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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吴歌-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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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下。
且说明月在家见了姊姊,大是诧异:“姊夫为何没有随姊姊回来?”
钱桂枝心里也在埋怨丈夫,没好气道:“你姊夫说有几个相熟的公子在吴山赏梅作诗,便瞧瞧去了,晚些再来。”明月心中大是忐忑,面上便有些不自然。
桂枝与她到底是姊妹,奇道:“你怎么了?” 
明月自是遮掩:“无事,我便是怕爹爹会心里怪罪姊夫。” 
桂枝心里何尝不埋怨丈夫不会在自家做人,但口头上却不肯输人,啐道:“你姊夫是官家的人,难免应酬要多些。”
钱家一家人在家里苦等崔源,可崔源直到过了晌午方才回来。桂枝见他回来,大是高兴,笑着便迎了过去,可她随即便看到阿琇居然也跟在后面,她当时便柳眉倒竖,指着阿琇道:“这……这丫头怎么还在这里?”
钱家一家人都知此事底细,大是尴尬,可崔源却冷笑道:“她不是船家的外甥女吗?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丫头?要不是我今日在吴山上碰到她,还不知道你做的好事。”
桂枝见父母妹妹神色如此,心中已知大概,偏偏丈夫在侧,她只是又羞又恼,顿足道:“你们都这样对我!”
“姊姊!”明月想去搀扶她,可桂枝狠狠地甩开她,却哪里理她。
钱老爷见女儿们闹得不象话,碍于女婿在场,干咳了一声,说道:“好了,都别闹了。今日是贤婿回来的好日子,还是先开饭。阿琇啊,给大小姐盛碗汤,算是赔罪你之前弄坏她的妆盒。”阿琇何曾弄坏过桂枝的妆盒。钱老爷这么说不过是给桂枝一个台阶下,也是提醒她不要在姑爷面前闹得太过,万一传出去她贩卖人口之事,怕是面子上更难看。
可阿琇却跪倒在地,哭泣道:“钱老爷,大小姐,二小姐,求你们放我回去。”
钱老太爷大是尴尬,手直哆嗦:“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
钱夫人亦是不忿,“你这白眼狼,我们钱家好吃好喝供着你,什么时候短亏过你?你居然还不知足。”
阿琇哭泣道:“我也有家人,我并不愿意为奴婢,恳求放我一条生路。”
崔源铁青着脸道:“好岳丈,好贤妻!这就是你们钱家做的好事!”
桂枝听丈夫说得严厉,心中有几分害怕,便去拉丈夫的衣袖,哭道:“相公,相公。”
崔源扭过头去,面色难看之至,吼道:“我崔家真是祖上烧了高香,竟与你这等人家结亲!” 
钱老太爷心里盘算了一会儿,忽然向阿琇行了一礼道:“阿琇姑娘,是我们钱家多有亏待,老汉这里给你赔礼了。”
阿琇见他态度忽然转变这样大,一时间倒不知所措,迟疑道:“钱家并没有亏待我,只请您放我回家。”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只听钱老爷连声应和,又对钱福吩咐道,“钱福啊,好好带阿琇姑娘回房去休息,我一定好好教训我的两个不听话的女儿,等阿琇姑娘吃过了饭,我带着两个女儿给阿琇姑娘赔罪,再好好地把姑娘送回家去。”
钱福何等伶俐,赶忙哈着腰对阿琇行礼道:“阿琇姑娘,请您随我去暂作休歇。”
阿琇望向了崔源,却见崔源对自己点点头。她便默然随钱福而去。临行时,似听到明月重重地哼了一声。她心知明月对自己并不坏,便对她报以善意的笑容。可明月面色却难看至极,目光如刀子一般,眼风嗖嗖地从阿琇身上扫过,再没有半点平日里的友善。
此时厅中只剩下钱氏一家和崔源,桂枝兀自哭哭啼啼,拉扯着崔源的衣袖,只连声道:“相公,相公,我知错了,你可不能休了我啊。”
钱老太爷被她吵得头痛,对钱夫人吩咐道:“你把桂枝和明月带回去,我有点话要跟贤婿聊聊。”
钱夫人“哼”了一声,便拉着两个女儿出去了。
钱老太爷見崔源脸色仍然很难看,便起身给崔源斟了杯酒,赔笑道:“贤婿,这是上好的女儿红,老夫留了二十余年,今日专门招待贤婿。贤婿尝一口吧。”

酒过三巡,众人都很是尽兴,琅琊王端坐正中,王导便在他身侧之座端然而坐,琅琊王笑对王导道:“今日入席的都是年轻的才俊,我们俩真是老头子了。”
王导躬身笑道:“王爷正当壮年,怎能言老。这席中只有老臣是老朽了。”其实琅琊王与王导同岁,只是保养甚佳,虽然年过五旬,但远望去不过四旬出头的样子。
琅琊王闻言微微一笑,却对王导道:“罢了罢了,如今都是青年才俊之天下了。”
今日宴席是王导安排其第二子王恬主持,意在琅琊王面前推举儿子。此时王导微微颔首,王恬便自斟了一杯,先向琅琊王行过礼,又敬向琅琊王右边之人道:“久闻曹公子的剑术天下无双,不知可有眼福一见?”
