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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就必定不让她痛快。但你现在如果被姊姊看到,恐怕连我也会被娘亲骂。你就在这里再待两日,等姊姊和姊夫回建邺了,你就乖乖给我当个侍女吧。”
“二小姐,二小姐……”阿琇还想出言恳求,那钱二小姐哪里还听她说什么,她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柴房的门出去了。
阿琇在柴房里被关了两日,毎日里钱二小姐都偷偷让个叫芸芸的小丫鬟来给她送些吃的。到了第三曰,那丫鬟竟然解开了她手上的绳索,面无表情道:“去见我们二小姐吧。”
钱家二小姐闺名叫做明月,但她性情古怪刁蛮,却半点也不似明月一样温柔。她只有十六岁的年纪,却酷爱骑马打猎,又在后院里养了数十条鬣狗,极是凶猛,连钱氏夫妇也不敢靠近。她让阿琇留在身边做了侍女,可每日里便让阿琇去喂喂狗罢了,倒也不繁琐。阿琇起初心事满怀,只想着如何逃出去。可后院里养着这么多狗,她还没靠近院门,那狗便都叫起来,哪里能出得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寒冷起来,阿琇要逃走的心亦是淡了,只想着便这样厮混度日罢了。
到了大年初一那天,明月破天荒地带了她和芸芸去正屋拜见父母。钱老太爷不在屋里,只有钱老夫人一人坐在堂上。她瞧见阿琇大是错愕,惊道:“你姊姊不是把这丫头……把这丫头……”她终是没说完后面的话。
阿琇低着头跪在地上,心里恨极,心知连这老夫人也是心知肚明的。
明月不屑道:“姊姊就是那样无聊,过了这些日子姊夫连问也没问过一次,可不是乱操心吗?”
钱老夫人脸色依旧不好,“你这孩子就是爱胡闹,要是给你姊姊知道了,肯定要生气。”
明月撒娇道:“只要母亲不说,姊姊哪里能知道?”
钱老夫人还要皱眉说教,只听屋外靴声响起,却是钱老太爷回来了。
明月笑道:“爹爹怎么一早就出去了,是去府台拜年了?”
钱老太爷脱下大氅,神采飞扬道:“多亏了贤婿在朝里受到了太傅大人的看重,今天连刺史大人都出来迎接我,真是面上有光啊。”
明月听到他提到崔源,瘪了瘪嘴嘀咕道:“什么看重?不过是一起狼狈地进出洛阳而已。”
“说的什么话!”钱老太爷厉色怒斥女儿,他回过头来这才看到地上还跪着两个丫鬢,又换了面色,对钱老夫人说道:“今天听剌史大人说,琅琊王也到了咱们吴地,怕是过完年就要登基做皇上了。如今王司徒虽然没了,但王太傅还是琅琊王面前第一红人。咱们姑爷可是有前途着呢。你去给家里的下人多做些新衣裳,再拿些粮米去外面发给灾民。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是吴兴第一富户,如今又有贤婿在朝傲官,不能薄了名声。”
阿琇跪在地上,听着忽然身子一抖,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钱老夫人一边答应一边又诧异问道:“没听说天子驾崩啊,怎么又要有新皇上了?”
“咳,皇上都被匈奴人捉走了,可不是就要有新皇上登基了吗?”钱老太爷似是不愿给妇道人家解释太多,又叮嘱道:“贤婿和桂枝过两天要回门拜年,给的封礼可不能太薄。”
“皇上被捉走了?”阿琇忽然抬起头来,脱口问道。
芸芸跪得离她最近,听她开口忽然背后冷汗涔涔,钱家规矩甚大,哪个下人敢这样无礼。
钱老太爷和钱老夫人都愣住,都未想到这个低等的侍女竞敢这样冒失。钱老夫人还未发作,明月不满地斥贲道:“你问这做什么?难道你还识得皇上不成?”
阿琇垂下头去,掩盖住自己的情绪,轻声道:“我从洛阳出来,因此一问,若是皇上钾被捉走了,家里人怕是也都难幸免。”
钱老夫人怒道:“太没规矩,主人说话,岂是下人可以插口的。”说着便想唤钱福来惩罚。
谁知钱老太爷摆了摆手:“大过年的,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好啦,你们都退下吧。”
芸芸赶紧带着阿琇退了下去,一出门就埋怨道:“你不要命了?”
阿琇满脑子里都想着钱老太爷说的二十五叔被抓走的事,只觉心中慌乱无比,竟是怔怔地没听到芸芸在说什么。
第三十一回 分索则易
正月初一,合是宫中该朝见的日子。刘聪到了太极殿外,却见里面热闹极了,长兄刘和与皇后呼延氏都端坐在殿中,与刘渊言笑晏妥,一家子父慈子孝, 完满无比。刘聪在外瞧着,只觉耳旁嘤嘤嗡嗡,嘈杂异常,他竟难以拔腿进去, 只觉得自己如同多出来的—样。他在殿外立了一瞬,只听殿中刘渊大声逍:“是聪儿在外面?”
