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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阳光,她若桃花般灿烂的笑颜,他就打定主意,此生要她足以。
他算了一切,甚至算定了其实在宫里无依无靠的她,不会有什么好归宿,嫁给他对她也是最好的选择。他以为她不会反对,甚至希望她的面上能露出那日般的羞涩而甜美的笑意。
他的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是要向她解释什么,又似是无奈。
可他在她眼中看到的,只有如被火灼过的激愤,或许,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哀戚。
皇后怒极反笑,“清河公主一片孝心可嘉,本宫准你佛前带发修行。”她又恶狠狠的等着贾午,“把你儿子领回去,让他闭门思过三个月。”贾午又是着急又是恐惧,赶紧起身把儿子领走。贾谧几次回头,阿琇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好好一场寿宴,堵心到了极点。皇后一挥衣袖,竟离席回宫去了。
羊献容想过去扶起阿琇,可她的父亲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她便收回了伸出去的双手,跟在父亲身后也走了,只在转身时无声的用口型说了声“保重”。
所有的人都走了,清河还跪在冰冷的石阶上,没有人叫她起身,也不会再有人叫她起来。
她心底一阵冰凉,仿佛一场少女的绮梦被打碎了。她忘不了他临别时的眼神,还有起身时衣角飘过的淡淡兰香。
“走吧,人都走光了,别跪在这里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她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却看到那个人站在背后,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聪哥哥。”她震惊异常,五年了,她永远都记得朱雀门外,他推她离开的模糊身影。她渐渐长大,明白了那个举动的意义,那天他是在用生命为自己赢得一点逃出去的时间。她几乎天天都在悄悄祈祷,希望他还活着,却没想到有一天真的看到他就站在自己面前。
“你还记得我。”他的眼角眉梢露出了喜悦的神情。五年过去了,少年长成了沉稳的青年,依旧是一身青袍,却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阿琇惊讶道,“聪哥哥,你还活着。我以为你已经…已经死了……”
“傻丫头,”他目中都是淡淡的暖意,笑着说道,“五年前,我在朱雀门外受了重伤晕了过去,醒来后已经在琅琊王的军中。”琅琊王一直驻守边地,那时接到太子急令进京护驾勤王,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赶到时太子已经罹难。琅琊王与他的父亲刘渊是莫逆之交,千里奔袭,顺手救了他回去。
他顿了顿,似是回忆起那些充满刀光和血痕的过往,“这些年我一直在打听公主的消息。听说公主身在金镛城里,一切平安。”他微笑着看着她,“你瞧,我没有违背你哥哥的嘱托,我们又见面了。”
阿琇亦想起往事,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苦笑。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温言抚慰道,“刚才的事我都看到了,你在宫里受了很多苦。”
她适才伤心到极致时,连眼泪也未落一颗。可听了他温和的一句话,她不知怎地一下子眼眶就红了,泪水无法抑制的落下来。刘聪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她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太子哥哥轻轻拍着自己的背,安慰着自己。这些年所有的委屈苦楚都瞬时涌上心头,她失声痛哭,像个孩子一样。
刘聪也不出声,只是默默的陪着她,目光里都是柔和的安慰。
阿琇痛快的哭了好一会儿,仿佛心理的委屈都发泄尽了。这才不好意思的抬起头,两个眼睛肿的如水泡一样。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却并不笑话她,瞧见她穿的单薄,顺手解下了自己的外袍,轻轻搭在阿琇身上。
阿琇顺从的站起身来,跟在他的身后。
月色如水,两个年轻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很长。
洛阳的街道四通八达,市井繁华非常。
月上枝头,背街的小巷里分外安静,藏在深巷中有一处不起眼的府邸,推开黑色的门进去却别有洞天。
“你回来了。”一个面目清隽的中年人背着手站在院中,语声却很是严厉。
刘聪没想到这么晚琅琊王还在院子里赏月,忙躬身行礼。
“宫里的宴席早就散了,这么晚你去了哪里?”琅琊王是悄自入京,虽然足不出户,却对宫里的事了如指掌。
“臣奉命在宫内打听动静,不敢懈怠。”刘聪对这位比自己大了十岁的王爷贯有几分敬畏之意的,当即把晚上宫中开宴的情形一一向琅琊王报之,却不知为何独独略去了自己与阿琇相认的一节。
琅琊王满意的点点头,也觉得自己适才太严厉了些,又放缓了口气温和道,“你今晚做得很好。过几日我就回下邳去了,我会替你在宫中谋一个职位,你多加留意贾氏的动向。此事关系重大,你一个人在京中难免要吃些苦头,莫要泄气。”
刘聪应声称是。月光下,他的身影虽然坚毅笔直,但却有几分萧索。
琅琊王瞧着他长大,深知他的心事,“这些年来,你父亲一直让你在京中做人质,不给你袭爵位家业,你是不是有点怨恨他?”
