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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颖此时面色稍和,却对曹统冷声道:“我这里真还有一条将令,只是不知你接不接得了。”
曹统脸色一震,高声道:“末将万死不辞。”
司马颖缓缓开口道:“你带王百死士,悄悄随着东海王往左国城方向去。你就跟随在他之后,无论他有何等动作,你都要隐忍不发,不可擅离半步。”
曹统大是惊愕:“末将若去了,谁来护卫王爷?”
“我瑞在洛阳,有什么需要护卫的?”司马颖面色一沉道,“你牢牢记着,无论我发生什么事,你都需属守军令,不可擅离职守。”
曹统心下万般不愿,仍然领命而去。此时帐中只剩阿琇与司马颖二人。司马颖瞥了阿琇一眼,叹道:“我何尝不知你心里憎恨东海王和他手下的鲜卑人,只是如今用人之际,我也是不得已才用他们,还须防备一二。”
阿琇只觉得眼角酸涩,轻声道:“我以为十六叔……十六叔不知道他们作恶多端。”
“知道又如何,不用什么事都放在脸上。”司马颖疲惫道,“现在这也只是最坏的打算而已,你不用太过担心。”他想了想又对阿琇道:“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邺城,你就随军跟我去洛阳吧。”
阿琇抬头望着他,忽然开口道:“十六叔,如今邺城里呆用之兵还够五万吗?”
司马颖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都猜到了?”
阿琇自悔多言,低声道:“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司马颖忽然低低道:“阿琇,此事谁也不能说。”阿琇默默看去,只见他低着头仍在看桌上的卷轴,她忽然心里也生几分凄恻,轻声道:“十六叔。”
这一声司马颖却没有听到,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地图,手在图上虚指,颇是入神。
司马颖的大军很快便赶到洛阳。京城里原本因为齐王的死乱作一团,但如今成都王既到,他积威极高,又颇有杀伐决断,处置了一批跟随齐王的旧人,杀了几个在京中兴风作浪的小人,他本想将司徒王衍一同问罪,奈何马列马炽为其求情,司马颖不得不给储君面子,便罢黜了王衍的官职,京里形势很快便稳定下来。而吴王司马邺一直追随齐王左右,此时成都王也未对他法外开恩,将他兵权尽削,只保留王爵。
阿琇既是以公主之仪还京,自是要回宫居住。她初回宫依例要到太极殿拜见父皇,谁知惠帝却并不在殿中,唯有羊献容一袭皇后冕服,端坐殿上,身边还陪座着先帝的第二十五子,如今的皇太弟司马炽。他身着储君的服饰,看到阿琇便点头一笑,例是十分的腼腆。
阿琇与这位二十五叔遥遥的有过一面之缘,只知道他是先帝最小的儿子,比起十六京叔还小了五岁,一直长在外藩。此时见他容貌清秀,只觉得他十分的优雅清贵,便也还了一礼。
献容见阿琇不理睬自己,开口道:“现如今圣上病重不能理事,本宫代圣上赐酒公主还宫。”
阿琇见了献容便想起当日在邙山之事,保觉得心中如梗着一根刺一样。她低下头去,并不发一言,连宫女送上的金樽酒也不接。
献容微微一笑,倒是十分的直接道:“公主可是恨着我?”
阿琇垂首不答,司马炽见状便圆场道:“公主恐怕是长途奔波,有些不适罢了。”
“不饮也无妨。”献容挥了挥手,那送酒的宫女自是知趣地端走了金樽。献容忽然笑道:“如今宫里人少,也没什么可以娱情。教坊新排了歌舞,却还可以一看公主可愿意与我同赏?”
阿琇刚想摇头推辞,谁知献容早已拍掌让教坊舞伎上来。她无奈之下,只得观看。
只见一群身着鲜丽翠裙的年轻舞伎轻步而来,俱是豆蔻年华,明丽青春,十分的娇艳。她样皆是赤着双足,足尖在红锦地衣上轻点舞蹈,身姿优美,曲调旖旎,十分的怡人。宫中歌舞阿琇虽看过许多,但这样的歌舞支从没见过。此时她只觉这歌声曲调都十分的怪异,她仔细辨别其中歌女的歌声,忽然脸色有些发白。
献容细细瞧着阿琇的神情,忽然拍手笑道:“公主觉得这歌舞如何?”她既开口,歌舞自是停了下来。
阿琇强作镇定道:“这歌所吐字有些奇怪,听不太清楚。”
献容一扬下巴,对一个清丽的歌姬说道:“婉玉,你去给公主好好唱一遍。”
那个名叫婉玉的歌姬有些胆怯地低下头,怯生生地站到阿琇和司马炽的席前,柔声唱道:“河水清复清,成都定洛城……”此语一出,连司马炽的手也是一抖,手中所持的酒盏顿时倾洒出不少。
“够了。”阿琇猛然打断那歌姬的歌声,怒对献容道:“皇后娘娘,这样市野中无稽的谣言,怎可以宫中传唱。”
献容故作惊异:“哦?什么谣言?我倒未曾听说过。”
阿琇气得面色发白,她早知自从十六叔回京时,京中便有传言十六叔是来争夺皇位。可没想到献容竟在宫中教习歌舞,还让人当着司马炽的面传唱这些歌词。她索性扭头对着司马炽道:“这是皇后娘娘意下如此,还是二十五叔的主意?”
