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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吴歌-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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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做什么?只能忍,忍下去,只要活着,才能有给母亲报仇的一天。”
阿琇受了极深的触动,她从未想过温和如斯的聪哥哥,也有着这样深的仇怨与委屈。她的目光中闪着几分愧疚 
,望着他轻声道:“对不起……聪哥哥,对不起……”刘聪长叹一口气,轻轻揽过她的肩头。两人长夜相默,却都 
没了言语。

鲜卑人的洗劫果然如司马颖所说,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天还未亮,段务目尘自是带了人马下山。刘聪听到 
人声渐渐远了,便带着阿琇出来。此时偌大的行宫里已经空空荡荡,一个鲜卑兵都找不到了,唯有北面殿中隐隐约 
约还传来女子的哭泣声。阿琇拔腿便要跑过去看望献容,刘聪看着她苦笑道:“你若要过去,她就只能自尽了。”
阿琇愕然,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他叹息了一声,说道:“你不是说了,你们汉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现在 
去看她,她已是失节之身,哪里还会有颜面在世上活下去。”
“可我若不去,不也有其他人知道她……”阿琇脸色发白,只见刘聪嘴角衔着淡淡的苦笑。
“她聪明果决得紧,昨夜连段务目尘都看出她是在装疯,她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的人。”
阿琇忽然明白过来,双唇抖动道:“不会的,献容姊姊不会的。”
她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大殿那边传来了几声疾呼,她来不及多想,便向大殿的方向奔去,等她到得长窗下,向 
里看时,顿时惊呆了,昨夜那些刚刚受过鲜卑


人凌辱过的女子,好不容易都幸存下来,早上还听到过她们的哭声,可此时却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都气绝身亡。而在大殿中手持匕首,袒身露体,只披着一件鲜卑人的袍子,赤着双足在满地尸首中仔细检查是否还有活口的女子却不是献荣是谁。
此时刘聪已经随后赶到了,他向里看了一眼便明白已经发生了什么。他又几分关切地望向阿琇,却见她已经骇得呆了。而献荣平静地检查完了满殿的尸体,忽然抬起头来,她的嘴角犹带着一丝未干的血迹,却挑起意思满足的冷笑,极是惬意地长舒了一口气,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容颜,却让人敲上去心中生冷。
“走吧,聪哥哥。”阿琇轻轻地扯了扯刘聪的衣袖,已是心灰意冷,她不愿再向殿中人看上一眼。两人当下无话,便缓步向山下走去。两人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又到了昨日躲藏的大树旁,阿琇见树下歪歪斜斜的用烧过的木炭画了一个横线,她微微一怔。
刘聪望了过去,已是会意道:“这是匐勒留下的标记。”他又见阿琇气喘吁吁,心知她走不动了,柔声说道:“我们且歇会儿,不急着赶路。”
说着他便在路旁捡了块干净的大石坐下,阿琇亦是抱膝不语,眉间都是郁然之色。
刘聪知她这一夜中,心里已受极大的惊吓,有意逗她开怀,便指着天边蔚然发青的天色道:“阿琇,你瞧那边。”
彼时天色刚是蒙蒙,天际一线处透出些鱼肚的白色,却仍是迷蒙一片,瞧不出什么。阿琇仔细瞧了一瞬,摇头道:“并没有什么呀。”
忽然她觉得眼前一黑,已是一双阔大的手掌覆上了她的双眼。
阿琇默默等了一会儿,只觉得他的气息轻轻撩动耳旁的垂发,脸上不觉泛起了淡淡鸿运,便问道:“好了吗?”
“再等一会儿。”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如同一剂良药,熨帖了她心中的起伏。
她闭着眼,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感受到他手掌贴在双眼上的温度,她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放松与平静。这一夜实在折腾辛苦,她渐渐生起了困意,不由觉得头越发沉了,便昏昏沉沉地伏在他肩上睡去。
等她睁开眼睛时,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目光。他带了几分促狭地望着自己:“醒了?”
阿琇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我是不是睡了好久?”她瞧见他微笑不语的神情,又懊恼道:“你适才是故意骗我的不是,就是想笑话我看我睡着。”
“我没骗你。”他拉着她的手,忽然一指山的前方,轻声道:“你瞧那里。”
此时朝阳初升,邙山一带霞云间红光万丈,映衬着苍茫山势,翻滚的云势中氤氲着淡淡的光彩,何等的壮丽如画。阿琇瞧得呆住了,这样的壮阔景色她何曾见过,放眼天际,竟是与无边无际的阔野相连。而山下田野连陌,皆在如金日色中笼上一层薄薄的轻雾。
刘聪在她身旁道:“这是你在宫中没有瞧过的吧?”
