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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恐惧相伴,满是死亡的气息。
狱卒给她送来一碗冰冷的牢饭,里面竟然罕见地有几片菜叶子拌着肉糜:“快吃吧,吃完这顿饭好上路。”
上路?她迟疑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这竟然是此生的最后一顿饭了。这些日子在死牢里,什么音讯都没有,狱
卒的一句话,居然是她与这个世间最后的联系。她出乎意料地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只是麻木的把碗里夹生的米饭扒
拉干净。
狱卒没有想到她小小年纪竟这样平静,倒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说道:“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如今
妖后被诛,天下快要大赦了,只有你是独独被拎出来要杀头的一个。”
阿诱把吃得干净的饭碗放下,用袖子抹了抹脸,这才发现自己穿的竟然还是成亲那日的大红吉服。她淡淡笑道
:“天下大赦?你闻闻这血腥味,就连这样深的地牢里都闻得到。”
那狱卒变了脸色,不敢接她的话,所幸地牢中一丝光也没有,也瞧不见脸色。他从怀中摸出钥匙开了牢房,又
检査了一遍阿琇的镣铐是否戴妥,便领着她向外走去。阿琇本就个子娇小,此时背了十余斤的铁镣铐更压得她弯下
腰去,更显得瘦弱了几分。
也不知走了多远,仿佛是走到了地牢的最顶端,眼前忽然渐渐有了点光亮,好像摆了几具刑具的样子。阿琇下
意识地闭上眼睛,只听耳边有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说道:“跪下吧。”
她闻言顺从地跪了下来,便有狱卒拿出黑布条蒙住了她的眼睛。又有一个人押着她的脖子往前伸,她只觉得颈
部触到一个木桩上,木条里的刺扎得脖子很痛。然而此时也无心挂记这些事了,那个中年男子大约是管牢房的官员
,他展开了诏书,结结巴巴地念道:“贾氏罪妇,罪不容诛,依律当斩。”
他话音一落,便算是宣布行刑了。
阿琇忽然开口问道:“贾氏一门全死了吗?”
“还有个逆贼贾修尚未找到。”那官员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忽然意识到跪在地上的只是个死囚而已,他鼻子里
重重地哼了一声,道:“罪妇休要拖延时间,速速问斩。”
阿琇忽然心里踏实许多,他的弟弟毕竟还活了下来。她把他拽下地狱,总归到了同归于尽的时候。
“慢着。”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阿琇只觉得脖子上的束缚松了半分。
只听得周边狱卒都跪了下来,齐声叩道:“王爷。”
来人正是成都王司马颖,他大步走到阿琇身边,一把揭开阿琇眼上蒙着的黑布。阿琇瞧着司马颖的身影,心里
松了口气,轻轻唤了一声“十六叔”,顿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司马颖一把抱起阿琇,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王爷,这可使不得。”那个胖胖的官员惊恐万分,“这是赵王亲自下的命令,要诛杀贾氏罪妇。”
司马颖将一张素笺轻飘飘扔在地上,嘴角微微一动:“这是赵王的亲笔赦令。”
那个官员捡起素笺看了好几遍,看到落款处确实有赵王平日里用的小章,这才放下心来,赔笑道:“既然是赵
王的手谕,卑职奉命就是了。”他瞧了眼阿琇双手犹自被镣铐所扣,慌忙吩咐左右狱卒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给姑娘把镣铐打开。”
等到狱卒们打开了镣铐,司马颖这才看到怀里的阿琇细细的胳膊上全是淤青的紫色,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薄薄
的一层皮肤白得透明,覆在瘦瘦的骨头上,瞧着十分恕K偈贝笈莺莸囟⒆庞涞溃骸澳忝蔷谷桓叶怨鳌
动用私刑。”
那几个狱卒纷纷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冤枉啊,是赵王吩咐的要给重犯戴上镣铐,小人们哪敢乱上私刑。
”
司马颖脸色铁青,极力地克制住满怀的怒意,他瞧着怀里的阿琇双目紧闭,身子已经蜷成一团,更无暇再与他
们啰嗦,抱着她大步地向外走去。
第九回 灼灼其华
并州城外,连绵起伏的山野被蒙蒙细雨所笼罩,其间偶有山风呼啸,很快就吹散了山间的晨雾,视线所及处,
皆是苍茫萧索的云海翻滚,仿若奔流不息的长河一般。
一男一女立在山崖之顶,男子着白衫,约莫二十余岁的年纪,女子着红裙,却只有十八九岁,男子英武,女子
俊美,两人的面目颇有几分相似。此时那红裙女子显得颇为焦急,不断地向山下眺望着,山风吹得她的衣裙鼓起,
如同一朵盛开的芙蓉花。那男子有些无奈地瞧着她:“纤罗,他连信也没有回给姑父,看来是不会回来了。你在这
里等了两天了,又有什么用?”
