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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如碧似翠,衬着水色银鼠的比甲,瞧起来竟有几分熟悉。
纤罗见他打量自己,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有些局促地捏着衣角,心中却忐忑不定,不知自己这一身衣裳换得可是对了,她今夜本就精心打扮过,此时从灯下看去,只觉她薄施粉黛的芙面上光华流转,竟如一颗明珠一样熠熠生辉。她少有这样娇羞的模样,平素里更是从未穿过这样的汉人女子的衣裳,此时心里如小鹿乱窜,胸口噗噗地跳个不停。
刘聪呆望了她半日,忽然用力将她搂在怀中。纤罗微微一怔,心中又是惊慌更有几分期待,她心里思忖只一瞬,便欲拒还迎地伸出藕臂揽住他的脖颈。刘聪埋首闻到她衣襟上染着淡淡的素香,心中忽然一动,伸臂将她揽入怀中。他鲜有对她这样的亲近,纤罗简宣不敢置信一般,有些僵硬地将头埋在他胸前,心中只觉温柔甜蜜。
第二十七回 风行草偃
汉军撤退的消息传到洛阳,晋廷上下都舒了一口气。最为心满意足的尚属司徒王衍,他洋洋自得地表彰了自己居中调度的功劳,却将东海王出征的功劳都几乎抹尽。东海王司马越自是极为不悦,但碍于王衍身为国丈,倒也并不敢去争夺,只上表说愿意守在项城。
谁知今上问明事端,却令使节捧了天子佩剑赐给东海王,好言抚慰了一番,又驳回了王衍晋爵的奏承。
朝堂之上如沸如腾之时,后宫之中却平静得如一潭死水一样。阿琇所在的永巷更是与外界隔绝不通音讯,巷内皆用铜浆铸地,一棵草木也不栽,何等的单调萧瑟。她每日里望着窗外飞雪茫茫,一丝生机也无。这日忽然无意向窗外眺去,却见宫墙的缝隙里迸出了一点新绿,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颗绿芽,却嫩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那是满目萧条中唯一的一点活着的颜色。阿琇的双眸中顿时有了光彩,她凑近窗前,细细地看那株小芽,舍不得移开目光。
忽然一只堇色的绣鞋恰好踩在那嫩芽上,阿琇一惊之下抬头望去,只见那人一袭月白绣花湘水裙外罩着一件墨金色的鹤氅,瞧起来端然有一股华贵的风仪,却是阔别日久的献容。
献容见阿琇的目光在自己面上只是一转,旋又转到她的足下,便向脚下看了一眼,随即发现阿琇注目的焦点是什么。她轻轻挪开脚步,隔窗淡笑道:“一别多日,公主近来可好?”
阿琇静默良久,轻声道:“金碧栋梁与永巷冷宮,原也没什么好坏之分。”
献容心中一触,点头道:“不错。”她见阿琇的目光始终聚在那一点新绿上,心中倒是微微诧异,望着她道:“公主如今倒这样怜花惜草。”
阿琇却并不接话。
献容自觉无趣,又找话题道:“公主可知道,今日皇帝已经改年号永嘉了。”
阿琇两手微微发颤,面色也有些发白。
献容瞧在眼里,却说道:“想起去年这时,我陪伴先帝在华林园一带散步,彼时也是隆冬,忽然池边传来几声蛙鸣,众人都觉得奇怪,先帝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在叫?’”
听她说起去年之車,阿琇心中略有几分诧异,但仍是静静地听着。献容瞥了她一眼,极是舒心地笑道:“当时齐王与今上都跟在后面随侍,齐王回禀道,‘这是蛤蟆’。先帝听了却问出一句甚是让人惊异的话来,公主猜猜是什么?”
阿琇默想半晌,说道:“我猜不到。”
献容眸中含了深深的笑意:“先帝问道,‘此蛤蟆这样啼叫不休,是为了官事还是为了私事?’”
阿琇面上微微变色,心知自己的父皇蠢笨如几岁孩童一样,治国完全不通,却不想如今还要这样被献容羞辱。她双手攥紧拳头,克制着自己不要发作。
献容只作不知,慢条斯理地说道:“当时我与众侍卫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先帝的疑问,便是齐王也有些无措。谁知今上却说道,‘陛下,臣弟猜想蛤蟆在官地鸣叫是为了官事,若是在私地鸣叫,就是为了私事吧’。”言毕,她略略一顿,又笑望着阿琇道:“今上应变之速,当时也令我刮目相看呢。”
阿琇低头看着地上,忽然觉得那一抹新绿亮的有些锥人眼目,她默然一瞬,方道:“有话直说吧。”
献容轻声笑道:“公主果然是爽利人,我今日来找公主,是想请公主写一封信给成都王。司徒王衍一直对成都王多有敬重,奈何成都王一直对司徒存有误会。若是成都王能够放下成见,交出白虎符,司徒大人未尝不能为王爷洗清冤屈,重出辅政。到时候别说王爷可以施展才干,便是公主也可以恢复尊位,享尽荣华。”
阿琇细思了一瞬,忽然说道:“献容,果然是你。”
献容微微一愣,神色十分不自然:“公主说些什么?”