坐在琅琊王身侧的曹公子却是身形微微一滞,却并不起身。
王恬听闻这位曹统曹公子是如今琅琊王身边一等一的重要人物,王爷十分信赖于他,当然要好好拍马一番。他听说曹公子是习武出身,剑术最是不凡,便有意请他舞剑,需知座中都是吴地名士,若是曹公子当场舞剑,明日便有诗文传遍天下。
琅琊王自是知道他们父子的意思,他淡笑道:“士昀身上的剑伤未复,便不要勉强了。”
王恬大吃一惊,只见父亲对自己投来一缕责备的目光,心下更是惶恐之至。
却听曹统开言道:“实不相瞒,那日洛阳城破之时,末将已立下誓言,此生不再用剑。”
众人未想到他竟然直言抗拒,一时都是惊愕。
琅琊王仿若不觉众人神色,却对曹统道,“那日你是怎样逃得一条性命。”
曹统苦笑道,“当时末将奉命护送湥Ш庸鞒龀牵扇丛诔峭獗恍倥俗阶。坏犊吃谟冶凵希偈侨耸虏恢5饶┙牙词保闶窃诔峭獾穆沂谏希┙纳砼灾挥谐啥纪鹾汀彼剖窍氲搅耸裁矗鋈桓目诘溃骸啊阒挥谐啥纪醯氖怼!
琅琊王摇了摇头,叹息道:“十六郎一身霁月光风,竟落得这样下场。”
周戡与王导交好,此时见提到当日洛阳城破亊,心知王导必然尴尬,便插口恭维道:“曹公子如今弃武从文,己成琅琊王左膀右臂,日后前途更不可限量。”
说话间,却只听有人冷声道:“当今国家乃用兵之际,弃武从文,岂不可笑,若朝中都是读书人治国,如王夷甫一般,更是祸国。”
提到王衍,一时间众人都缄默无声。王导心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他的兄长王衍带走了洛阳所有的兵力逃跑,却在路上遭石勒大军所捕,又欲投降,被石勒所诛杀。他抬眼瞧了一言,只见说话的人正是琅琊王府中的掾吏顾谆,他顿时沉默不语。可他的儿子王恬却没有这么好的脾气,站起身来便要驳斥。王导重重地哼了一声。王恬到底畏惧父亲,于是便将话咽了回去。
顾诤也许是饮多了酒,自斟了一杯,又转头对周戡道:“周大人可知王夷甫是怎么死的?”
周戡微微瞥了王导一眼,只道:“不知。”
顾谆嗤笑道:“那王夷甫惹人耻笑之至,他率军数十万,路遇石勒,居然不战而降,石勒本也敬他是两朝老臣,免他一死。谁想他聪明过分,竟然劝说石勒拥兵自立,你道石勒军中有多少刘渊密探,此言若传出还能得了。石勒当时便斥其无耻。可怜我朝堂堂太傅大人,清谈名士,竟然被一个羯族庶奴斥责得满头是汗,连连叩头自称死罪。纵使如此,那石勒也不会放过他,当时取了他的首级送到洛阳去了。”
他言到此,王导却面不变色,反而手持酒盏,面露笑意。顾谆还不放过他,又道,“如今天下有气节之士,当如羊玄之一般。听闻女儿投贼,便以身殉国,也算落得个清白,苟延残喘于敌前,无非惹人耻笑罢了。”他这话说得极重了,座中人人都知上个月初国丈羊玄之在家中自缢而亡,琅琊王追赠车骑将军。这是以羊氏之荣,暗讽王氏之耻。
王导的儿子王恬气得脸色发白,本想拍案而起,但忽然想到此人是琅琊王带来的,琅琊王怕是默许他如此。他想到此处,再看父亲沉静的面容,背上都是冷汗,只得忍气不进。
酒既然喝得不畅,众人使无话再说,人人都觉这顾谆扫兴至极,偏偏琅琊王要带他来此。琅琊王瞧见气氛尴尬,便开口道:“士昀,你便瞧在本王的面子上舞剑一曲,给大家助兴。”
曹统默了一瞬,起身躬然道:“是。”
他一起身,忽然一张画卷从怀中掉了下来。周戡离得最近,捡起画卷展开看了一眼,笑道:“曹公子好生风雅,画上的人真是美人。”
气氛顿时和悦不少,琅琊王亦抚须笑道:“果真?士昀也有心上人了?”