那个叫纤罗的女子却丝毫没听进男子的话,只撅起嘴道:“他会回来的,我就是知道他会回来。”
“聪弟都走了十年了,哪有这么巧就今日回来?再说你回去等不也是一样。他如果回来了,姑姑难道不会第一
个派人告诉你。”
男子话音未落,远远的,山道上有两匹骏马疾驰而过,马上的人都着骑装,瞧不清面貌。
“定然是四表哥回来了。”纤罗瞬时间绽出欣喜的笑容,转身沿着泥泞的山路疾奔而下,凄风苦雨中山道极为
难行,她足尖轻点颇为从容,锦锻绣鞋上竟连泥点也未沾上,瞧得出是身有武功的。
那男子微微一怔,赶忙追了过去。待他行到山下时,只见那两人都已下了马,为首的一位年纪大些,面目清朗
,正是琅琊王。旁边立着的年轻人却正是阔别多年的刘聪。
琅琊王与他们都很熟悉,略微一怔便和善地笑道:“南经,纤罗,你们俩也来了。”
呼延南经向前走了几步,恭恭敬敬地向琅琊王行过礼。他的家族世代都是匈奴五部的贵族,祖父做过前朝的大
司空,父亲呼延贵为匈奴五部大都督,是匈奴五部如今最高的统领。在太陵这—片,没有人不知道呼延家的赫赫声
名,就连封地离此不远的琅琊王也要对他们家礼敬三分。呼延南经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呼延家的嫡长子,未来要承
袭爵位,因而自幼就被教导得老成持重,然而他唯一的妹妹呼延纤罗却从小尽得家人宠爱,娇贵无比,此时她并不
理会哥哥递来的眼色,只围在刘聪身边,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呼延南经只得尴尬地对琅琊王道:“小妹实在娇纵,失礼之处王爷勿怪。”
琅琊王哈哈大笑着一摆手:“小孩子家有什么好计较的,纤罗多年未见聪儿,小儿女之间想念一些是难免的。
瞧着你们的样子,怕是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吧……”
纤罗纵然是泼辣爽利的匈奴女儿,到底年纪还轻,听到琅琊王的话便红着脸嗔道:“王爷说话好没章法,我便
是想念四表哥了,多等几天又有什么关系。”
南经和纤罗的姑母呼延氏是刘渊的正妻,她生了三个儿子,除了次子刘刈早夭;长子刘和、三子刘隆都是她所
出,但她却不是刘聪的生母。然而匈奴家族并不十分讲究嫡庶观念,南经兄妹又和刘聪年纪相仿,自幼就玩耍在一
处,感情都是极好的。
只是刘聪八岁就入京为质子,从此一别十年未见,想不到纤罗竟星夜相盼,一颗芳心不知何时全都系在这个身
在京城的四表哥身上。她几日前无意偷听到姑母和父亲说起四表哥要回来的消息,大喜之下便到并州城外这条必经
之路上等候。
“是是,本王说错了,”琅琊王心里很喜欢这个小侄女的明丽爽朗,大有撮合之意,望着刘聪的目光也是含笑
的,“聪儿你瞧瞧,这个小表妹对你可真是一片真心。”
纤罗红了脸,瞧着刘聪头发上沾了水珠,忙把手里的小纸伞撑到他身边。
刘聪面上虽带了笑容,动作却十分僵硬,并没有站在伞下,反而退了一步,说道:“多谢南经兄和纤罗妹妹前
来接我。”
南经瞧着他刻意避开的样子,面色微微一沉,心里有几分不痛快。
纤罗却不以为意,只是嗔怪道:“四表哥,你怎么不像小时候一样唤我表妹了?”
琅琊王轻轻咳了两声,似笑非笑地望着这几个年轻人。
刘聪大是头痛,没想到这个小时候就很缠人的小纤罗长大了还是这么爱缠着自己,他只得接过伞,迟疑了片刻
,方唤道:“表妹。”
纤罗大是满意,得意地一抬眸,似是挑衅地望着南经,仿佛在对他说:“你瞧见没有,四表哥并没有忘了我。
”
南经望着妹妹开心的样子,心中的不快淡去了几分,也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阿琇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了。她睁开眼睛,却见一个陌生的侍女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瞧着自己
醒来便惊喜道:“公主,你总算醒过来了。”说着便鸟儿似的飞奔着跑出去了。
不多时司马颖走了进来,只见阿琇勉力挣扎着要坐起来,便说道:“你身子还没养好,先躺下,不要到处乱跑
。”
阿琇依言躺在榻上,神色却很是憔悴,一张芙面上没有半点血色,她望着司马颖,半晌方开口问道:“十六叔
,贾府现下如何了?”
