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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后来献容入宫,赵王势大,齐王希望在皇宫中能有人与之抗衡,终是选中了我做这枚棋子。他为了送我入宫,便对姊姊重新恩爱起来,姊姊喜不自禁,唯恐失去了这得而不易的荣宠。”
“但我已经看透齐王的凉薄,心知他不会是我姊姊的依靠,入宫之后便对赵王示好。正好这时献容一心避宠,我便得势而上,与赵王一拍即合,反倒成了他监视齐王的耳目。”她平淡地说着往事,在阿琇听来却如滚雷一般,直震得心神俱惊,她未曾想到深受齐王庇护的纨素早在入宫之时就已经存心与赵王勾结,此人心机之深,令人不寒而栗。
“你瞧着我太冷血不是?”纨素瞧着她的神色,已知她心思,却叹了口气道:“你外表虽冷,骨子里却是极热的,你这样的性情实在不适宜生活在宫中,可你偏又生在帝王之家。你可知道在这宫里的人要想活下去,最重要的是什么?”
阿琇心下有些恍惚,哑声道:“如你一般心冷如冰?”
说了这句,两人便冷住。沉默半晌,纨素才开口道:“宫里谁人不是一副假面孔,瞧上去热络极了,实则心里都是狠的。我姊姊便是疾得太过,一心只信齐王待她如珍如宝,却不想想若齐王真将她看得那样重,怎会将刚刚生下孩子的她留在京城中掩人耳目,自己却偷偷跑了出去?齐王这一招瞒天过海,以阖府性命换了自己的一命逃脱。齐王满门抄斩之时,姊姊的孩子刚刚出生不过一月,也被杀了。”
阿琇脑中电光石火地一闪,显出那个容貌和纨素有几分相似的奶妈,以及她临终前那悔恨的一瞥。
纨素的目中似是蕴了薄薄的水汽,凉意缓缓浸开:“齐王府抄没时,是我悄悄把姊姊弄出来,又怕被人发现,只能留她在身边做福儿的奶妈。天下人我谁都不敢信,可姊姊自小和我一起长大,是我最信任的人。哪里想到反而害了我的福儿。”
她怔了一会儿神,又苦笑道:“姊姊她恨赵王入骨,又暗中受齐王蛊惑,她早已自己服了毒,却日日喂福儿吃奶。等我发现时我的福儿已经被喂了半个月的毒乳,就算这次的酪里不下鸩毒,我的福儿也活不到足岁。”
阿琇想起那日在纨素宫里看到的情景,全然无法相信对福儿那样疼爱的奶妈居然会下这样的毒手。
纨素眼光失神,淡淡地瞧着窗外道:“孙秀早就想想置明皇后母子于死地,苦于没有机缘。他们昨日在酪中又下了分量更重的鸩毒,我和姊姊只能装作不知,任由那鸩毒一口一口喂给我的福儿,再赖到明后身上。”
阿琇叹道:“明皇后是冤枉的,她并未做过恶事,你们何苦害她。”
“你也怪我狠心?”纨素嘴角微颤,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每一句话都带着彻骨连心的痛意,“我又能怎么办?姐姐已经触柱自尽,我若说出实情,连我自己也逃不了干系。那时我若不顺从孙秀之意,恐怕死的人就是我了。只有扳倒了明皇后,才能让孙秀和司马荂满意,我哪里还有别的选择?”
“姊姊,”纨素眼中泪意朦胧,喃喃道:“她以死来坐实了明皇后杀了我的孩儿,却也终是无颜再面对我。”
阿琇耳中嗡嗡作响,脑海里忽然浮现过明皇后慈和温柔的面容,她不敢去想,怕自己忍不住要叫喊出来,这座宫廷实在太可怕,直让人要窒息一般。
正在此时,小月儿悄悄走了进来,附在纨素耳边低语了几句。
纨素微微侧了侧身子,抬眼直视阿琇,眸中闪过一点光亮,声音如天外飘来:“明氏自尽了。”
这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纨素一直缠绵病榻,但宠荣更甚。自从霸城王去世,司马伦便日日去看她,索性并不避人,公然夜夜歇在昭阳殿中。
太极殿元宵的朝贺年年都有,从武皇帝开始,司马伦便让在殿下叩头。转眼几乎一个甲子过去了,他却是生平头一次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接受百官朝拜。日子过得太久,他几乎快要忘了年轻时的事情,他望着满朝文武肃然立在殿下,遥遥的不知有多远的距离,心里油然生起了一种满足。沉默了一瞬,他方才开言道:“十六郎他们回来了吗?”