刘聪怔了一会儿,应声道:“是儿臣。”
刘渊爽朗大笑:“进来吧。”
刘聪硬着头皮走入殿中,在刘和身旁坐下,只觉得座上的呼延皇后目光锋利地向自己扫来。正此时,殿外忽有人报:“启禀陛下,襄阳大捷,司吏校尉匐勒大破晋军,斩杀逆贼王衍首级。”
刘聪闻言肃然一惊,微微侧首,只见刘和正打量自己,他赶忙转过头去,瞧向刘渊,却见刘渊大喜过望道:“此人现在何处?”
内侍通禀道:“正在殿外等候。”
刘渊笑道:“快快宣入殿中。”须知他自从占洛阳后,每日里最惧的便是晋人王衍带出去的数十万大军,唯恐他们哪日卷土重来。如今小小一个司吏校尉便 能斩杀王衍,除了他的心腹大患,他焉能不喜?
不多时,匐勒大步迈入殿中。在玉阶下叩头连连,粗声粗气道:“末将匐勒见过陛下。”
刘渊瞧见他身材魁梧,状貌粗野,饶是有趣道:“便是爱卿诛杀的王衍?”
匐勒道:“正是。”说着他竞从腰间解下一个包裹,在殿中打开,只闻一股恶臭之味,刘聪定睛看去,竟是一个人头。 呼延皇后顿时不悦,掩鼻道:“这等无礼。”
刘和却眨眼进:“将军为何不将他带来见过陛下,反而—刀杀了他? ” 匐勒闷声道:“那老儿实在啰嗦,末将一刀便宰了他,望陛下恕罪。”
刘渊哈哈大笑,他深喜匐勒的粗犷不羁,大笑道:“真乃一员虎将也,朕要重重赏你。”他顿了顿,问道:“你想要个什么官做?”
匐勒抬起头来,却是目也不瞬道:“末将不想做官,末将想向陛下付个天大的恩典。”
刘聪心里一惊,不知匐勒要说出什么话来。刘渊大是好奇,问道:“你要个什么恩典?”
“末将是揭人,从小在洛阳的富人家为奴,无名无姓,只有主人叫我匐勒。”匐勒嘿嘿—笑,说道:“末将想请陛下赐名。”
刘渊讶异了一瞬,朗声大笑道:“好,好,朕就賜你这个恩典。”
刘聪顿时松了口气,心下终于安下几分,却也对眼前这个壮汉刮目相看。
只见刘渊细思片刻,沉吟道:“昔时西域四十八国,曾有石国。后来羯人随我匈奴入塞,安顿在芜渠一支,朕便賜你姓石,名勒。日后你便不是无名无姓之人了。”
匐勒叩地感溆涕零:“末将石勒叩谢陛下圣恩!”
此时刘和回首向刘聪低语道:“四弟门中之人,果然不同凡响。”
刘聪听到他话中似有深意,却不能不答:“石勒为陛下所用,是陛下之臣。”
刘和低声而笑,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好不容易宴尽席散,刘聪迟疑了一会儿,眼见着石勒注自己的方向走来。他不欲与之照面,转身便向宫外走去。沿着宫进走了许久,不知不觉走到一座不起眼的小楼前。刘聪忽然驻足,呆呆立在门前。 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四哥怎么不进去?”
刘聪一扭头,只见却是刘曜在门边笑望着自己。
“这里现在是你的府邸?”刘聪随口问道,抬足便迈入府中。
刘曜笑道:“在这里住得习惯了,倒也不想再换地方,他瞧着刘聪神色郁郁,便道:“听说从前四哥也在这里住过?”
“住过一些日子。”刘聪淡笑道,信步却走到了后院。如今刘渊既已称帝,诸子皆封王,刘和为左贤王,刘聪为右贤王,就连死去的刘隆也追封为兴义王。他又把两个弟弟刘迪和刘锐分封安昌王和西昌王。唯有刘曜是螟蛉义子,刘渊本有意封王,奈何呼延皇后的弟弟呼延攸联合西昌王强烈反对。刘渊使也作罢。宫中便称五公子,算是含混过去。刘聪知他心中不悦,故而这种日子还躲在府里偷闲,并不乐意去宮屮敷衍。
后院的小楼旁种了两排湘妃竹,竹上斑痕点点,如美人泪一般,刘聪抚竹忽然怔住,一时间往事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回转过身,只见刘曜已命人布好了酒菜,便入席而坐。又见桌上有酒盅,便给自己倒了一盅,闷然一口饮尽。
刘曜瞧他一瞬,笑道:“四哥心里不痛快?”