没想到他问的如此直接,刘聪唇微动,低头道,“臣不敢。”
“不敢就是有了。”琅琊王缓缓伸出手掌说道,“五个手指,总会有短有长,父母心也是一样,不会一样公平。”
刘聪低下头去,看不出什么神情。他的三个哥哥都跟着父亲身旁,挣了不少军功,大哥还袭了爵位,可自己先是一个人被送到京中做质子,又在琅琊王身边做长随,连姓名都要隐瞒,年过弱冠,却没有任何建树。
“你虽比起你的几个哥哥更坎坷波折些,但在本王看来,多受几分挫折并没有坏处,”琅琊王一语道破他的心事,“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父的做法,未尝不是在锤炼磨砺你,你不要怪他。”
琅琊王见他低头不语,长叹了口气道,“你父让你跟随于我,也有你父亲为你的打算。”
刘聪茫然的抬起头,不明他的所指。
15。白虎驺虞
琅琊王缓缓说道,“你曾在故太子身边多年,是否听说过白虎符与驺虞幡。”
“臣从未听过。”
“你没有听说过也属正常,此事是我司马氏最大的秘密,除了先皇和少数亲族,再无人知晓,”琅琊王长吐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昔日先皇一统三分天下,成就了千古帝业。先皇有感于百余年来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都因为天下之兵不归天子所统,才造成了诸侯割据的乱象。于是先皇立下白虎符和驺虞幡二物,立下誓言,白虎符可调天下之兵,驺虞幡可解天下之兵,此二物只能由天子所持,见之如见天子。”
“可是今上……”刘聪大是讶异,想起晚上寿宴上见到的天子,行动痴傻,看上去智力如同小儿一般。
“今上自幼就有脑疾,本不适合居帝位。奈何今上的生母杨皇后爱护亲儿,一意孤行,迫使先皇立了今上为皇储,”琅琊王讲起前朝旧事,微微叹了口气,“但先帝一直到临终时,都不放心愚傻的儿子即位后怎么能够守住天下,宫中传言,先皇的白虎符和驺虞幡都没有交给今上。”
刘聪沉默不语,忽然想起五年前谢昭仪和太子惨死时,被赵王拷打逼问的惨状,心中已有几分明了。
琅琊王瞧见他脸色,心知他已猜到,目中露出了几分不忍,“按宫中的传言,先皇临终把驺虞幡交给了杨皇后,把白虎符交给了皇太孙的生母谢昭仪,让他们共同辅佐今上,不要让国朝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可杨太后娘娘在先皇去世不久就暴毙了,而谢昭仪和太子,也都遭了不幸……”
“那驺虞幡和白虎符岂不是都落入了贾氏之手?”
“我本以为也是如此,所以五年前接到太子的密信,星夜带兵入京勤王。我入宫时晚了一步,太子和昭仪都惨遭不幸,我本以为完了。可奇怪的是,贾氏虽然专权,但却调不动丝毫兵马,这五年来司马诸王都心惊胆战,但贾氏却毫无动作。”
刘聪面色诧异,“难道皇后没有拿到白虎符和驺虞幡?”
琅琊王重重的点点头,“以贾氏的嚣恶,若拿到虎符,不可能不调兵铲除我们这些眼中钉。以现状来看,她手里确实没有虎符。而且我当年入京时,她也没有拿出驺虞幡解兵厄,可见两样东西她都没拿到。先皇一世英明,未必临终没有其他的安排。”他踱了几步,忽然站定道,“清河公主是谢昭仪之女,贾谧忽然要娶公主,难保不是有其他的打算,此事万万要小心。”
回宫后不久,宫中忽然传旨,皇后要召见清河公主。
皇后的宫中贯是奢华无度,奇珍绫罗遍地,说不出的华丽绮迷。然而此时她双眉紧锁,面容似笑非哭,十分难看。
皇后身旁还端坐了一个矮小的妇人,看上去与她面目有些相似,正是皇后的妹妹国夫人贾午,她穿着墨青色的襦裙,遍绣着缠枝花,亦是华贵无比。难得她却对阿琇十分的和蔼,笑着说道,“在宫中住了好几个月了,都还习惯吧。”
阿琇淡然道,“住的都是从前的宫室,也没有什么不惯的。”皇后本来就不悦至极,重重的哼了一声。
贾午被她呛了一下,笑容甚是僵硬,依然温声道,“ 公主这样的容貌,真是人间少有的美人。下个月初十就是公主十五岁的生辰,不知我们府上是否有幸,可以请公主过府一叙,及笄成礼。”贾午这番话说得谦卑至极,然而话中之意却是显而易见,由贾府给阿琇办及笄礼,那就是要纳媒下聘的意思了。
“不好,”阿琇缓缓抬首,目光灼灼的凝视着贾午, “我虽无母兄庇护,也是国朝公主,怎能在外家及笄,由外臣乱议典仪?”
