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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放程奕文进来,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其他。附带品有婆婆、小姑,还有房子的压力,渐渐这些东西膨胀了,挤得她透不过气,眼看着个人天地支离破碎、
程奕文提过几次办酒,陆念都拒绝了,没有宣告的仪式。她还能自我安慰,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只是爱上一个男人,那天实在受不了,也可以撤退。至于逃跑路上会丢到什么,她也来不及管了。
陆念有很多次想说算了吧,话到嘴边,看着程奕文却又说不出口。
身边走过的人双双对对,益发衬出自己的孤单,陆念加快步伐走向公交车站。
程弈棋和王若愚玩真的一样,经常约了出去玩。而且程弈棋竟然放下精致的风格,跟陆念好好探讨了一番眼妆、唇色的运用,周末程奕文看到妹妹伸着鲜艳的十指出门,狠狠吃了惊,不都说化妆的最高境界是让人看不出画过妆吗。
程奕文谨慎地问:“他们在谈恋爱?”
陆念没睡醒,一大早别叫起来研究指甲油的颜色,她在心里骂了无数次王若愚,不能把约会安排在下午吗。不过,说实话陆念有点羡慕程弈棋,可惜自己结婚得太快,婚后生活按部就班,以至于没享受够交往初期那种带着试探的甜蜜。她闷闷不乐地说:“我怎么知道。”
男性的反射弧比较长,程奕文没听出陆念语气里的不耐烦,解释道:“我以为他和你比较熟。”陆念恼道:“我和他不熟。有事直接去问你妹妹。别问我。”程弈棋诧异地问:“怎么了你,吃醋?”
陆念没有回答,转身进卧室,把门狠狠扣上。她一头栽进杯子,打算补觉,躺下才觉得程奕文刚才的话在耳边回响,“吃醋?”习惯直面自己的陆念,惭愧地发现,也许是真的,她是在吃醋。酸溜溜地发现,以后不方便和王若愚聊婆婆谈小姑,更不方便差他干活,而他经常安排的活动,那些看演出啊郊游啊,从今以后都先得考虑程弈棋的意见。
当一个朋友有异性朋友后,就不能把他或她当以前那个人了。
陆念听朋友这样数落过她,却没想到有天自己也会有同样的感慨。她拉起杯子盖住脸,浅色的窗帘是程弈棋拿的主意,遮不住光,因为婆婆和小姑都觉得没有必要睡懒觉。床上用品也是他们选的色,淡雅的米白色,每周都需要洗,但他们认为无所谓,关键要有品位。
陆念愤愤地想,都是他们,女权社会,程奕文什么都好,连带着她一起。再说她凭什么有意见,在他们眼里她就是高攀了,以为她听不懂“伊拉爷是叉头司机”。
也只有和父母才能说这些牢骚了。
陆正兴说:“现在知道父母都是为你好了?”
陆念妈瞪他一眼,“女儿回来吃午饭而已,不用你火上烧油。”一边安抚女儿;“小念,别理他。你不是说小程在攒钱准备买房子吗,忍两年,搬出来了就好了。”陆正兴在旁边又说:“等他攒够钱,房子都要长草了。我看是指望不着。”这回是陆念不满地叫停,“别这么说他,他真的很努力。”陆正兴冷笑,“光努力就够了。你啊,都怪我跟你妈没教好你,一点都不精明,被人家骗的团团转。我就不信,买房子的事程奕文一点都不知道,他们是怕房子被你分一半去。上海男人都是外头忠厚,内里小算盘打得精。您今天跑回娘家,他人呢?”
“他在加班。”陆念说。
其实她出来时和程奕文吵了架。陆念抓着包气昂昂出门时,程奕文问他去哪,她硬生生地回了句,“问什么问,反正你也不陪我。”说完就后悔,但也收不回来了,因为程奕文生气了,声音很冷。“你是存心和我吵架吗?”陆念话赶话又来了句,“我没这意思,是你自己以为。”
程奕文一副竭力忍耐的样子,让陆念更生气了,又不是小媳妇,干嘛憋着。
程奕文开口,居然是,“我不喜欢吵架,有话好好说,等你冷静下来再说。”
陆念气得半死,甩手出了门。
陆正兴说:“你别骗我了。你眼皮发红,路上哭过?”
陆念确实洒过几滴泪,但这会儿绝对打死也不认,万一老爹跑去找程奕文麻烦。
“我说,你要闹也趁你婆婆在的时候闹啊,好歹我和你妈能替你出个头,哪有等人走了再闹的,不是白折腾吗?”