阿琇点了点头,宫里只有将天色遮成方井一样的高墙和碧瓦,哪里能见到这样美的朝阳。
山风拂过,一时间心头的烦郁与闷然仿佛都被清爽的凉风涤净,只觉何等的开阔。
刘聪含笑望着她,琥珀色的双眸中光泽温润:“你还想回宫去吗?”
阿琇微笑地眺望着远处的山峦与阡陌:“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刘聪亦是欣然微笑:“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我想去江南,那里听说四季温和如春,山柔水美,十分怡人。”她目中透出一丝向往,遥遥地望着天边,似是能看到江南的燕子和春色。
他神色平和,淡笑着望着她:“好,我们就去江南。”
“可是聪哥哥,你能陪我去吗?”阿琇忽然有几分忧心,望着他道:“你父亲让你来京,定是有事让你去办,你怎会有空陪我到处去走。”
刘聪面上忽然浮出一丝迟疑的神色,他默然一瞬,侧头瞧着阿琇有些紧张地盯着自己,微笑着抚着她的秀发道:“不碍事的,过些日子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陪你去江南。”
阿琇顿时心中一甜,愈发欢喜起来。他瞧着她笑若春花初绽,也不由含笑而对。
阿琇望着他含笑的神情,有些发窘道:“聪哥哥,你笑什么?”
“阿琇,以后你离开宫廷,日子也许会艰苦很多。”
“我不怕苦。”她微微一顿,语气坚定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你真的愿意从此以后跟随着我,去过艰苦而普通的日子?”他一双晶亮黑幽的双眸直盯着她,目中都是喜悦期盼的神情。
她轻轻点了点头,唇边漾起一丝浅笑:“去江南也好,去大漠也罢。不论如何艰苦,我都甘之如饴。”
他忽然一把搂住她,高声笑道:“我好欢喜。”
“你欢喜什么?”她忍不住拿他打趣。
他忽然转头对上她的目光,笑道:“我在笑以后的北方草原上,要多一位尊贵的公主跟着我骑马狩猎了。”
她伏在他的膝头,如瀑的青丝婉转垂在他腿上,她含羞默了半晌,终是心里默默说道,这三百多个日夜,我一直在等你来接我。
等到三王的军队从南城入洛阳之时,段务目尘早已卷着一城的金银珠宝扬长西去,只留下满城的苍夷。鲜卑族马快人悍,来去极其迅速,转眼人马都不见踪迹。段务目尘临走前还在太极殿内留下书信一封,上面歪歪扭扭地用汉字写着:多谢诸王的宝物馈赠。直看得齐王差点把鼻子气歪了。
而此时的洛阳城中随处都是被洗劫过的痕迹,城中到处都有焚烧过的房子,哭喊的百姓。四市凋敝,血流成河,不复昔日繁华景象。
成都王司马颖回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邙山行宫上将惠帝接回宫中,复立为帝,同时复立的还有羊献容的皇后身份。宫中所遭洗劫尤甚市中,存活下来的宫人少之又少,司马颖命人清点宫中人数,司马伦和孙秀党羽除却在宫难中被杀的,剩下的人也都抓了起来,等待处决。司马馥心知大势已去,便交出右半枚白虎符给齐王。齐王便赦免了他的罪过,让他就藩而去。然而齐王私下里翻检公室,却始终找不到左半枚白虎符,他大是惊诧,却也不敢声张,只道已被鲜卑人拿去了。
刘聪带着阿琇悄悄地折回了洛阳城,他的兄长刘和在京中时,曾有贾后下旨建造过一座驸马都尉府。如今刘和和东海都回并州去了,偌大一座府邸便空了下来,唯有昔日里服侍刘和的两个大丫鬟玉燕和翠缕还在这里居住。二人性子安静,又很有分寸,将这个府邸收拾得井井有条。
此处虽然庭院不大,却内设曲水石桥,颇有几分雅致。刘聪与阿琇住在府中,纵然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府里却甚是悠闲清净。
他们初回府中,刘聪便对阿琇道:“我带你见一个人。”
阿琇一怔间,之间刘聪便出去印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走入房中。
阿琇仔细瞧了那年轻人一眼,忽然惊道:“你,你不是……”
那年轻人忽然跪下道:“小人明耀见过主人,见过公主。”
刘聪笑着扶起他道:“何必这样多礼。”
明耀微微一怔,便躬身对刘聪行礼道:“小人不敢忘记身受主人大恩。”
刘聪瞧着阿琇瞠目结舌的模样,淡笑道:“你是不是瞧着他颇为面熟?”