司马炽面露尴尬,快速望了羊皇后一眼,口中含糊道:“孤不知公主在说些什么。”
阿琇诚恳道:“十六叔为了保京中太平,才回京来。如今匈奴已反,鲜卑人蠢蠢欲动,这正是国难当头之际,我们不能互相猜疑,给人可乘之机。”
羊献容极是不满道:“公主这是做什么?我好好请公主看歌舞,何必这样大动肝火。”
阿琇也不理她,只对着司马炽道:“二十五叔若信不过成都王,何不与他直面而对,你们亲兄弟又有什么不能明说的?切莫受人挑唆,日后徒是悔恨。”
司马炽心念一动,若有所思地垂下头去。
羊献容见司马炽不仅不听自己所言,反被阿琇说动,自是愤恨地起身拂袖而去。
阿琇回到荼菽殿,却见一个青年男子正在殿外等候。阿琇望着他的背影,迟疑道:“阿邺……”
那男子转过身来,却正是阔别日久的吴王司马邺。他瞧见阿琇,微微笑道:“阿姊。”
阿琇瞧着他只穿一件单袍,神色萧肃,不是当日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下也有几分心酸,说道:“你别怪十六叔,他不是不想保你,只是齐王的事……若不按待处理,恐怕不能服众。”
“我明白成都王的难处,”阿邺说道,“是我自己不懂事,给他添了这么多难处。今日我来见阿姊,并不是想找阿姊求情。我是来向阿姊道别的。”
“阿邺,”阿琇听他这么说,心中愈发酸涩,“你要去哪里?”
阿邺慢慢说道:“成都王派我去琅琊郡。”
阿琇心中一惊:“如今刘渊已反,琅琊王却袖手旁观,他那里会是什么好去处?我去找十六叔说说,就让你留在京中就是了。”
“不用了,阿姊,”阿邺按住了她的肩,平静道:“自我背叛成都王,引齐王回京开始,我就该承受这样的后果。我愿意去琅琊王军中,男儿就当沙场磨炼,如果在京城苟且偷生,对我而言生不如死。”
阿琇心里哪里还忍得住,已是泪如雨下。
阿邺如今已经比阿琇高了一个头了,着实是壮实的青年人。他低下头去,看着姊姊哭泣的样子,迟疑道:“阿姊,齐王是枉死的。齐王征战沙场多年,怎会被妇人所伤,那信是虽是刘渊使的离间计不假,但真正要人性命的却是匕首上喂过的毒药。而那毒药就煨在姐姐的那把匕首上了。”
阿琇心念一动,忽然想起那夜却是曹统开口提醒没有利刃难以成事,自己才会拿出那鱼肠剑交给李含。
阿邺瞧着阿琇神情复杂,轻声道:“齐王死后我去过他府里,那夜里刺杀他的董氏疯疯癫癫地告诉我,她那匕首只是浅浅一刀划破了齐王的皮肤,但齐王却七窍流血当场毙命。”
阿琇微微语塞,脑海中忽然浮现那匕首的样子。她心中乱麻一样,刚理清的一点头绪一时竟又乱了。
阿邺瞧着远远地似有人来了,心知不便多说,便淡然道:“阿姊,我告诉你这些只为了让你好好保重自己,千万莫要卷入这些是非中。”
阿琇麻木地点点头:“我明白的。”
阿邺望着姊姊微笑道:“豆蔻在我那里一切都好,她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姊姊放心。”
阿琇大是讶异,她与二女隔绝音讯许多,今日才知她们竟是在阿邺府里。她心中一时酸涩又欢喜,柔声道:“豆蔻有身孕了?”
阿邺望着远处群山暮烟,忽然轻轻侧头道:“姊姊,这次我不能带她远行,你能替我照顾好她吗?”