孙秀如今加封了太傅,自在百官之首,他上前奏报道:“逆贼司马冏大军连连败退,今日成都王发来奏报,已经生擒了逆贼,如今正在回京的路上,想来不日就可到京。”
司马伦大喜过望,大声道:“十六郎果然英勇过人。速命人传令通赏三军,朕明日要亲自去城上迎接。”他忽然想起儿子司马馥也随军出征,心里到底有点歉意,又说道:“明氏虽然已伏罪,但念其多年侍奉有功,可追封为皇后,随朕葬入皇陵。”
百官中有司马馥的党羽,都敢怒不敢言。
只有司马荂与孙秀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忽然,一声清脆的鸟啼在殿顶响起。众人都仰头去看,只见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立在殿顶,冲着西方长声嘶鸣,声音极为尖厉,那大鸟在殿顶上嘶鸣数声,忽然振翅飞了下来,落在殿中。
群官顿时混乱一片,仔细看去,却见那大鸟羽毛斑斓鲜艳,身长一丈有余,神态倨傲,却不知是个什么鸟。
“快给朕拿下这牲畜。”司马伦喝道。
几个铁甲侍卫虽然胆颤心惊,却也只能犹豫地围了上去。
谁知那大鸟一振翅,竟有雷霆之声。侍卫都唬得坐倒在地。那大鸟又一扬翅,却是朝着殿外展翅飞去,它的速度极快,转瞬便在天际中成了一个小点,遥遥地不知所终。
司马伦惊魂未定,想不到这大鸟来去竟然如此之快。只听孙秀忽然上前奏报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司马伦不悦道:“何喜之有?”
孙秀却朗声道:“陛下恩德四方,出师战无不利,天降祥鸟以示昭瑞。”他此言一出,群臣顿时反应过来,谀辞如潮,直哄得司马伦转惊为喜。
忽然间,大殿的西南角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此鸟是服刘鸟,主兵煞之兆,并非祥鸟。”
孙秀脸色一变,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余岁的素衣少年,身着一身道服,站在大殿的角落里,相貌十分秀丽。
司马荂怒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懂得什么,敢在这大殿上胡言乱语?”
那少年却歪着头看了司马荂一眼,忽然说道:“你想做太子?我师父说你做不上。”
司马荂大怒,就要拨出腰间宝刀。
“住手。”孙秀忽然说道:“你师父是谁?服刘鸟语出可有典?”
那少年摇了摇头:“山海经里说‘其鸟多鴖,其状如翠而赤喙,可以御火’,便是说的服刘鸟。至于我师父是谁,我却不能告诉你。”
孙秀听他出言文雅,又是莫名出现在大殿之上,倒也不敢怠慢,可他翻来覆去地盘问这少年,却也问不出他的师父是谁,只说自己就是来这里等师父的。
司马伦忽然有些不耐烦道:“与这毛头小子废话什么,还不快把他关起来。”
孙秀不敢违抗,只能让人将这少年带走,可他心里却始终对那少年的话有几分惊疑不定。而好端端的元日朝庆,被这一童一鸟搅得扫兴而至极。司马伦便匆匆宣告退朝,自是去昭阳殿不提。
阿琇在荼菽殿里听得闲话,亦是觉得诧异。到了夜里,刚刚熄了烛火,忽然殿外有少年人的声音叫唤:“清河公主,清河公主。”
豆蔻在殿外当值,此时惊醒过来,却只见殿门口站着一个道服少年,面目清朗。他瞬也不瞬地望着豆蔻,目光中都是和悦笑意。
豆蔻大是讶异,却突然想起白日里的传闻,她仔细打量这少年,却见他身着一件素色道袍,双目亮闪闪的,果然不似寻常人一般。她奇道:“你果是今日在朝堂上的那个少年吧。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那少年却不回答,只对她低声道:“姊姊快去叫清河公主出来就是。”
正此时,阿琇在殿内听到动静,问道:“外面是谁在?”
豆蔻不敢隐瞒:“有个道人打扮的少年要见公主。”
阿琇披衣而起,出了殿来却顿时愣住,只见那少年目也不瞬地望着自己,一双明亮的眸中都是闪闪清光,形容疏朗,却是故人。阿琇急忙过去,对那少年道:“修铙,你怎么在这里?”
那少年摇了摇头道:“我如今不叫修儿了,我叫崇末。”
阿琇心中一动,将前后经过串联,似是明白了什么。自从贾谧死后,她一直都在暗中打听他唯一的弟弟贾修的下落,直到今日终于放下心来。她泪水涟涟,颤声道:“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师父对我很好,”崇末说道,“师父说明日城中有变,让我来带清河公主出宫。”
“你师父是哪位?”阿琇愈听愈奇,问道,“我可识得他否?”
