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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匆匆起来,回禀道:“启禀娘娘,陛下昨夜驾崩。太子出兵讨伐楚王,这是出兵的号鼓。”
阿琇脸色一白,顷刻忽然笑道:“匈奴人也有今日?”
那侍女瞧着她脸色怪异,大是惊诧,却见阿琇疾步奔至酴醾台上,远远眺望,却只见城头旗帜翻卷如云,黄尘蔽天,竟是千军万马倾城而出。
那侍女战战兢兢道:“娘娘,你在看什么?”
阿琇默默望了一会儿,忽然面露微笑,却是冷声道:“我在亲眼看着匈奴人自相残杀,灭族而亡。”
整整三日,没有一个人到酴醾台来,宫中仿若被冰冻了一样,没有一点生气。
到了第三日,那侍女有些害怕,悄悄对阿琇道:“娘娘,宫里许多人都逃出去了,连膳房都没人了,要不您也跑吧。”
阿琇顿了片刻,笑道:“你先走吧。”
那侍女闻言大喜,便快步奔出去,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娘娘,您不走吗?”
阿琇眼中忽然划过一丝奇异的神采,漫不经心地用长长的指甲划过花梨的书案,淡笑道:“我不能走,我还有一些事要做。”
呼延皇后与大行皇帝的棺柩都停在太极殿中已经三日了。阿琇到太极殿外时,果然见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连守灵的内侍都逃得不知所终。她轻轻推开门,扑入眼帘的是高高垂下的巨大的白色帷幔,似飞瀑一样从藻井坠下。她拨开一层又一层的帷幔,最终驻足在两具高大的深色棺柩前。
这便是刘渊与呼延氏的棺木了,在它们之上的,便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阿琇静静地注视着宝座,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些过往的画面。她幼时在这里见过祖父和祖母,后来是父亲和贾后坐在上面,然后是二十五叔……
不过二十多年的光阴,这宝座却几易其主。
害得大晋江山断送的人如今也躺在棺柩里了,这宝座的下一个主人会是谁?她试着登上玉阶,在那宝座上轻轻坐下。忽然间她能感到彻骨的寒意,至高之处,便是至孤独处,她终是可以感受到从前她的那些亲人曾有过的感受了。
帷幔忽然一动,阿琇有些警惕地喊道:“是谁?”可眼前静悄悄的,却哪里有动静。阿琇狐疑地走了下来,忽然只觉眼前一花,只觉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架在脖子上,她微微侧头,只见一个浑身孝服素裳的女子冷笑地出现在面前,目光中全然都是恨意。
阿琇有一瞬时的恍然,很快她便认出了面前的女子:“是你!”
这女子正是呼延纤罗,阿琇见落入她手中,心知无幸,低声道:“你要杀了我?”
“我自然想杀了你。”纤罗恶狠狠道:“想活命就别多嘴。”
她话音未落,只听殿外忽然有一群士兵大声说道:“西昌王说了,抓到楚王妃,封万户候。”众人大喜过望,便要进殿中搜罗起来。
纤罗脸色瞬时惨白,低声咒骂道:“这该死的刘锐。”
原来呼延南经出征之前,到底不放心刘锐,让人告诉纤罗千万不要回家,就在宫中躲藏。她心知虽有哥哥保护自己,但心狠手辣的刘锐既然要对付刘聪,又怎会放过自己这个对付刘聪的最好武器,必是秘密遣人来捉拿自己。
所幸这大殿中遍是白幔,殿堂又阔大,一时半会儿都未发现她们。可此时那些士兵越来越近,眼见就要搜到面前,两个女子却能去哪里躲藏。情急之下,阿琇忽然一指阔大的棺柩,回头看向纤罗。
纤罗微微一怔,已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此时已是情急无奈,纤罗再无办法她只有用匕尖撬开金丝楠木的大棺,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棺木推开一个尺余宽的开口。从怀中取出一个玉钩,轻轻挂在棺木上,她轻身功夫极佳,扯着玉钩上的细线一跃便跃入棺中,只觉这棺柩竟然这样阔大,慢说藏一个人了,便是十个人也能藏进来。她再看阿琇还呆呆地立在棺外,心知她没有武功。纤罗忽然心里有一丝得意,却伸出手来,递与阿琇。