什么和什么,陆念恼羞成怒,说的他好像为了房子似的。从前婆婆在,她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得不控制着不发作,否则是丢程奕文和自己的脸,“早说过叫你妈想清楚了再结婚。”不过没想到,对他们不看好的人如此之多,也包括自己的父母。
陆念觉得自己是根橡皮筋,为了不让婆婆看轻,一直绷得紧紧的。外力消失的时候,她放松下来,却疲惫不堪了。谁都是好人,没有谁是坏人,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她就是怕人与人之间的这种靠感情维系的亲情。
陆念妈好不容易把陆正兴赶出去跑下午的生意,女儿突然说:“妈,你嫌奶奶烦不?”
“怎么不烦。服侍她这两年,害我一双手得了关节炎,天天帮她洗啊搓啊。老年人失禁,放洗衣机还洗不干净,只好靠手。”陆念摸着母亲已经变形的手,“我从来没见你向奶奶发过火。”陆念妈说:“逃不过的事就不用想了。再说她年纪大了,也没多少年,她是你爸和你的生命之源,我自然不能看着她没人照顾。”
陆念笑着道:“妈,你的词汇真多。”
陆念妈得意地一笑,“那是当然,我经常上网,知道的东西多了。”她默默女儿的头发,“当初我知道按你的脾气,喜欢了就要在一起,所以也不拦你,我相信自己女儿的眼光。现在既然结婚了,也要收收心,想想和小程怎么走以后的路。”
陆念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看见他就有点烦,忍不住想发火。不过,他今天也发火了,我们算抵平一次。”
程弈棋回到家里,就发现哥哥竟然没做事,他呆呆地站在窗边看风景。
程奕文是家里的长子,韩英对儿子要求严格,因此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得懂事,要体贴妈妈、会照顾妹妹。父母感情起变化时他插不了嘴,只能做无奈的旁观者。他曾想过,将来有一天自己成了家,不管遇到任何情况,都做个好丈夫。
没想到……
他使劲地想,哪里出了错,以至于两人道了冷眼相对的地步。
找不到,明明一切好好的,突然之间乱了。看着窗外渐渐消逝的日光,程奕文的心里像是哽了什么东西,吐不出咽不下,十分苦涩。
“陆念出去了?”程弈棋和陆念年纪相仿,习惯直呼姓名,“你也不陪陪她。”
面对妹妹,程奕文的角色迅速变化为大哥,“你和王若愚在轧朋友?”程弈棋逗他,“是又怎么样?”程奕文说:“他不适合你。”从前他听王若愚说过,王家规矩多,自己妹妹娇骄兼有,哪里受得了气。程弈棋玩了一天,心情轻松,“你结婚前妈妈也说过这些话。虽然是闪婚,我看你们挺幸福的。”
程奕文苦笑,当初觉得陆念性格开朗,有什么说什么,没想到……“我是我,你是你,别拿你阿嫂和那个谁比。”程弈棋说,“王若愚也没什么不好,家境、学历都不错。职业嘛,他只是不喜欢天天蹲办公室,否则凭他的资格证,要找个工作有啥难度。”
程奕文越听越急,难道妹妹真的动了心。两兄妹感情好,程弈棋连在国外学着抽烟的事,也会告诉哥哥,两人可以就女性抽烟聊上半天。没想到变化起来也够快的,这种事劝多了也没用,但不劝他不甘心,明知道两人成长地域相差这么远,做不到坐视不理。
他一急之下说道:“感情的事,万一有变化,受伤害大的始终是女性。这点我们不是聊过,你这么忘了?”上次聊这,是他谈到母亲,尽管什么都不落人后,婚姻还是失败了,留下的伤痕久久仍在。他越急,程弈棋越觉得好笑,婚姻是把雕刻刀,把年轻的哥嫂雕刻成了过来人。她说:“妈妈说她不失败,如果不是婚姻,她不会有我们。至于给她留下的不只是回忆,还有儿女。”
毕竟母女更亲,程奕文没想到母亲还这么说过,感动之余还是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鲁莽。听我的,啊?”程弈棋头一侧,“有时间你陪陪陆念吧,她挺孤单的。”
程奕文问:“她和你说什么了?”
