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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吴歌-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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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重章治典,以奉天地宗庙社稷。肇经人伦,爰及夫妇,钦承皇命,肃奉典制。”
阿琇依礼跪下,口中拜谢。东海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依旧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
从旁有两位侍女取了绶佩盛上。迎亲官偷偷看了一眼,简直要晕了过去,何时见过两位公主出嫁,却只有一块 
绶佩?
贾后心里叹了口气,亲手取了绶佩给东海系上,她一摸女儿的手,低声道:“怎么这么凉,是不是昨夜没有加 
衣?”东海依旧没有出声。贾后一回头,看到身后的女官手里捧着乘鞍时的幜衣,顺手便取了过来,轻轻搭在东海 
肩上。
女官诚惶诚恐道,“娘娘,这是公主乘鞍时,须由驸马亲手披上的。”
贾后心里本已烦乱到极点,没好气道:“本宫好好一个千金娇养的女儿,白白便宜了那刘家小儿,添一件幜衣 
还絮叨什么。”女官不敢回话,躬身不语。东海越是不发一言,贾后便越是心疼,瞧着一旁跪着的阿琇也更为不顺 
眼。
贾府派来迎亲的使者事先得过叮嘱,忙道:“娘娘,授佩礼毕,公主需要乘鞍了。”
昭阳殿宫门已开,不远处刘和与贾谧各着鲜衣,牵着宝马等在宮门外。早有些好奇的宫人忍不住往外张望,两 
人一样的服色,却是一个木讷呆板,一个飘逸洒脱,到底云泥有别。
贾后心知再也不能耽搁,只得忍泪松开了东海的手,轻声道:“去吧。”
东海本伫立多时,闻言忽然全身颤抖,竟是当众低泣了起来,所幸有喜帕蒙面,不至于太失仪。她身后的侍女 
都颇为慌乱,贾后忙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公主扶出去。”几个侍女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扶着东海去上了马 
。贾后忧心忡忡地望着女儿,唯恐她当众再做出什么事来,只见东海也不再倔强,任由刘和牵了马缰。
迎亲官至此才放下一颗心,赞礼道:“迎亲礼成。”
此后一别,东海远嫁并州,不知何时可还洛阳,贾后想到此忍不住向前又奔了两步,却见刘和已牵着马去了, 
从始至终,东海都未和她说过一句话。
一阵秋风吹来,落下红叶满地,平添了几分寒意。
阿琇依旧跪在地上,既没有人替她绶佩,也没有人喊她起身。
贾后送走了女儿,转眸狠厉地扫了阿琇一眼,她显然抱定了主意要给她难堪,只冷冷地把她晾在那里,竟似没 
有这个人一样,连眼角也不瞥她一下。
旁人谁敢去触贾后霉头,连迎亲官也不敢提醒一声。羊献容焦急地望着阿琇,忽然站起身来,便要为阿琇说话 

此时贾谧牵着马进了宫门,众人皆哗然,哪有新妇没有送出门,新郎官入门来接的道理。贾谧牵着的是一匹大 
宛宝马,通体雪白,唯有四蹄皆是墨色,十分名贵难得。
贾后身边侍女想阻拦己是来不及,贾谧走到阿琇身边,从怀中取出一枚白玉佩替她系在腰襟上,又解下外袍替 
她披在肩头。皇后冷冷地瞧着他的动作,并不发一词。贾谧却抬起头,望着她道:“娘娘,绶佩加衣礼毕,臣可带 
着公主回府了吧。”
贾后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许。羊献容总算松了口气,目光中透露出赞许的神情。
贾谧见贾后无话,回身抱起阿琇,将她抱至马鞍上。那一瞬时阿琇安静地伏在他的怀里,竟没有挣扎反抗。
而那大宛马也颇为温顺,一动不动钉在地上。
贾后瞧着他们的样子,忽然冷声道:“金墉城里的那位,昨夜自缢了。”