王恬凑近望了一眼。忽然奇道:“这画上人哪里见过。”
周戡与他熟识,打趣道:“世上的美人哪有我们洵安兄没见过的,仔细曹公子与你拼命。”他话虽是这样说,却终是儒生做派,将画轴卷了起来,递给了琅琊王。
琅琊王接过画卷只看了一眼便淡笑了笑,瞥向了曹统,却见他神情抑不住有一丝紧张。
王恬有些着恼道:“我非是打趣,这画上女子我今日还见过。就是适才在这吴山上与崔源兄说话的便是了。”说着他一指那画上的女子,又道:“她脖颈上有一颗胭脂痣,这画上也有,决计不会有错。”
曹统闻听此言大为震惊,他盯向了王恬:“你此言当真?”
王恬还未作答,只听琅琊王忽然打断道:“不必说了,这画上的人是先帝的湥Ш庸鳎丫诼逖舫瞧剖毖彻恕!
王恬睁大了眼,迟疑了一瞬,再看父亲投来了警告的眼光,终于咽道:“臣见得不实。”



第三十二回  附骨之毒
 
后厅厢房里,桂枝还在哭闹不止,钱夫人叹了口气道:“你消停些吧,万事都有你爹爹在呢。”
桂枝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爹爹真的能哄好相公吗?”
钱夫人冷笑了几声:“我跟随你爹爹二十多年,在吴山这个地方,还没見有你爹爹摆不平的事。”
桂枝想起钱老爷平时行事,突然有些害怕:“娘,爹爹不会对相公不利吧。”
钱夫人道:“傻丫头,你道你爹爹连亲疏都分不湥С穑俊
桂枝这才微微放下心来。钱夫人见明月在一旁不说话,使责怪道:“明月,你以后少给你姐姐惹得麻烦。”
桂枝怒道:“就是,若不是明月捣乱,哪里有这么多事。”
明月低下头去,并不说话。
钱夫人侧耳听着前厅里谈话声漸低,又道:“你们俩快收拾收拾东西。” 
明月抬起头来:“娘,我们要去哪?”
阿琇一直等道晚饭,也没有人来放她走。她心中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使劲推了推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了。她心里愈发焦急,大声喊道:“钱老爷……二小姐……崔大人……”可哪里有人理她。她这才慌乱起来,打量四周,只见这间房门窗紧闭,竟是从外面被反锁住了,哪里跑得出去。
她心里实在怕极,大声喊叫起来,可奇怪的是,往日里热闹的钱家竟然一点声响也没有。哪有人理她。她此时心中惊惧至极,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烧焦的味道从楼下传来,她一瞬间忽然心中冰凉,竟是呆呆地坐在床沿。
桂枝倚在钱夫人身边,且笑道:“娘亲,爹爹是怎样说服相公道?今日相公待我格外亲厚。”
钱夫人叹了口气:“女婿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不能开罪的,更别说休妻,那是想都不要想了。到底是你舅舅还在王家有点地位,要不然女婿怎么能登得了王家的门。”
桂枝将头埋在母亲怀中:“那个死丫头怎么办?我可不想让她好过。”
钱夫人轻声道:“自然不用让她活,都安排好了,今晚一把火烧了就是了。”
桂枝一下子抬起头来:“放火?那绣楼岂不是可惜了?”
“傻丫头,一个绣楼费得了多少银两?”钱夫入语重心长道,“我们到底是大户人家,现在又有姑爷做官,要是传出去我们家有虐婢和私相买卖的事,那可怎么了得。”
桂枝愕然道:“父亲和相公都知道了吗?”
钱夫人道:“自然都是说好了的,你只盯着些你妹妹。这事别让她知道了坏事。”说着钱夫人又有些感叹道:“若是当时便把那丫头处置了,也不多出这些事,都是你妹妹坏事。”
阿琇在房中正是绝望之际,忽然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阿琇大是惊喜,站起来冲到门口,疾呼道:“是谁?”那门外的人忽然站住,并不说话。阿琇拼命呼救:“求求你救救我吧,放我出去吧。”
那门外的人似是怔了一瞬,忽然只听门锁轻响,阿琇只觉得这声音若世上最动听的声音,一时间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过了约莫片刻,楼下的浓烟滚滚,火似乎烧了上来,那房内的浓烟愈发呛人。阿琇焦心如焚,门外的人亦是着急,她试了许多把钥匙都不对,锁仍然未开,阿琇见门缝里隐约透来火光,看来火势已经很大了,她绝望之下大声道:“你别管我了,你快逃出去吧。”
她话音刚落,锁声忽然清脆一响,门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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