“我问她后悔嫁给你吗?她说不后悔。但我看她的状态,似乎很不喜欢你现在扑在这些图纸上。”
程奕文闷闷地说:“我也是没办法,想多挣点钱而已。过了这段时间就好。”
程弈棋摇头,“她要的不是钱。你不明白的话早晚会吵架。说实话,我还是觉得钱比较好办。哥,你爱她是无可置疑的,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你给的她不要,她要的你不给,早晚出问题。”
是吗?原来问题已经这么大,连妹妹都发现了?程奕文想,为什么她不和我说。
“你别管我。我有分寸,向你保证,绝不会为情所困。”程弈棋说,“你还是打电话找找陆念吧,我特别想看到你们和和美美地在一起,给我证明世上有适合结婚的人。”
陆念妈看着女儿心乱如麻的样子,不放心扔下她一个人,拉她一起去上晚班。
王若愚到了店里,陆念妈朝他做个手势,低声说:“陆小念犯焰了,在发傻呢。”
“干吗了她?”
“说不喜欢结婚,觉得一个人的生活比较好。”
王若愚奇道:“她家程奕文不是五好男人吗?怎么得罪她了。”
“说透不过气。我看小程人挺好的,下得厨房上得厅堂,搁三十年前换是我,也愿意嫁给这样的男人。”
王若愚忍俊不禁,“咱妈,你别管他们的事。夫妻两的事,别人越管越乱,这是磨合,慢慢就好。”
“我懂。要不你和她聊聊,兴许过了这劲就好了。”
“她人呢?”
“在储藏室上网。”
王若愚拎出陆念,“走,陪哥吃饭去。”
陆念也不知怎么心念一动,说想吃桐庐火锅,仍是白菜粉丝,片好的肉,再叫瓶二锅头。她喝了一大口,直到酒液跟火线似的直流进胃,才舒服地舒了口气。
“程奕文管着你,不让你喝酒了?”
陆念不吭气,不想喝别人说程奕文和她的事,虽然程奕文确实经常在耳边念叨,女孩子喝的醉醺醺不好。
王若愚也不问了,干脆天南地北一顿海侃。陆念喝完一瓶,再想起点二锅头时,被人制止了。她抬头看,程奕文皱着眉头盯着她,“回家吧。”
王若愚笑眯眯看着他俩。陆念不答应了,指着程奕文问王若愚,“你叫他来的?”
王若愚无辜地说:“程弈棋问我在干嘛,我说和你在喝酒,然后他就来了。”
陆念气得,重色轻友,明知道此刻她不想见他。她起身就走,都是一丘之貉,假借关心的名义,不尊重别人的意愿,她一个箭步上了辆公交车,总算甩掉了默默跟在后面的程奕文。
陆念无心看车窗外掠过的夜景,这样的自己,不干脆利落,拖泥带水得让自己讨厌。明明都很好,为什么自己还是很难受呢,眼泪随着心底的酸楚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从那天起,陆念和程奕文陷入僵持阶段。
程奕文化气愤为力量,起早摸黑地画图,这样也好,免得面对面尴尬,那天他坐在公交车的尾部,看着陆念在前面的座位上默默抹泪,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做什么。也许沉默最好,给她平静去做决定。陆念不知道她为什么留在这里,明明有条裂缝,却像被什么绑住了似的走步了。是继续从前的日子,享受程奕文当初吸引她的温柔,还是破釜沉舟谈一场,告诉他自己对生活的想法啊,陆念还没想好。最纠结的是当看到程奕文似有期待的双眼,陆念就觉得什么也说不出口,她不知道怎么办。
北京的初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到来,路边的花才开就被风雨吹落,剩下枝头蓬勃的新叶,然后仿佛就在一夜间枝叶茂盛了。陆念换上了夏装,心情也随着轻松许多。加上工作上了正轨,平稳度过半年磨合期,如果不是和程奕文在冷战,日子简直无可挑剔。
这天一早就有些要下雨的样子,空中翻滚着层层乌云,越压越低,陆念穿了条米白色的针织裙,翻首饰盒时看见当初领证后韩英送的墨玉镯子,那些刚结婚时的甜蜜涌上心头,回想起来其实才一年,却有种如隔三秋的感觉。她戴上镯子,发现自己的胳膊比从前细了。去年,似乎镯子是紧贴皮肤的,戴上摘下是需要小心翼翼。
陆念出了会儿神,听见程弈棋在厅里向程奕文说了句什么。时间不早了,她出房间时程奕文果然已经上班去了,程弈棋也在换鞋,程弈棋见到陆念,说道:“我哥顶着一头乱发就上班去了,他换和民工差不多了,你也不管管他。”陆念微微反感,都是年轻人,谁有义务和责任去管谁。
陆念不吭声,程弈棋又说:“还没闹完别扭?我看我妈在还好,至少在共同的假想敌面前,你们可以团结一心一致对外。”陆念也低头换鞋,装没听见刚才的话。程弈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