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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琇斜斜地睨了李桓一眼,冷声道:“贵妃娘娘撒泼,却也不知避人,没有让人笑话。”
李桓赶忙道:“老奴这就出去。”他掩上门,飞也的逃了出去,站在殿外仍只觉一颗心扑通直跳。
他身旁内侍小声道:“师傅,是否要去通报皇上?”
李桓皱了皱眉头:“你嫌命短吗?今日是咱们的新主子存心要发作贵妃娘娘了,便在这守着就是了。”
那小内侍有些迷糊地睁大了眼,却也只能老实站在殿边。
田贵妃心里有气,大声道:“你神气什么,你虽然要封为上皇后,如今却还在我位分之下,只是小小一个采人而已!”
“是啊,我只是小小一个采人。”阿琇端坐在榻上,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田贵妃被她笑得愈发气愤,怒道:“你又笑个什么?”
“我笑你自作聪明,”阿琇忽然站走身来,缓步走到她身旁,却是媚眼如丝,轻声道:“还不知是在自掘坟墓。”
田贵妃睁大了眼睛,一时竟没有转过弯来,只茫然道:“你说什么?”
阿琇低声而干脆道:“我笑你不知死活。”
田贵妃回过神来,已是勃然大怒,冷笑道:“你一个卑贱的庶出之妇,靳准已经失了势,落为笑柄。你又得意什么,不过是凭借一点狐媚伎俩迷惑陛下,看你能得意几时?”阿琇的身份是靳准的庶出之女,这是宫中人人皆知之事,此时田贵妃必是气极了,竟连这话也要拿出来说。
阿琇闻言转身,忽然伸指去触她怀里婴孩,冷冷道:“这是贵妃娘娘的孩儿吧。小皇子真是生得好俊啊。”
田贵妃抱紧了儿子,唯恐阿琇伤害一般,侧身退了一步,警觉道:“你做什么!”
阿琇抚着那孩子淡黄色的襁褓上绣着的梅枝,笑道:“这样好的绣活,贵妃娘娘真的用心了。”
田贵妃越听越是惊心,大声道:“你休要弄鬼,到底想说什么?”
阿琇蹙了蹙眉,伸手却接过了那孩子。不知为何,田贵妃一时竟没有抢过,待她反应过来想去争抢时,阿琇却把孩子递给了身旁的木槿,只说道:“将小皇子抱到后面去玩。”
“你要做什么,快还给我儿子。”田贵妃拼命地去抢那孩子。
阿琇紧紧地箍住她的手,皱眉道:“你这样失心疯的样子,也不怕吓着孩子。你放心,我还要活命,不会伤害他。”
田贵妃一怔,却是松开了手,似信非信地望着阿琇。
阿琇瞟了她一眼,却从袖中抽出一张帕子,抛在她面前。田贵妃拾起那帕子,只一呆便愣住了,那帕子上染着淡淡的血迹,尤为突兀的是,上面亦是绣着一枝梅花。这绣画她再熟悉不过了,那分明与孩子襁褓上的是一人所绣。
“你想知道这帕子是谁的吗?”阿琇忽然轻笑起来,“还有这上面的血迹又是谁的?”她快意地望着田贵妃张皇落魄的神情,心中似是吐出了一口恶气,脸上笑意愈深:“你与我宫中的玉燕同日产子,偏偏都生的是男孩。你可知道你除去的逆贼之子究竟是谁的孩子?你怀中抱的又是哪个?”
“这不可能!”田贵妃整个人都怔住了,她的面上是因为愤怒和惊惧而变得扭曲,“这绝不可能!”她心里忽然意识到阿琇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可她决计不能相信这件事。
阿琇冷笑着戳穿了她最后的幻想:“你为了报复,唆使身边内侍去陛下那里说出玉燕产子之事,但你有没有想过,是谁告诉了你这个秘密,她又为何告诉你这件事。”
田贵妃突然呆住:“是皇后……是皇后……”
这与阿琇心中猜测全然无差,她一字一句道:“她能告诉你这个消息,焉不能先使人将你的孩子换过?”
“我以为她也恨你,”田贵妃喃喃道,“我错信了她……我怎么能信她!”