阿琇心中明了,他此去琅琊王军中,恐怕必有一场痛苦磨炼,随军对豆蔻并无好处。她郑重点头道:“你且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阿邺面上露出一丝坦然的笑意:“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白袖我也寻到了下落,到时候我会把白袖送入宫中,让她继续服侍姊姊。”
入夜,阿邺命人送了白袖入宫,白袖跪在阶下低泣不语。阿琇心中微微触动,叹了口气道:“你为何要回来?”
白袖引袖拭泪,却不言语。
阿琇摇了摇头:“我那日留你在献容身边,便是知晓你与匐勒有情,希望有一日你能逃离宫中这个牢宠,你还回来作甚。”
“他……他……”白袖泪如雨下,抽泣道,“他有他的抱负志向,奴婢不愿意拖累他。”他话虽如此说,可心中却伤恸难忍,泪水更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阿琇辨她神色,忽然道:“在那边有人为难你?”她见白袖神情,心念一动,涩声道:“是呼延夫人,还是纤罗?她们是否憎你是我的侍女?”
“与公主殿下无关,”白袖微微摇头,良久言道:“他如今是汉王心腹受将,自不能娶我这样出身奴婢的汉女。”
阿琇心下全然明了,纤罗与呼延夫人本就憎恨自己,眼下呼延贵又遇刺而亡,这笔账难免要算到阿邺头上的。白袖是自己昔日的宫人,她们怎能不迁怒于她。
白袖重重磕了头道:“奴婢从此之后一心服侍公主,若……若公主不愿收留,奴婢愿意削发去做姑子,青灯古佛一世罢子!”
“你也是个痴人。”阿琇叹了口气,“往后就安心留在我这里吧。”
皇太弟司马炽是最先来成都王府一试口风的,他本就是齐王和成都王共同保奏的储君,却一直有名无实,除了草草颁布了一个诏令外,竟然连加冠礼也未行。此时这兄弟二人相见,自是众所瞩目,人人都在看司马颖究竟会如何对他。
谁知司马颖竟然大开府门,在门前以跪拜之礼迎接司马炽。司马炽大是感动,双手扶起司马颖道:“兄长在上,小弟怎敢受拜。”
司马颖摇头道:“你是储君,我是臣子。君臣有尊卑之别,不可怠慢。”他执意对司马炽行完大礼,方才起身恭恭敬敬地将司马炽迎入府中。
司马炽走进司马颖的书房,却见房中置办好了一桌酒菜,他笑着看了一眼东首的案台上搁了一副对联,上面写着“枯桑知天风,海水晓天寒”。司马炽微微一怔,道:“十六哥好雅兴,这是蔡邕的诗。”
司马颖淡笑道:“蔡邕的诗平和中正,颇有他的琴音相通,很得平静天然的妙处。”
司马炽凝神细思了一瞬,已是心中畅快许多,便在桌旁从下,笑道:“与十六歌相谈,何等畅快。”
司马颖替他布了菜,又将每样都尝了一口。司马炽心知他是为了消除自己的疑心,便也都样样尝了。
兄弟二人在书房内密谈良久,直到深夜司马颖方才把司马炽送出了府邸。他一直目送着司马炽的马车远去,方才回身准备回屋,谁知一回头却瞧见阿琇站在门旁。
司马颖微微讶异:“阿琇,你怎么来了?”
“十六叔,”阿琇微微一咬唇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司马颖被她说中心事,倒是一怔,他确实是觉得此间洛阳诸事已了,并不想在这里久待,有了想回邺城的念头,适才与司马炽相谈,其实就是说的此事。
阿琇见他不语,心知自己所料不错,她便喜起勇气道:“十六叔,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做皇帝?”
司马颖面色一沉:“你怎么想到这个?”
阿琇退后一步,轻声道:“我只是想,父皇不理国事,才会导致如今这样混战的局面。二十五叔这样年轻文弱,将来未必能够做个好皇帝。若十六叔能够做皇帝,对大晋而言才是最好的。”
司马颖面色减缓,叹了口气道:“孩子话,皇储是国本,哪里能够轻言废立。”
阿琇抬起头目也不瞬道:“可十六叔也是先帝所生,为何不能一争?”
空气顿时胶着起来,司马颖望着她,一言不发。阿琇只觉得脊背发凉,心里毫无底气。
“我若想当皇帝,早就可以一争,”司马颖忽然开口道,“但我既已经保奏立了二十五弟,就会尽心尽力地保扶他。现在大晋真正的希望是二十五弟,他虽然年轻,只要历练几年,终是可以担当大用的。而我留在洛阳,并不能再做什么。时间久了,人心思动,反而会生出新的事端来。”他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母妃去世前有遗训,让我不得搅入诸王的是非中。我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