贾午当即侧首无言,有一瞬时的失神,忽然脑海中晃过昨夜和儿子相谈的情形。
昨夜在灯下,她慈母之心,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你若不喜欢东海和始平,母亲可以去央皇后,为你另指一门好婚事,何必非要阿琇?阿琇到底与你姨母不和,况且,她在宫中毫无依靠,虽然也是个公主,不过是空架子罢了。”可儿子却跪在膝下只是低头不语,从灯下看去,儿子半垂着眼,剑眉入鬓,固执的样子也像极了他的父亲。
她心中忽然一恸,想起二十年前的日子,良久方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也没父亲管你。我是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见识,一切都由你自己做主吧。”
皇后却没有贾午这么好的性子,她霍然站起,怒气加重的呼吸,拍案盯着阿琇说道,“你休要不识抬举,谧儿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及笄之事,就定在贾府办,你不去也得去。”
“皇后娘娘,国夫人,”阿琇目光中都是轻蔑不屑,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你们既然定下了,还来找我商量什么,到时候绑着我去就是了。”
皇后瞧着她孤傲倔强的样子,忽然眼前闪过那个女人的样子,也是这样茕茕孑立,一般的宁死不从。她嘴角划过一丝狠厉,贾午自幼与她一起长大,她慌忙站起来,拦在清河身前,“不是我们做大人的莽撞,实在是谧儿这孩子不懂事,唉。”
阿琇陡然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贾午瞧着阿琇的脸色,赶忙说道,“既然这样,就算是说定了。初十那日,我遣人入宫来接公主,公主勿要迟了。”
阿琇低下头去,只是沉默不语。
16。周山有梦
皇后下了令让清河公主禁足思过,宫门都被关了起来,连靳阿姆也不得入内。阿琇数日一言不发,却日渐消瘦起来。
第二日一早,贾午就命人来迎阿琇,白袖见来人是竟是贾谧,到底不敢轻慢,笑说道,“公子来的太早,公主还未梳妆礼毕,公子权且先到皇后宫中歇歇,巳时再来接公主便是了。”
“也好,”贾谧头带金冠,身着紫色锦袍,本就生的风姿如玉,看上去心情甚好,面上更带了三分笑意,他走时从怀中取出一物,交与白袖道,“诺,将这个交给你们公主。”
阿琇穿定了吉服,却见白袖进来笑着要讨赏,“公主你瞧瞧这个,这可真个好看。”
一块上好的白玉雕琢成的玉佩,玉色光润,触手生温,尤为醒目的是上面还刻着八个字:“鹤鸣九皋,犹载厥声。”笔法遒美峻拔,筋骨间颇有几分清贵气。
“公主倒是猜猜,这玉佩是谁送来的。”阿琇待下甚厚,白袖与她玩笑惯了,此时也来促狭。
阿琇把玉佩拿在手里略把玩便丢在一边,她心里明镜似的,嘴上却冷声道,“看上去平常的紧。”
一旁服侍她梳妆的水碧奇怪道,“贾公子的字写的竟平常么?贾公子才华横溢,是金谷二十四公子之首。在京城里求公子的一幅字也难,难得竟有心专门写了来给公主添及笄之礼。”
“我就是不喜欢,”阿琇听了脸色愈发的不悦,粉脸涨的通红,说道,“以后他的东西不必送进来,就丢在宫外吧。”
水碧委委屈屈称了是,拿了玉佩却不知怎么办好,白袖接过玉佩,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轻轻把玉佩系在阿琇的衣带上,劝道,“公主,嫁给贾公子并不是坏事,公子才高貌俊,京中不知多少女子盼着嫁他。公主在宫中并无依靠,日后……”
白袖的话没说完,阿琇却明白她的意思,她在宫中何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