阿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回头,喜帕随着她的动作飘落在地,她却茫然无知,只紧紧地盯着贾后。
贾后快意地瞧着她眸中悲伤的神情,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得意地对程据道:“我们走。”
“她说的是真的吗?”阿琇茫然道。
贾谧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小心翼翼地想保护她,本不想告诉她真相,可真相总是会很残忍地展现在人们面前。 
贾后盛怒之下,迁怒于关在金墉城里的杨太后,这消息他早有耳闻,却没想到贾后会刻意挑选这个时候告诉阿琇。
阿琇下意识地抓紧了缰绳,她悲痛欲绝,祖母去世了,印象里的祖母总是坚强而富有主见的样子,可如今连她 
也走了。她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背上,仿佛一叶浮萍,随风飘荡。
贾溢弯腰捡起喜帕,握在手中,在前引着大宛马前行。
马背上的阿琇忽然轻轻吟唱起一支曲子,声音颤抖而悲怆:“邺水汤汤,陇头黄杨,结棹泉源,踟蹰望乡…… 


那是祖母曾经教过她的曲子,歌声里极尽悲伤。献容跟在身后听着她悲凉的歌声,忽然也觉得心中凄冷万千。
第八回  碧海青天
赵王府里,却没有宫中张灯结彩的热闹,庭院中遍植桂树,微凉的空气中满是桂子的清香。而室中陈设皆以竹 
制为主,一反京中惯有的奢用金银之风,譬如桌几上铺设的桃笙象簟,处处精致无比,却又清雅淡薄,显出了主人 
的惬意与安乐。
“叔父,杨太后已经给她们害死了,阿邺还被关在牢中,你真的忍心让阿琇嫁给贾家?”书房内,司马颖的声 
音忽然拔高了数度,显出了他的愤怒。
“你有什么办法救他们?”赵王皱着眉说道,“别说是阿邺和清河,就算是孤把你救出来也是赔上了这一张老 
脸。”
司马颖去大牢救阿邺不成,却被程据早就勘破先机,预先把阿邺转移到别的去处,又伏了人马在大牢等待,只 
等司马颖一到便上钩。多亏有壮士匐勒拼死相保,这才将司马颖带出了大牢。赵王恰如其时地赶到,再三求情,贾 
后这才不情愿地给他面子,等迎亲结束后放了他出来。此时司马颖却说道:“叔父您是司马氏最年长的王爷,您若 
说话,天下谁人不听?”
赵王嘴角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没有白虎符在手,我们调得动兵马?我们还没进宫门,就先被宫里的 
禁卫乱刀分尸了。”
听到赵王提起白虎符,司马颖身子一僵,转目有些犹疑地看着赵王。
赵王淡淡道:“小十六,在你心里叔父是什么样人?”
司马颖尽力稳住自己紊乱的情绪,恭敬说道:“叔父忍辱负重,为大晋江山付出良多。”
赵王摇了摇头:“在天下人眼里,本王不过是个为老不尊、趋炎附势,跟在贾氏后摇尾乞怜的老朽而已。
“叔父!”司马颖低唤一声,心情黯然。
“其实在你眼里的本王,与天下人也无多大差别。”赵王一字—句道,仿佛在嚼一枚苦榄,“你们怨我总是袖 
手,太子死的时候袖手,太后去世也袖手,连清河公主与吴王落难,也袖手不管。” 
司马颖垂下眼眸,十余年来叔父多少次在刀尖上保下自己,纵然天下人不知叔父,他却是见过叔父年轻时马上 
驰骋的洒脱英姿,知道他并不是个昏庸的老朽。
“你与本王其实很相似,我们都生在帝王家,都是不受重视的幼子,成年即被放外就藩。看起来我们都是帝裔 
贵冑,风光至极。可这其中艰难辛酸外人怎能知道?你能救了谁?你说话有谁会放在眼里?说白了都是空壳子而已 
,”赵王叹道,“世上最容易的事莫过于拼命厮杀,舍却头颅,这是武夫之勇。把你的头颅割舍了去,对这样的世 
事有何补益?不过白白牺牲了一个空有热血之颅罢了。”
赵王瞧着司马颖不说话,似有被说动之意,又说道:“如今杨太后已死,白虎符和驺虞幡十有八九已落入贾氏 
之手,此时正是朝中一触即动之时,连远在匈奴的刘渊都派其子来向贾后求亲示好,你我身在他人高悬的利刃之下 
,怎能轻举妄动?”
“叔父既然知道白虎符和驺虞幡都落入妖后之手,怎么能束手待毙!”司马颖猛然抬起头,说道:“谢昭仪, 
杨太后,还有我母亲……她们都死了……侄儿不信叔父在其中没有做些什么。”
他紧紧盯着赵王:“叔父您布下这么多棋子,究竟在筹谋下一步怎样的大棋?”
