从山路出来,想必不会走太快。暂时肯定还在本市。”
程熠微点点头。“对方不过想胁持人质来达到某些目的,暂时不会危及生命。我们一面加紧动作,一面等他主动联络。最近因为刘某的事牵出些不利线索,中纪委来人了,估计老简焦头烂额,不会太过轻举妄动。这件事更大的可能,是他防止在失控的情况下慕容进一步落井下石陷他于更大的危机中。谨小慎微,干净利落是这老狐狸一贯作风。”
慕憬点点头,她想说,什么都没有人命来得重要和值钱,一切都条件可以跟对方谈。但她审视着程熠微,终究是犹豫的,动动嘴角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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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你们是同一阵营的吧?为什么要与他倒戈相向?仅仅因为想摆脱他对程氏的压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反抗他的胜算微乎其微。你们商人从来不都是趋利弊害的吗?”她打破沉默。
“如果说——是,为了你。”他不动声色观察她面上表情,嘴角挂上一丝讥诮道,“这理由说出来——恐怕连我都不大相信。原因有很多,如果你感兴趣,不妨慢慢地去发现吧。”
她撇撇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回答。
“其实,”他递给她杯白水,自己慢慢啜一口茶,“很早以前,我见过令尊,至今仍无法忘怀。”
她有点惊异,毕竟父亲离世已逾十载,无论那些事当年怎么轰动一时,非当事人永远也就是茶余饭后谈谈,或唏嘘,或感叹,或怒骂,最后终归一笑置之,抛诸脑后罢了。这世界上仍记得慕容某人的,恐怕已寥寥无几。
更何况,她父亲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中学生而已。
他慢慢讲述起来:“95年初春,我高二。家里虽然做金融投机,平日也培养我学习理论知识,实践上却一直讳莫如深。那时我和大哥程冠中迷上了投机技术,没事就探讨图表行情,终于在春节之后从书房窃取了父亲在中金投开设的一个期货帐户,钱不算多,大概二十多万,所以估计父亲开完户之后搁置一边也没在意。
因为研究了一年多的技术,完全纸上谈兵,心里就非常着急要实践一回。我和大哥正值寒假,没事总往西城营业部跑。那阵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非常强烈的欲望,或者说叫偏执。
我研究了上海国债期货327合约的图表,觉得是一个典型的上升平台。价格在长期上升之后几个月一直停滞不前,高位窄幅振荡。振幅一元以内。从日K来看,偶有阴线又小又短,一派红兵排列。明显市场做空力度不足,价格无法打压。这样的情况下,市场蕴涵了巨大的动力,一旦价格突破振荡区间上延,可能会出现强烈的涨势。
当时我又紧张又激动,感觉到巨大的机会就在眼前。我拿着父亲的帐号,让程冠中去下单,因为他已经成年而我看上去像个初中生。我分几次建仓,价格却一直在徘徊中微跌,空头主力在上方挂了几十万的卖单,突破简直是Mission Impossible。我不知道哪来的固执,一直加仓,直到2月22日那天已经满仓操作。那天下午我突然变得紧张惶恐,市场气氛也异常地紧张,空头似乎加大了向下砸价的力度,我的账上浮亏几万块。
95年这几万块对我来说不算小数目。我还完全没有市场经验,不知道自己算疯狂、孤勇还是偏执。程冠中突然害怕了,力劝我将损失降到最低,全部平掉仓位偷偷把帐户还回去算了。
@奇@那天下午于我而言非常煎熬。营业厅唱空的氛围很浓。快收盘的时候,我在下单小姐身边一直徘徊,那时,有个人路过我身边。他看到我的踌躇,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轻轻说了一句,‘相信自己吧,盖子就要打开了。仓不可过重,投机不是赌博。’他的笑容太特别了,我始终都记得——那种睥睨一切,笑傲市场,不可一世的神情。彷佛全天下都尽在掌握中。
@书@周围的人见到他都非常激动,纷纷在最后三分钟平空开多。我简直被他的笑容蛊惑一般,毫不犹豫减掉三分之一仓位,坚持多单过夜,信心满满离开营业厅。
@网@2月23日早晨,财政部突然宣布327国债贴息。合约突破僵局,以超过1块的涨幅跳空高开。我意识到上升空间已打开,用剩余三分之一仓位大胆追多。那次操作,总共获得了一百多万元的赢利。当时的感觉,仿佛自己就是世界的王者。
我突然明白,那个人的笑容为何会如此打动人心。因为那完全是王者的风范。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就是当时的营业部主任——慕容震,威名赫赫的期市狙击手。整个西城营业部是327合约最大多头主力,赢利不可估计。”
慕憬彷佛看到父亲纵横驰骋于市场的情形,微有动容,突然又想起简远山,喉咙里就如同吞进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内幕交易,不值一提。”她冷冷地说。
程熠微露出宽容的表情。“那次贴息可以说突然至极,连我叔父都没听到任何风声。事后我父亲不止一次对踏空这波最大的行情追悔莫及。那次大概算是——技术派的一次完胜。你父亲在那一役之后声名鹊起,渐渐提升到总经理的位置。也许引起上面某些贪婪者的关注,也就从那时方才开始罢。”
“后来,”他接着说下去,“我将一百余万利润支取出来给自己开了个户头,父亲的帐户神不知鬼不觉还了回去。那时,我狂妄地认为投机对于我这样的头脑和技术水平,简直易如反掌。当然,后果你可以想象——我天天逃课去交易所,频繁操作心烦意燥,时而凭技术,时而靠感觉,浮亏的时候拒不认错,浮赢的时候完全坐不住……一学期下来赔光了账上所有的钱。”
她认可地点点头:“无论新手老手,都难过此关。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老老实实回学校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