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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个讽刺。
虽然宣伦游历丰富,言辞风趣,可陆宁却是一点兴趣也提不来,每日只得透过软轿的布帘偷看龙毅,可是几个星期以来,龙毅都端端正正骑在马上不快不慢的跟在左侧,陆宁拿视线狠狠刺他,可龙毅一无所觉,陆宁恶趣味的开始想着剥光衣服的龙毅身体各处都是什么形状,时不时的坏笑一二。
“龙毅确实待你是极好的。”宣伦突然没头没尾的说出这句来,陆宁很是奇怪,便转过头来面对着他。却见宣伦一身浅蓝的袍子,整个身子都慵懒的陷进软塌里,青葱般的手指上还勾着一串红樱桃,眉眼含笑,嘴角轻扬,端的是风华倾世,让人心折。就连日日在宣伦身边的陆宁也有些心动,便起了调笑的心思:
“若是世人都知道北齐的琅琊王生就了这副形貌,怕是不管北齐城墙多厚也挡不住吧?”
“可惜段临始终是个木头脑袋,要是有随云半分气魄,我们又怎会还是现下这般分割两地。”司徒宣伦眉目如画,话里带了三分笑意,三分幽怨,竟丝毫不似作伪,活脱脱一副为相思苦的模样。
陆宁心有所感,视线又落到了龙毅身上,暗自叹气。
“瞧瞧你,恨不得把你家小龙子生吞活剥了去,竟还恬不知耻的表字随云,又哪里有半分淡然随意的性子。”陆宁极为怪异的扫了宣伦一眼:“不知什么时候王爷也对龙毅这般上心了,又是从哪里看出他的极好来?”
陆宁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里的生疏和别扭,宣伦却是笑得前仰后合:“这性子还当真是随云,不过一句话,就被你记恨在心里了。”
饶是陆宁脸皮再厚也经不住宣伦这般奚落,便闷头不说话了。不过宣伦就是宣伦,永远都那么洞悉人心,却又能完美了把握了分寸,向春风一般撩拨人心,却又不会越过那个分寸半分,当即便收了笑意道:
“我听属下的说,有不明人物跟了我们一路,就是走的左边。再看龙毅一刻不离,紧紧护卫在侧,自然对你是好的啊。”
陆宁只听到有人跟踪,脑中便轰然一声有什么东西崩塌了,明目张胆跟踪一国王侯,有这般气魄和能力的,陆宁只能想到穆子陵,于是那些不见天光的承欢纷至沓来,影影绰绰的带着名为过去的暗影。
“龙毅!”陆宁小声的呢喃着,语气哀戚,如同绝望小兽的悲鸣,你若负我,怕是连这已经碎成寸缕的灵魂也留不住了吧。
宣伦没能察觉陆宁的消沉,误以为他还在为方才的玩笑生气,犹豫许久还是决定说出真相来:“随云,其实陆欢本就是你的兄长啊。”
陆宁只是抬眼扫了宣伦一眼,满是不屑,似乎他方才的话不过是某种低劣至极的玩笑。
既然已经说了出来,宣伦也就不再犹豫,索性和盘托出:“当时你还小,才索性逃过一劫,直到被穆子陵发现。但你却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十年前被灭国的西凉国皇子,而陆欢,也就是后来云浩让你假冒的广陵公子正是西凉国的太子。云家本是西凉国重臣,却不甘人下,联合北齐司徒家、南唐穆家叛国,并在其后分得西凉三山五城也就是如今的越国。”
陆宁一直疑惑,隐园中师尊从不教自己四国的历史,还多次提及什么五国烽烟,宣伦现下说出这些秘辛来,他虽不全信,却也很有几分动摇起来,便坐直了身子等着宣伦说出更多秘密。
“云家虽然背叛西凉,却到底还是顾念了几分君臣之谊,并没立时便杀光西凉国的宗室,只是逼迫他们都服下了毒鸩,让他们日后无法再产生子嗣,这种毒便叫胭脂扣,任何其他人身体里的液体(防河蟹,只能这么形容那个啥)对他们而言都是剧毒,你自是被西凉旧属救走,而你兄长陆欢却和云浩一同长大,只是到底服了毒物在有些事情上会糊涂些罢了。”
听到这里陆宁隐隐也能猜出下文来,在权利之巅的涡旋之中这样的几分糊涂,几分呆自然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一如自己被龙毅吸引一般,虽不知后续,但陆宁还是明白云浩和陆欢自间的纠缠只怕是从小到大的,故而执念更深。
“随云,你要随我去祭拜一下你哥哥么?”