阿琇此时已经完全惊呆了,这年轻人的眉眼、模样,全然便是那个在贾后宴上舞剑的匈奴少年明耀,他不是早已葬身火海,如何又在这里出现?她连声问道:“你果真是那日舞剑的明耀?你不是与淮南王一同被困地牢,如何会在这里?”
明耀说道:“小人来京行刺赵王不成,失手被擒,还连累了淮南王殿下。”他说到这里,语声有些哽咽,心情已是颇为不平静,“幸得吴王殿下和公子出手相救,小人这才逃出地牢,小人此生愿为公子效力,永不相负。”
阿琇转身直面刘聪,颤声道:“是阿邺?”她想起那夜的情形,顿觉疑窦丛生。
刘聪点了点头,轻声道:“吴王那夜出手相助,我也不明就里,但明耀是匈奴人,我变安顿他回了并州。”
阿琇随即想到同关在地牢的还有玉徽,赶忙问道:“那玉徽师父也被救出来了吗?现在她在哪里?”
刘聪摇头道:“内中详情我也不知,是吴王进去救得人,只将他送到我这里。”
明耀却抬头道:“公主殿下所说的可是那位弹琴的玉徽师父?她与淮南王一同被关押在地牢中,小人被救出时是蒙着双眼的,并没有见还有其他人被救出来。”
阿琇心下一沉,心知那地牢戒备何等森严,救出人来已经是万难之事,怎能企盼都能获救。此时阿琇心中生起无数疑窦,但一时间却也分辨不明,她便直视着明耀道:“你可知献容姐姐有多为你担心,你既然逃出来,为何不告诉她?”
明耀忽然重重地对阿琇磕了几个头:“小人有一事相求,请公主殿下万万不要将小人还活着的事告诉皇后娘娘。”
“这是为何?”阿琇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想起献容从前为了他形销骨立的样子,想起她在邙山上受的侮辱,怒道:“你可知她为了你受了多大的苦楚……”她话音未落,刘聪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掌,她顿时住口,心知邙山上的事万万不能告之明耀。
明耀呆了一瞬,却叩头涩然道:“从前的明耀已经死了。如今小人是公子的家奴。请公主殿下勿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她既然已经贵为皇后,与小人便毫无瓜葛,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你得轻巧!”阿琇此时怒极,但她瞧着明耀低着头显然死心的样子,又瞧了瞧刘聪无奈的表情,气的一跺足,径自抛下二人出去了。
“你呀。”刘聪苦笑着对明耀摇摇头,追了出去。
他见阿琇跑到了后院的梨树下,兀自生着闷气,便轻轻走过去,笑着说道:“你又何必和他置气,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是我气他负心薄幸。”阿琇的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怒道:“献容姊姊为了他吃了多少苦楚,受尽委屈,仍然一门心思惦记着他。他倒好,轻飘飘的一句毫无瓜葛,就将献容姊姊的一番心意都糟蹋了。”
刘聪娓娓劝道:“你并不了解他们的纠葛。他本就是匈奴人,从前就与你的献容姊姊的身份地位有别。羊太仆是何等人,怎会让女人嫁给一个匈奴的奴隶。更何况现在他们一个贵为皇后,一个却是匈奴逃奴,他二人若想在一起,岂不是比登天还难。与其苦苦挣扎,不若像现在这样让羊皇后以为他死了,从此都死心了便好。”
“匈奴人又如何,汉人又如何?只要真心相爱,有什么险阻可以困住他们?”阿琇猛然回头直视着刘聪,不敢置信地说道:“你我也是一个是汉人,一个是匈奴人。难道他日若有阻难,你便也要抛下我让我死心?你们匈奴人竟对世间之情瞧得这样凉薄?”
刘聪重重在树上击了一掌,不悦道:“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你怎么好端端的非要把旁人的事扯到我们身上。”他出手甚重,这梨树被他击得摇晃不已,梨花瓣瓣落下,恰坠在阿琇发间。
阿琇被惊得一怔,脸色瞬时变了。刘聪也自觉失态,忙伸臂搂住阿琇,柔声劝抚道:“你别想那么多,明耀的事并不简单,这其中有些事连我也不清楚。但我们断不会像他们那样的,你一万个放心便是了。”说着他轻轻地抚着阿琇的乌丝,只见上面缀着瓣瓣皎白的花瓣,越发映衬得阿琇的肤色如雪似冰。
阿琇不欲与他争吵,可她越想越是委屈,忍不住悲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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