阿琇听到外面士卒的声音靠近,心知不能再耽搁。她鼓足了勇气伸出手握住了纤罗的手,另一只手攀着棺木,慢慢往上爬去。纤罗心里焦急,不断催促,阿琇到底爬了进去。纤罗从里面关上棺木之时,那些士兵堪堪搜罗到棺木周围。纤罗背上惊出一身冷汗,心知若晚一瞬,她们二人定然会落入刘锐手中。
她们俩翻进的是呼延皇后的棺柩,如今天气渐渐有些热了,呼延皇后的尸身在这里停了三日,已有些腐烂,棺内都是一股刺鼻的腐烂气息。此时两人凑得近了,也能看到呼延皇后虽然身上穿戴崭新,但面部耳鼻已有腐朽。阿琇只瞧了一眼,已觉恐怖之至,便欲作呕。纤罗心里自然也有几分没牛堑降资亲约汗媚福床痪鹾ε拢匆话逊鲎“L,口中轻声嗤道:“没用的汉女。”她话音刚落,忽听到利刃的声音重重撞击到棺柩上。
纤罗心里大惊,便不敢作声。阿琇忽然回望了她一眼,却是握住了她的双手。纤罗只觉不惯,微微一挣,只见阿琇目中都是宽慰之意,她便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去,一时间只觉心中格外复杂。
此时只听有人在旁大喝道:“搜楚王妃便是了,不要惊扰陛下和皇后的棺柩。”那人声音熟悉,却是刘曜,众人士卒都得令称是。
纤罗与阿琇二人对望一眼,心中都略宽慰。两人在棺柩中躲了半个时辰,只听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似是士卒都撤出了殿中。纤罗心中一宽,便欲推棺而出。阿琇却一把拉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确实不在这里了。”说着殿门又重重地关上。
纤罗看了阿琇一眼,只见了她轻轻点了点头,纤罗便推开棺盖,跃了出去,这次她在棺外冷冷地看着阿琇,却不伸手拉她出来。阿琇也不求她,她回身挪开呼延皇后的尸身,却是要搬她身下的玉床垫足,纤罗气得挥出袖中长鞭,抽了阿琇一下,怒道:“不要碰我姑姑。”她虽然生气,到底还是伸出手来,拉着阿琇出来。
阿琇慢吞吞地爬出那棺柩,两人对面而立,俱是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纤罗忽然问道:“你适才怎么知道他们还会回来?”
“我只是猜想。”阿琇慢慢说道:“兵法上说,兵不厌诈,多等一会儿便安全一些。”
纤罗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们汉人就是奸诈。”
阿琇也不与她辩,她瞧着纤罗慢慢将长鞭和钩子都收入怀中,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纤罗甚是得意,献宝似的把怀中东西都拿了出来,有玉钩、金刚索,短匕、小弓、金丝长鞭……杂七杂余竟然有数十样之多,这下只看得阿琇眼花缭乱,谁有想到纤罗如此纤细的身上竟然带了这么多东西。
张罗瞧见她讶异,极是得意地笑道:“我们匈奴的女子,谁不是马上能骑射,马下能舞剑。我最擅长的是长鞭,便是一般的壮年男子,只怕也打不过我。”
阿琇想起当年之事,唇角微微绽出一点笑容,点头道:“我领教过。”
纤罗想起当年用鞭子抽打阿琇之事,脸上忽然一红,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叹了口气道:“你们汉人女子的那些温柔小意,我们也是没有的。”
刘锐精心策划的三路大军,第一个出了变数的便是尚书田密和将军刘睿率领的十五万右路军,二人奉命领军出城,竟然率众直向楚王大营投奔,后援军还未反应过来,前路军已成了刘聪宴上的座上宾。刘锐勃然大怒,便欲追杀出去。呼延南经再三苦劝,言道 如今刘聪已有二十五万人马,己方虽有三十五万,但保不准再有叛军。刘锐霍然被他点醒,便命三军休整,彻查奸细。
这一查不打紧,夜里从左路军永安王刘安国的帐中居然搜出了数封刘聪的书信。刘锐与呼延攸一朝被蛇咬,格外痛恨叛徒,哪容刘安国辩驳,一刀便取了刘安国的头颅。左路军中多是永安王的部属,永安王既被杀,军心便思变。
第二日一早,刘安国的副将刘钦用斧头避开城门,竟是率部逃向了楚王军中。
不过两日工夫,刘聪不费一兵一卒,已得刘锐五分之三的兵力,此时优劣逆转,他岂会错过时机。他迅速集结大军,便直捣刘锐大军。
呼延攸仓皇领兵出征,盔甲刚刚披在身上,连马背也未坐稳,却听到前面来报:“西昌王已被斩于马下。”呼延攸吓得一跤跌下马来,再抬头时,只见侄儿呼延南经已是一手提了刘锐的头颅,面色铁青地围了过来,将他围在当中。
呼延攸心知大势已去,只是死活不知侄儿呼延南经为何也会反水,他抬头怒问道:“南经,你不欲为你父与你姑姑报仇吗?”