阿琇却望着她眨也不眨,说道:“昔时我只是疑心,那晚在邙山行宫里你跟我说的那番话是有人授意。如今看来,你果然和王衍有所勾结。”她见献容脸色微变,更是证实了心里的猜测,一字一句道:“献容姊姊,你原本就已是皇后了,天下之贵没有能够胜过你的。你何必再图谋这些权势,你究竟图些什么?王衍又给了你多大的好处,能让你这样死心塌地地帮他?”
献容后退了数步,脸色铁青道:“我今日来是让公主想明白,如今这世上,像今上这样通应变的才是胜者。成都王和公主如果能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落到阶下囚的份上。你昔日是不是对平阳有恩,你看她现在身为皇后了,又何时来看过你一次?人都是要为自己打算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成都王手里不过半枚白虎符,现在拿着有什么用处?不要日后灭顶之灾时才知后悔,公主好好想想我的话吧。”
阿琇冷笑道:“我再不识时务,也知道大局为重。如今定是二十五叔对你和王衍起了疑心,渐渐疏远了你们,你们便想到要用十六叔手中的虎符来对抗。你们这样浅薄的计谋,连我都瞒不过,就算真写了信给了十六叔,又怎么能哄过他去?”她顿了顿,又道:“献容姊姊,你如今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吧。”
献容眉间突地一跳,冷不防被她揭开了痛处,她盯着阿琇道:“我有什么不好过的,先帝尸骨未寒,我依旧是太后。你道皇帝还是你叔父?他如今视你和成都王如眼中钉一般,若不是我保全你,你焉能活到今日?”
“你若真的不后悔,便也好。”阿琇瞧着她有些戾气的神情,无比失望地关上了窗子。
献容恨恨地一跺足,却将地上那嫩芽重重地碾了几脚,直到碾得一片稀烂,这才解气地去了。
夜深三更,北风呼啸,阵阵如泣似诉。纤罗醒来时,却发觉枕边的人不知去向。她心下大是疑惑,便趿鞋起身,向帐外寻去。一出帐门,只见刘聪平时饲养的那对鸽子都咕咕地对着自己叫,她平时最讨厌这两只东西,可今日不知怎的却瞧着格外顺眼,顺手抓了一把稻黍喂给它们,可这两只鸽子却并不领情,反而啄了她一下,幸亏她反应快,赶忙把手缩了回去。她气道:“你们这些扁毛畜生,看我不把你们做了汤。”
汉军扎寨在荒野上,四面空旷得紧,一望可知除了戍卫的兵士并无他人。纤罗心里有几分着急,便问那守卫的兵士道:“你可瞧见了四公子?”
那兵士茫然道:“未曾瞧见公子出来。”
纤罗还想再问,却看见不远处汉王的寝帐掀开了,三表哥刘隆搀扶着姑母从帐中出来,她不欲与刘隆相见,闪身便向后寨跑去。
她一路不敢声张,却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土丘旁,忽然听得土丘之后有两个人的语声低低地传来,声音虽细,却很容易听出是丈夫刘聪的声音。她有些好奇地侧头望去,却见丈夫正身披一件青袍站在土丘背后,他的脚下还跪着一个黑衣的壮汉。
纤罗本想出声相唤,可丈夫的一句话传入耳中,她忽然就转了念头,只听刘聪低声说道:“洛阳那边消息如何?”
纤罗此夜的甜蜜忽然转成了浓浓的醋意,她脑海中浮现出阿琇的样子,心里已是郁怒到了极致。却听那黑衣人低声道:“洛阳五公子传来消息,说大事几可定矣。”
那人微微抬头,却正是刘聪最得力的部属匐勒。纤罗在平阳时,曾见过匐勒多次,自也是极熟识的。纤罗一怔,忽然有些好笑自己先前的胡思乱想,自己的丈夫是何等人,星夜筹划的必是大事,怎会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她想回去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等她回头时,忽然却见自己身旁竟然多出一人,却不是三表哥刘隆是谁?却原来刘隆适才在帐外已经瞧见了纤罗,但他并未动声色,先将呼延氏送回寝帐后方才过来找寻纤罗,却尾随着纤罗走到了这土丘之后。
纤罗大惊失色,便想出声示警。谁知刘隆反应极快,已是一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目光中露出了少见的威胁意味。纤罗被他挟持在怀中,丈夫和匐勒的对话一句句传入耳中,她心里急得简直要疯了,却毫无办法。
“此话当真?”只听刘聪掩盖不住语气中的瀲动,说道:“他的消息是否属实?”