阿琇一时竟有些同情眼前的女子。田贵妃手中紧紧地攥着那个绣帕,手心里都要攥出血来。她一瞬间已是神情清明,皇后那样憎恶阿琇,又怎会不憎恶自己。
阿琇瞧着她的样子,忽然想起玉燕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心肠复又变硬,冷声道:“你休要去怪旁人,这一切全是你自作自受。”
田贵妃的身子剧烈抖动着,人已失了常态。她仰天立了一瞬,忽然大叫了一声:“苍天!”竟是一头向那殿角朱红的柱子上撞去,砰的一声,鲜血飞溅。
阿琇心中骇极,她侧目去看,去见她已倒在血泊中,唯有那殷红的鲜血飞溅在屏风上,染得仕女绣像斑斑血痕。
阿琇深吸了口气,说道:“出来吧。”
献容缓步从屏风后出来,一张面上亦都是惊惧未定的神情。她俯身拾起田贵妃手中紧紧攥着的那块绣帕,上面又染上了新的血迹,她再抬头望向阿琇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凛然:“娘娘所言是真的吗,小皇子真……真的被皇后换去了?”
“世上最能伤人的利器便是言辞,”阿琇疲惫地合上双目,“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分别,只要她信是真的,就足够了。”
献容微笑,目中的眸光带有锋芒,她郑重向阿琇盈盈拜倒:“我夫曜郎谢过娘娘。”
“你我到底姐妹一场,有句话我要送你,”阿琇的语调里有几分苍凉,“抽身事外,莫要惹火烧身。”
献容诧异:“为什么……”
阿琇淡淡道:“你可以将这话传给刘曜,便知其中含意。”
田贵妃的死仿若只是宫中一个不起眼的小波澜,没有太多的追思和哀悼,皇帝甚至没有多问几句她的死因,只是将她追封为中后,草草安葬在宫外的金镛城中。阿琇命人将皇帝赏赐的那套凤冠霞帔赐给田氏,伴她下葬。
中后,这是田贵妃一直想要的位置,可她至死也没有坐上一天,唯有一身凤袍伴她入土而眠。没有人敢去指责皇帝的薄情,可能只能阿琇才知道他心底到底有多厌恶田氏一族,一如他深深厌恶的呼延氏族人一样。
没有哪个帝王身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愿意忍受权臣的胁迫与置喙,纵然是再英明睿智的君主,也一样深以为忌。对这一点田氏不能清醒,可生长在宫廷中见过朝堂数易其主的她却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她只需抓住这一点,便可以让田贵妃很快灰飞烟灭。
本以为田氏一倒,就该刘曜掌权。可出人意料的是,刘曜自请去守中山。刘聪虽然惊诧,依然将他封为中山王,令他择日赴藩。
阿琇微笑着叹了口气,抱过田贵妃留下的孩子,轻轻将他柔软的小脸与自己贴近。木槿有一瞬以为她要留下这个孩子,却只听她轻声道:“将小皇子送到撷芳斋去。”
“娘娘,”木槿迟疑道,“别人抢都抢不到的福分,您何必要送走?”
阿琇瞧着她轻笑道:“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哪还有时间再来抚养这个孩子,不若送到需要的人那里去。”
木槿侧头想了想:“娘娘已经板倒了田贵妃,还有什么未完的心愿吗?”
阿琇望着殿中朱红的立柱,昨日溅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竟连一点痕迹也无,她忽然问道:“你说有个熟识之人在太医院为御医?”
木槿抬头道:“那是奴婢的哥哥。”
阿琇的目光瞥向了她,只听木槿说道:“娘娘,奴婢和哥哥都曾受过愍帝大恩,只恨无法报答。”她鼓起了勇气,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阿琇温和地凝视着她,却有几分动容:“你们当真决定如此?”
木槿点了点头:“只要能报答大恩,奴婢兄妹愿意这么做。”
阿琇的心里抽搐了一下,合目叹息道:“阿邺是我的弟弟,你的兄长也是你的亲人。都是骨肉至尊,何等关情。”
木槿摇了摇头:“哥哥说若不能这么做,便要去刺杀皇帝。”
阿琇终是点头:“明日你唤他入殿来。”
太极殿暮色微霞,殿外有乌鸦嘶声鸣叫,一声高一声低,仿若拼尽全力。阿琇听得不耐,皱眉道:“叫人来,将这些乌鸦都撵走。”李桓自是带了几个内侍爬上殿外的老树,乌鸦扑棱了几下翅膀,离了老树枯枝,纵身却在殿顶盘旋。她皱眉立在殿下,只道:“怎连这点事也办不好?”
李桓一惊,赶忙命人去请铁甲卫来。
不多时,石勒便带了两三个人匆匆赶到。李桓皱眉低声说明了旨意,石勒一怔,侧身望去,只见阿琇驻足在殿外,瑟瑟秋风吹起她的斗篷,露出内里天水色的裙裾一角。
仰头望去,只见那四五只老鸦竟是栖在殿顶的檐头兽上。他低头想了一瞬,忽然左袖微扬,那几只老鸦霍然飞了起来,可还没有飞开几步,却顿时都跌落下来。宛如几个浓浓的墨点,抹在了明黄的琉璃瓦上。在旁候着的几个侍卫忙去捡下了老鸦,却是连一点血迹也没留下。
石勒拱手对李桓道:“要是没有别的差事,末将就先退下了。”
阿琇一直在殿外驻足而立,此时忽然回过身来,却道:“石将军好俊的身手,这是袖箭?”