呼延南经凑到他耳旁,轻声道:“小叔叔,天下大位,能者居之,是你不识时务,我却不能不保全呼延一族。”说着手起刀落,极是利落地斩下了呼延攸的首级,自是率部归顺刘聪。
至此,呼延攸与刘锐的三路大军尽皆覆灭,刘聪大获全胜,率兵势如破竹杀入城中。
城头呐喊声忽然大响,纤罗忽然站起身来,喜道:“定是哥哥和四郎得胜归来了。”阿琇瞥了她一眼,道:“你怎知是他们而不是刘锐的人来了?”
纤罗傲然道:“我就是知道,四郎是不会输的。”她眼中心里都是深深的信任与甜蜜,阿琇默默地望着她,忽然觉得有一瞬的熟悉与恍然。
纤罗哪里按捺得住,她飞也似的殿门,踮起双足在太极殿外远眺,喜道:“是四郎,果然是四郎。”却原来是刘聪的大军已经攻入了宫中,外面已尽是“楚”字大旗招展,漫天蔽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了头,蹙眉望向阿琇,神色却变得复杂起来。
阿琇见她眸中闪过一丝杀意,不由倒退了一步,心下一沉,便抬起了头直视她道:“你想杀我。”
纤罗被她点破心事,却也不隐瞒道:“不错,我是想杀了你。”说着她手忽然挥出,一柄短匕已经架在她脖前。
阿琇闭上双目,并不躲避,竟似是甘心就死。纤罗望着她坦然的模样,手下忽然迟疑。她一咬牙,左手却向阿琇颈后劈去。
阿琇顿时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沉睡了多久,她似是做了个冗长的噩梦,梦里有火光与呐喊、哭泣与哀号,她仿若在梦里回到了冰天雪地的幼时,在那里见到了许多人,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他们都穿着厚厚的衣裳,都哀戚地望着衣衫单薄的自己,目光中都是同情与悲怜。忽然熊熊烈火烧起,她看到了横剑自刎的十六叔、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玉徽,还有很多很多人,洛阳城的大火这样炽热,烧得她几乎都要骨肉融尽。
就这样一阵冷又了阵热的交替,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醒来,等她睁开眼时忽然怔住,眼前微笑地望着自己的女子怎么这样熟悉。她挣扎着想起身,可总觉得晕眩,手肘支撑不住便向后倒去,那女子一把扶住了她,急切地向身后叫道:“曜郎,快看,阿琇妹妹醒了。”
“这是哪里?”阿琇艰难问道,眼前清瘦的女子,素服清雅,未施脂粉。只有秀眉如蹙,还是昔年的模样,却不是献容是谁。
献容轻声劝慰道:“阿琇妹妹,不要害怕,这是在我的家中。”
阿琇看了一眼献容,目光却很快扫到她身后面色沉静的刘曜,心里微微一惊:“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事说来话长。”献容轻声道:“是曜郎在宫里发现了你,不知道是谁下了重手将你打晕,又把你扔在永巷里。他便将你救出宫外,好妹妹,你已经昏迷三日了。”说着,她目中泪水盈盈,急切之色溢于言表。
阿琇的心却如坠冰窖一般,隔了好久,她方望向刘曜,冷笑道:“五公子杀人如麻,洛阳屠城三万余人,手上沾满鲜血,怎会对我有这样的好心?”
刘曜面色微微一变,却不接话。
献容急道:“曜郎救你并无恶意,当时宫里都在搜罗你的下落,是他冒着万难将你送出宫来。”
阿琇侧过头去,冷哼一声,却不言语。
刘曜望了望献容急切的神色,却说道:“你好好陪陪她,我先回宫里去了。”
献容只觉心中对刘曜有愧,更是起身要送他出去,忽听阿琇冷声道:“献容姊姊,你可知道羊伯父是怎么死的?”
献容瞬时如遭雷击,她呆呆地望着阿琇,只听阿琇冷道:“他不能忍受女儿身为皇后却委身贼人的屈辱,在建邺自尽了。”
献容嘴唇急速地抖动数下,眸中晶莹有泪,已是盈盈欲坠。刘曜本想阻拦不让阿琇说出此事,但哪里来得及。他有些担心地望向献容,却见献容很快拭去了腮边泪水,唇边又抹上了一丝淡然的笑容,她温婉地望了刘曜一眼,轻声道:“你入宫去,早去早回。”
刘曜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十分不放心地离去了。
阿琇回过头来,见献容托腮在自己身边,眼眶却是红红的。阿琇心中一动,轻声苦劝道:“献容,你何苦要和他在一起,他心狠手辣,冷面冷心,在洛阳杀人如麻,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你和他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是我十四岁时就认定的良人。”过了良久献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