那黑衣人抬起头道:“属下一一査实,并不敢欺瞒四公子,五公子在晋宫中确有内应。如今离间之计已然生效,此时东海王带兵出走,晋廷空虚,正是出兵之时,公子是否要将这个消息传给汉王?”
刘聪心中一动,便想起父亲对自己说话时倦怠的神情,他思忖了一瞬,方才说道:“先不要告诉父王。”
忽然土丘后有人拍手道:“四弟好智谋,竟然连父王也要瞒过。”
刘聪和匐勒都是一惊,匐勒极是忠心耿耿,迅速拔刀护卫在刘聪身前。却见刘隆一手挟着纤罗,慢慢地从土丘后走了出来,目光中透着得意地瞧着刘聪:“想不到四弟连洛阳来的传书都要隐藏,走吧,随我去父王帐中走一趟吧。”
“三哥,你误会了。”刘聪走上一步,解释道,“我并不是想欺瞒父王,只是现在我们的大军疲乏不堪,父亲也萌生退意,并不是进攻洛阳的最好时机。”
刘隆冷笑道:“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去父王帐下说个明白吧。”
刘聪心中着急万分,心知若父亲听到此事,定然会对自己起了猜忌之心,他急道:“三哥切不要告诉父王,大夫嘱托过父王不可动怒。若是小弟做得有不妥之处,请三哥多多包涵。”
纤罗亦是哀求道:“三表哥,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姑父。”
刘隆忽然一手松开了纤罗,几步走到刘聪面前,恨恨地低声道:“你若真想让我包涵,当初就别跟我争纤罗。”他一扭头,大步向前走去,“走,去父王帐中,今日定要把此事说个清楚。”
忽然嗤的一声轻响,刘隆高大的身躯突然便倒在地上。纤罗离得最近,瞧得清楚,只见匍勒右手微动,却是他暗中下了手。
刘聪一把推开匐勒,厉声道:“你做什么?”他抱起刘隆的身体,只见刘隆面上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双眼圆睁,却已经没了气息。
纤罗惊道:“三表哥,三表哥。”亦是扑了过去,围在刘隆身旁。
此时大变陡起,刘聪放下刘隆的尸身,拔着腰中长剑,对着匍勒道:“你竟敢如此!”
匐勒右手一松,手中影箭落在地上,他坦然面对着刘聪的剑尖道:“四公子,此人不除,今日之事决计瞒不过去。”
刘聪脑中嗡然一声,一时竟乱了方寸。他何尝不知以三哥的性情,定然会将此事添油加醋说给父王,到时候父王猜忌自己,恐怕再无什么前程可言。
可这到底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纵然他们再不亲近,毕竟血脉相连,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属下将兄长刺死。
匐勒跪倒在地,静静道:“匐勒自知犯了大错,甘愿承受处罚。只望公子日后记得还有个匐勒曾经追随过公子。”说着他迎上刘聪的宝剑,便要自刎。
电光石火的一瞬,刘聪将宝剑撤开,他瞬时已拿定了主意,沉声道:“你现在立刻赶回洛阳去,就待在刘曜身边,一步也不许离开。记住,你从未离开过洛阳,也从未来过这里。”说罢,他叮嘱道:“今日之事,你务必烂在肚子里,永不可再提。”
匐勒茫然地听他说完,忽然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说道:“公子,我这就去了。”说罢,跳起身便上了马,向南疾驰而去。
刘聪疲惫地转过头来,对着身旁呆若木鸡的纤罗道:“纤罗妹妹,你可愿意帮我一次?”
纤罗一双杏目中含满泪水,她身子颤抖了一瞬,迟疑道:“四表哥。。。。。。”
刘渊听到三子被刺身亡的消息,震惊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怒道:“这怎么可能?”
靳准瞥了站在一旁的刘聪一眼,缓缓道:“启禀汉王,此事属实。晋军派来的刺客想偷袭汉王的大帐,却遇到了巡值的三公子。三公子与刺客力搏而死,身上有好几处暗器所伤的。”
刘渊扶着榻边的立柱,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个噩耗。此时刘和搀扶着母亲呼延氏走入帐中,呼延氏哭声连连:“我的隆儿在哪里?”
刘和眼中泪光一闪,直直地望着刘聪道:“我听说是四弟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