“是影箭。”石勒躬身道,“李公公吩咐不可污了大殿,故而末将用的是银丝为箭,影若无形。”
李桓留情瞧去,果然那几只毙命的老鸦身上都无血迹,只有极用心看,才能看到腹上有很小的创口,果然是立刻毙命。他心下一凛,愈发对石勒多了几分敬畏。只听阿琇却漫不经心道:“影箭可以杀老鸦,也可以杀人吧。”
石勒微有异色,强捺道:“娘娘此言何意?”
“无他,”阿琇施施然转身回了殿中,只飘下一句:“只是敬佩将军这样身手,却屈居小小侍卫统领。”
第二日,阿琇便带着木槿搬回了晖华殿。此时宫中的每个人都对阿琇变了神情,有的只是恭敬,有的甚至谦卑,概莫过于敬畏她的权势。
唯有刘聪对她一如寻常的样子,这些时日以来,每日里下了朝,他便来她宫中小歇一会儿,有时是听她抚琴一首,有时与她对弈一局,总是来去匆忙,却也一日都未间歇过。
见她搬回晖华殿,他只问了一句:“怎的不在太极殿住下了?”
“那里总有股血腥味,”她右手刺伏,手抚在琴弦上,轻描淡写道:“怎么都擦不掉。”
他神情淡淡的,信步走到她身旁:“你在弹什么曲子?朕怎么没有听过。”
“《胡笳十八拍》。”她深吸了口气,却是勾指抹了一下宫弦,冷冷道:“陛下在宫中该是听不到的。”
胡笳十八拍是蔡文姬在匈奴时所作,曲的十八拍,最是凄凉婉转,说的又是匈奴之事,如今宫中怎会演奏。
刘聪沉默片刻,面色已是不佳。
阿琇忽然轻声唱道: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
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她的歌声轻柔婉转,恰与琴音交融,却是别有一番悲怆情致。木槿在旁听着,眼眶不觉红了,却不敢偷偷拭泪。
“这是第一拍,”阿琇忽然顿了顿,转眸望着他,“陛下觉得如何?”
刘聪“嗯”了一声,却不说话。
阿琇左手摁弦,轻滑名指,吟揉宫弦,琴音顿转呜咽,她又唱道:
戎竭带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
天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
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为骄奢。
两拍张弦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这几句唱完,李桓已吓得白了脸色,唯恐刘聪当时便要发作,慌忙道:“陛下,夜深了,今夜是否要去婕妤娘娘宫中看看小皇子?”
“出去!”刘聪忽然变了脸色,便发作道:“给朕滚出去。”
李桓吓了一跳,自从他服侍刘聪起,只觉得这位主上喜怒不形于色,几时见他这样暴怒过。他慌忙拉着木槿退出殿去,一颗心却提了起来。
阿琇默然不语,只望着眼前的琴出神,这琴名为冰弦,琴长七寸,木上有霜色锦茧,若霜雪覆盖,入水不濡,以之投火,经宿不燎。这样的至宝,是刘聪知她爱琴,特地命人找来的。可她却用这琴如此刺伤他,她只觉得心里快意极了。她忽而伸指描着琴徽上万字勾绣的花纹,一笔笔连接不尽,万字不到头。
“阿琇,”他忽然板过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惹朕厌烦的下场吗?”
“惹陛下厌烦的人多半都活不久,”她不仅不惧,反而轻声而笑,“我这个异类也不该例外。”
“朕确实不该太惯着你。”刘聪盛怒之下,拂袖而去。
清晨起来重整妆容,木槿自是领了兄长入殿,阿琇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郑子华极是年轻,不过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甚少与宫妃相对,顿时面色微红,低头道:“臣郑子华见过娘娘。”
“抬起头来。”阿琇忽然说道。
郑子华怔了一瞬,迟疑地抬头望去,只见那殿上端坐着一位宫装丽人,眼若秋水,貌似桃花,一笑一颦尽是姝色丽质。他心下一慌,不敢再看,却是低下头去。
刘婕妤得了孩子,又惊又喜,亲自抱了孩子却来晖华殿中。走到殿门外,只听里面柔柔的有女子声音飘出:“子华,你替本宫看看,这阵子怎的这样胃口郁郁不佳。”
刘婕妤唯恐自己听得不清,又凑近一步,只听里面却是个男子说道:“娘娘这是疾在心郁。”
“如何消解心疾?”
“臣给娘娘研一个方子,不出旬日,便可消除。”
“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