“这些不能告诉公主殿下,”崇末摇了摇头,“我师父现在正在吴王军中。”
阿琇心中一沉,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她沉吟道:“我不能走,我还要等一个人来。”
崇末望了望她,又道:“我师父说如果公主不肯走,就要我把这个交给公主。”说着从怀里拿出半枚白虎符。
阿琇心中一动,仔细看去,这竟是“左在皇帝”的半枚白虎符,惊道:“此物怎会在你手中。”
崇末把虎符递给阿琇,郑重其事道:“师父说,天下有大难将至,公主命数身系天下安危,请公主一定保全自身。”
阿琇接过半枚白虎符,只觉心内剧跳。她此时也明白他的师父一定是友非敌。她看了看豆蔻,迟疑道:“我虽不便出宫,但我身边这位侍女可以替我出宫去。”
豆蔻大惊,忙道:“公主殿下……”
阿琇温言道:“你若见到阿邺,替我多劝劝他,让他务必清醒保全自身,不要涉险。”
豆蔻含泪道:“奴婢明白。”
崇末听她主仆说完,便道:“公主放心,我自会办妥此事。”带着豆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十八回 寇攘式内
很快便到了成都王班师回京的日子。晴空湛湛,城楼上红绸覆地,虽无鲜花应景,但宫中连夜赶制出万朵五彩
绢花装饰一新,瞧起来也很是姹紫嫣红。
司马伦领了文武百官在宫门城楼上相迎,这是朝中数十年未有的大胜仗,司马伦特命将士们从平日里只有帝王
通行的端阳门而入,以示恩重。出征的时候阿琇未能去相送,得胜回来时司马伦下了特旨,恩准阿琇在城楼上一同
迎接。
猛然听到遥遥地传来金戈铁马之声,阿琇有一瞬的站不稳,只觉得城楼都在颤抖一般。司马伦朗声大笑:“是
朕的大军胜利还朝了。”阿琇站在人群最末,只听得前面山呼海啸般的叩头声,万岁声,而司马伦身着龙袍站在城
楼最顶,接受着众臣的朝贺。
千军万马在城下集结,居中一人身着战甲,摘下头盔,却正是成都王,他仰头道:“陛下,臣司马颖不辱使命
,请陛下开城门。”
司马伦一摆手,便要命人开城,可孙秀忽然上前一步道:“陛下,大军都入城来,恐会引起百姓恐慌,不妨让
成都王、吴王和汝阴王先进城来。”
司马伦面露不快:“这是何意?”
长子司马荂也跪下道:“父皇,儿臣也以为太傅说得有理,不可让成都王的大军都入城来。”
司马伦若有所思,他迟疑片刻,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只让三位王爷进城,其他人马都在城外驻扎。”
孙秀露出一丝笑意,又道:“陛下,城外到底风寒。陛下还是先进去休息,等待三位王爷进来朝见。”
司马伦点了点头,自是回城头殿中而去。
孙秀转过身来,与司马荂对视一瞬,目中尽是狠戾。
旨意传到城外,司马颍面色未改,可司马馥却怒不可遏,一拍桌案对来使喝道:“为何不让我们进城?父皇真
是让你这样传旨,还是孙秀那个奸贼假传圣旨?”
使者也是孙秀的心腹。他早得了孙秀的嘱咐,此时冷冷一笑道:“汝阴王好大的胆子,就连陛下的旨意也敢质
疑,难道是要谋反?”
司马馥气得便欲拔刀相向,可司马颖却拉住他,轻声说道:“这恐怕是孙秀激你之计,不要冲动。”
那使者怎会罢休,又冷笑道:“汝阴王不要胆大妄为,否则恐怕要和皇后娘娘一个下场。”
“我母后如何了?”司马馥一个箭步冲到那使者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把刀架在使者的脖子上,怒道:“
你快说,我母后现在在哪里?”
那使者有几分胆怯,但想到孙秀的嘱咐,便奓起胆子道:“皇后娘娘冒犯了陛下,被废为庶人,已是畏罪自尽
了。”
司马馥心中伤痛至极,众人只见白光一闪,他已是手起刀落,那使者连喊叫都来不及,顿时人头落地。而孙秀
派去的副使极为机灵,见状不妙,赶紧跑出了大帐。
司马颖一下子站了起来,喝道:“快将他拦下。”
可哪里还来得及,军帐离城门只有数步之遥,那副使一边往回跑一边喊道:“不好了,汝阴王谋反了,汝阴王
谋反了。”城楼虽高,可城上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人人面上瞬时色变。
那副使还没跑到城门边,猛然从背后飞出一支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