司马颖心下长叹一声,还是将实情告诉了她:“赵王将贾府满门抄斩,已经全都行刑了。”
阿琇霎时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虽然她与贾氏有血海深仇,可其实除了贾后外,贾家其他人
都待她甚好,她却给贾氏带来这样的灭顶之灾,她心下如何能过得去。
司马颖知她心事,宽慰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想得太多。”
阿琇几次都是得他所救,最是信赖他不过,当下也点点头,虽然面色还是很差,却对司马颖轻声说道:“阿琇
会听话养病的,十六叔快快去上朝吧。”
司马颖嗯了一声,却吩咐那个小侍女道:“豆蔻,你好好照顾公主。”
豆蔻年纪很小,长得十分俊俏。她性子极是活泼的,瞧着司马颖出去了,便吐了吐舌头对阿琇道:“公主有所
不知,王爷如今已不用去上朝了。”
阿琇闻言大惊,几番询问才弄清楚缘由。却原来司马颖昨日去天牢救她,根本就没有拿到赵王的手谕,他竟是
情急之下模写了赵王的字体,又私窃了赵王的印章才把她救了出来。赵王盛怒之下,原本要拿成都王问罪,所幸赵
王身边最得力的谋士孙秀几番相劝,这才只收去了成都王所有的兵权,命他在家中闭门思过。
阿琇怅然良久,怔怔落下泪来,她何曾想到十六叔为了救自己竟然牺牲了这么多。可豆蔻却只是一脸崇拜地说
道:“我们王爷最是行侠仗义,视名利如粪土一般,有古时候的侠者之风。三年前王爷从外面救回来一位琴师,府
里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来历,那琴师自己与谁也不说话,就在府里一住几年,竟像清客一样被王爷养着。”
豆蔻话音刚落,忽听得窗外传来几声琴声,似是有人随手拨弄,虽是寥寥数声,却有绕梁之感。阿琇细听了一
会儿,奇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位琴师吗?他弹奏的竟是绿绮?”
豆蔻茫然不解:“绿绮是什么?”
阿琇道:“绿绮是一把春秋时的名琴,书中说此琴中奏清征,有八音之变,若是奏起《五弄》来,瑰艳奇伟,
殚不可识。”
窗外人似是听到她的语声,信手弄弦,竟果真奏起《五弄》来。豆蔻不解音律,只觉得窗外人所奏之曲十分悠
扬,闻之仿佛如同置身于沐春之中,只觉眼前春光无限,萦抱于山丘之中,澹洋无限。
阿琇却听得极是仔细,她身上伤势未好,勉强伏在床沿上听琴,不由自主地吟道:“微风余音,靡靡猗猗。或
搂攦捋,缥缭潎冽。轻行浮弹,明婳睽慧。疾而不速,留而不滞。翩绵飘邈,微音迅逝。”
窗外人听到她的吟诵,琴音忽止,便是一个清冷至极的女子声音传来:“姑娘也懂琴?”
豆蔻只觉得眼前一晃,便有一个白衫女子走进房中。那女子容色并不如何出众,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
还做未嫁的打扮。只是她周身上下都有一股清冷之气,唯有一双剪水双眸瞧着是极犀利的,仿佛一瞥就能把人看透
。
豆蔻且忙去阻拦那女子:“咳,不得无礼,这是清河公主。”
阿琇摆了摆手,示意豆蔻不要无礼。她适才听琴音,只觉奏琴人便是国手,却想不到是如此年轻的一位女子。
她强撑着坐起身来,对那白衫女子钦佩道:“我只觉得您弹奏的嵇康的《长侧》这一曲,扣商占角,极得嵇康所谓
‘荣耀春风,鸣戏云中’的佳处。”
那女子眸底流转了一丝光亮,面上却仍是淡淡的:“哦,你可是会弹琴?”
阿琇有些惭愧,轻声说道:“我母亲雅善琴音,幼时常听她弹琴。只可惜后来母亲去世了,也无机缘学过一日
。”
那女子点了点头,面上的冷意中带了半抹笑容:“你若是愿学,我可以教你。”
阿琇闻言大喜,忙挣扎着起身向那女子行礼,叩拜道:“阿琇拜见师父。”
那女子微微点头,也不扶她,便受了她的礼。
“你怎么受得起我们公主的大礼,”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