冷不防被司马颖尖锐的语言刺中,赵王垂下眼帘,避过他质询的目光。
司马颖目光一暗,冷声道:“叔父说得对,胜者行事,步步筹划,小不忍则乱大谋。可侄儿天生就做不了胜者 
,侄儿没有护得了母亲,但侄儿不愿再牺牲更多的亲人。”

贾府原是曹魏时所建,国丈府邸,自有一番富丽堂皇景象。贾后虽然不愿意大肆操办贾谧的婚事,但贾家专权 
已有数十载,权倾天下,贾谧又是贾家长子,谁也不敢得罪于他。一时间贾府前门庭若市,宾客盈门,好一派热闹 
景象。
贾午借幼子旧伤未愈,并不出来待客。只在阿琇过门时略出来勉强一见,就算是见过翁长。司马氏诸王都未到 
贺,只有赵王遣人送来了仪礼。贾谧也不以为意,笑着让人送走了赵王的使者,又远远瞧见几个结拜的兄弟都围着 
要过来灌酒,其中陆四捧着海大的一个碗,大声唤道:“老三在哪里,今天左二哥有事没来,我们兄弟几个可不能 
放过了老三。”贾谧见势不妙,赶紧溜到后院去。
红烛高烧,房中一室融融。床褥都是新设,褥上铺了大朵的缕金线的芙蓉花,一朵朵盛放得炫目,尤为炫目的 
是床上所设的用光明锦织就的苏斗帐,四角安了纯金的龙头,垂下五色流苏,着实华丽无比。
此时熏笼里新蒸了香饼,氤氳的香气弥漫,更衬得错金缕银的熏笼显出几分迷离。
贾谧此时已换过喜服,只穿了一身装缎紫罗襦,发上系了白纶巾,衬出一张清俊的脸,唇边却衔了三分笑意。 
他适才用过些酒,此时半醉里望去,阿琇坐在床边,头上也未遮喜帕,任凭发上簪着的宝珠垂到额前,她垂着头, 
眼角还有未拭去的泪痕,更显得眉弯如画,鬂悴似寒,整个人却如明珠生辉,熠熠而有光彩。
羊献容端来了一个牢盘,上面有两个金质酒盏,另有一玉碟盛了白肉。
贾谧取筷吃了一口白肉,又信手取了一盏,见阿琇兀自坐着不动,便替她取了另一盏,放在她面前。
羊献容见状便礼赞道:“夫妻同牢,合卺成礼。”
阿琇仍旧坐着动也不动。
羊献容有些尴尬,对阿琇使了个颜色,催促道:“公主,还是用一口吧。”
贾谧忽然冷冷地望了羊献容一眼,她被他目光中的寒意吓到,忙低下头去。
贾谧对阿琇的冷淡也不以为意,顺手夹了一筷就送到阿琇唇边,阿琇下意识地咬紧了朱唇不张口。贾谧朝她望 
了一眼,随手将筷箸和酒盏都撂到了矮几上,开口道:“你不吃不喝,是想连你弟弟也一并饿死吗?”
阿琇咬了咬唇,面色更苍白几分,她慢慢抬起头,眸里都是晶莹的泪光,却轻轻伸手去握住了筷箸,将白肉夹 
了一片放在嘴里,艰难地咀嚼了几口,又猛地把酒灌到口中,仿佛饮的是毒药一般。
房中侍女见她终于礼成,都长舒了一口气,羊献容却瞧着阿琇神情不对,不免有几分揪心。正此时,忽听贾谧 
冷冷道:“你们还不退下去?”
阿琇亦是抬头望着献容,目中全是坚持之意:“你们先走吧。”
那酒既入喉,竟如一条火线般瞬时一路烧到心里,阿琇虽然觉得火辣辣的难受,但似乎也觉得心里痛快了不少 
。她于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饮下。贾谧静静地瞧着她动作,既不阻止,也不发话。她心里存了事,却取过他的酒盏 
,替他斟了一杯。
他瞧着她这样主动,唇边露出笑意,端起她斟的酒—饮而尽。
她面上升起两朵红云,已是有些微醺的意味,只是手中动作并不停,一杯接一杯地替他斟了去。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不知何时外面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珠轻轻地敲打着窗栊,颇有几分萧索,外面天色 
也暗了几分。
他终于开了口:“你让我喝得够了吗?”
她转过险去,只是不敢瞧他神色,轻声答道:“酒是解愁忘忧的好东西,多饮几杯又何妨。”
他瞧着她面色红润,心中忽然一动,轻轻握住了她斟酒的玉臂,只觉得她双手都在微微发抖。他将她揽入怀中 
,此时她近在咫尺,呼吸可闻,发上簪了玉兰,淡淡馨香入鼻,他只觉得怀中香软,不自觉地又把臂紧了紧,低声 
道:“我前世大概欠了你,今生被你死死克住。明明瞧着你这样恨我,却总是放不了手。”
她心里本存了事,此时忽然有些寒意,下意识地想推开他。他却把她箍得死死的,温热地吐气都在她耳边。她 

觉得耳后热热地发痒,微微侧了侧头,露出朱红锦缎下颈白似凝脂。他更觉情不自禁,轻轻吻在她耳边。她略一偏 
头,发上的玉兰掉到了地上。仿佛兜头有一盆冰凉雨水浇下,阿琇脑中忽然一片空白,酒也醒了三分。她手中死死 
拽住衣襟上的绶带,心里却是冷一阵热一阵,觉得窗外雨声沙沙作响,更清晰了几分。
忽然一个略显稚嫩的孩童声在窗外响起:“哥哥,这是你娶的新嫂嫂吗?”
贾谧闻声放开了阿琇,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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