刘聪并不欲隐瞒,一杯接着一杯地饮了起来,口中却是淡淡道:“今日在宫宴上父皇赐了匐勒姓氏。”
刘曜凝神想了片刻,笑道:“这个羯奴真不简单,竞连陛下也哄了去。”
刘聪皱眉道:“你说什么?”
“你道他是怎么杀的王衍?”刘曜目光一闪,微笑道:“王衍是不战而降,无用之至。”
刘聪倏然而惊:“那他为何还要杀了……”
“这就是这个羯奴的狡猾之处,”刘曜嘴角微提,“像王衍这样的贪生怕死之徒,若是投降岂能不啰嗦一番,甚至说出什么大逆不道、怂恿他拥兵自立的话,怕也是有的。只要有一言半语落入陛下耳中,能不生猜忌之心? ”
刘聪细思石勒表面粗犷内心的细密,只觉不寒而栗。他咬牙道:“其心可诛。”
“更有意思的是,这羯奴取道潼关,竞然把始皇帝陵塞掘了。”刘曜眨眼笑道,“此事四哥恐怕还不知吧。”
刘聪手一抖,酒使撒了出来,惊道,“他竟这样大胆。”他沉吟一瞬,面色已是沉了下来,“我得好好警告一下他了。”
刘曜笑笑道:“四哥竞这样老实,这节骨眼上别人可都在忙着栽培自己的人。四哥可知道大哥引荐的那位田密,父呈可器重得紧。” 刘聪淡淡道:“那日破城之时,田密献上了半枚白虎符。” 刘曜目光一闪:“只有半枚?”
“当年齐王与成都王相争,各持半枚虎符,田密是齐王心腹,这半枚该是齐王那半枚。”
“成都王那半枚又在何处? ”刘晴忽然望向了刘聪, 刘聪心里一惊,便不说话。
刘曜笑道:“罢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还是说风月好了。”他望骑刘聪进:“大哥都有两个儿子了,四哥怎么还没有动静,连家眷也不带到洛阳来?”
刘聪叹了口气,给自己又斟了杯酒,一口饮尽。
刘曜也陪着饮了几杯,用羹匙轻敲酒盅,喟叹道:“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样的人是四哥得不到的?四哥这样的英雄大丈夫,何必要委屈自己。”
刘聪却点了点头:“酒醒梦醉,里沉月落,都是人间惆怅事。不说也罢。”
两人各饮了七八盅,都轚蒙有了些酒意,刘曜忽然笑道:“我瞧着四哥原来是个痴人,世上之事,欢喜少,愁苦多,不如及时行乐。我替四哥叫几个美貌的姬妾来取乐,如何? ”
“不用。“刘聪连连摆手。 刘曜笑望了他一眼,忽然叫道:“献容,献容。”
不多时,一个身着红袄的丽人姍姗而来,手捧一把琵琶,笑倚在刘曜身旁。
“给我和四哥唱支曲子。”刘曜笑道,“让四哥听听你的琵琶。“
献容微微对刘聪行了一礼。只听转轴拨弦,如石破天惊、清泉入耳,却是她轻声唱道:
分索则易,携手实难。
念昔良游,兹焉永叹。
刘聪忽然心念一动:“这是陆士衡答贾谧的那首?”
刘曜且笑点头:“四哥果然博识,且听献容唱完。”
只听献容忽而正襟危坐,手中促弦转急I却是扫弦如雨,歌声也亦高昂:
公之云感,跆此音翰。
蔚彼高藻,如玉如兰。
她的收句又转轻声,却是曲中收拨,慢捻轻弦,唯有余音泛泛,若绕梁间。而刘曜亦是脉脉含情地望着她,手亦是牢牢相握,并不分开。
刘曜私纳晋帝废后之事刘聪已有所耳闻,此时见到刘曜身旁的女子容貌艳丽,颇有几分楚楚之姿,自是心知肚明。刘聪此时见二人如此情谊,便知不可再撼。他到底与刘曜交好,听她唱完,只点点头,却对刘曜道:“父皇最近脾气不好,你小心些。”
谁知刘曜满不在乎说道:“大哥不也娶的晋女?为何我便纳不得。”他此言一出,身旁的羊献容便多了几分宽慰之色,瞧向他的目光亦愈发柔和。
刘和的妻子是晋帝与贾后之女东海公主,从前固然是尊贵无比,可如今晋室被灭,亡国公主哪还有半分地位尊荣,便是今日这样的大日子,刘和也未带她入宫,只将她扔在家中。刘聪皱了皱眉头:“你若见到大哥,万万不要提这话,大哥如今最是忌讳这个。”
刘曜哪里放在心上,他站起身道:“我去后面松乏松乏,”献容马上站起身来,将狐裘披在刘曜身上。刘曜回头望了她一眼,目中深情軟款。两人虽言语不多,却如同长久夫妻一般,一举一动都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