陆宁一时茫然,他一直不清楚在隐园中要成为首领的星到底是怎么选出来的,现下自然是一切都明了了。所谓的星一定指的便是西凉国的宗室,那么隐园便是为了复国而苦心经营的,陆宁认真看了看跟在身边的龙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还是不去了,隐园被毁也许是天意,事到如今我也不愿意再提什么复国复仇,毕竟那些事对我而言,实在是没什么实感,即便是你也只是从长辈们口中听来的吧。陆欢生时有人温暖疼爱,死了也有这么多人思念和挂怀,想来也是幸福的吧,我又何必去破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陆宁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指环来:“这是青儿临死前托付给我的指环,你拿去放到陆欢的坟头上吧,这些事我都不想多过问,跟着我的一定是穆子陵的人,我原先一直想不通,他为何独独对我如此执念,现在看来一切都自有定数,就借你的人把我和龙毅送到东临国的竹海去吧。苍松翠竹终老一生,随云所愿足矣。”
宣伦接过戒指默默收了,便命人转了方位朝东临国行了去。
、竹林奇阵
东临国在四国中地理位置最好,只与南唐一国边境相交,若是要去东临,则必过南唐,然南唐兵强马壮又有号称军神的穆风坐镇,无人不避其锋芒。故而,多年来,东临远离烽火,修养生息,百姓富庶非他国可比,三面临海,乃是天险,端是这乱世之中难得的安逸之地。
陆宁越是要入了南唐国境,便越是惴惴不安,穆子陵对他的执着也许真是另有隐情,无奈他只得向宣伦坦白:“宣伦君对我和穆子陵间的旧事知晓几分?”
宣伦却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云浩都知道的事我自然知道,毕竟长风也算是我最大的耳目,自然是知道几分的。不过随云也不必过于忧心,我好歹也是一国诸侯,北齐精兵良将无数,就算穆子陵有再多想法,他亦不敢在南唐境内对我们下手,落人口实,否则北齐连越而伐唐,再加上东临的倒戈一击则南唐必危。”
陆宁面上忧色不减分毫,既已把话说开,他反而没了诸多顾虑:“南唐是他的地界,过了南唐跟踪我们的人不论是实力还是数目都不是之前可比的,赶在入南唐之前,宣伦君为何不找机会和他们一拼?”
宣伦没有回答,只是下了命令到驿馆休息,陆宁亦不再追问随他一起下了软骄。眼光随意一扫,发现自有侍卫守在门前,井井有条又训练有素。
入了驿馆自是各自吃饭,龙毅依旧隔得远远的,坐在另一个方位,陆宁想起他的食量,开始纠结起他一路上到底吃没吃饱的问题来。
一顿饭原本吃的很安静,宣伦却突然嗤嗤笑起来:“随云,你走路同手同脚也就罢了,怎么我以前倒不知道,你这滴酒不沾的人,最爱吃的菜原来是茴香豆啊,而且还把整个盘子抱个满怀唯恐我们抢了去,实在是太可爱了。”
陆宁心思完全没放在吃饭上,哪里知道吃到嘴里的是什么味道,闻言忙低头一看,面前却是一盘青椒炒竹笋,哪里有半点茴香豆的影子,当即尴尬的几乎要躲到桌下去,面上灼灼似蚂蚁过街。
宣伦玩笑归玩笑,却决计不会真正落了脸面让人难堪,笑过了便把手边一盘虾仁推到陆宁眼前,又将一盘酱牛肉直直朝龙毅掷了过去,朗声道:“你家公子赏你的。”
龙毅早听见了耳边风声正考虑要不要躲,闻言便拿两个手指一夹盘子就稳稳停在空中,陆宁看他身旁军士眼中流露出的赞赏显然是手法高明,便对着龙毅浅浅的笑了笑微微颔首。
“随云,凡事多个心思自然是好的,不过有时候能明明白白说出来会更轻松,其中分寸便是一门学问,不管是权谋还是情感需要的往往是经营而不是沉默。你与穆子陵多次交锋都以失败为结局,难免高估了对手实力故而畏首畏尾失了先机。”
自那天宴席之上陆宁便察觉到了宣伦诸多心窍,没想到今日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心中还是带着感激的,不管是因为陆欢也好,还是隐隐对自己的好感也罢,此番金玉良言都是难得。
宣伦与长风痴缠多年,未能如愿,其中苦楚自是不必多言,皇权的漩涡中勾心斗角更是一刻不停,陆宁垂了眉眼生生道了句多谢:“随云自知此番隐居不过是逃避,却还是痴心妄想,想赌一把,得君良言自当铭记于心。”
“随云严重了,宣伦只是先行走了许多弯路,如今有感而发罢了,如何能当得个谢字,不过若是日后你和龙毅能修成正果,切不可忘了请我去吃杯喜酒。”
宣伦眉目如画,声音清朗,话语里的诚挚扑面而来,陆宁一时竟有些痴了,这样的宣伦公子,这样的琅琊王,敢问这世间有谁见了不欢喜?正当不知如何自处的时候,龙毅却已是失了冷静,清脆的瓷器破碎之声在驿馆里回旋,格外刺耳。宣伦声音不大不小,以龙毅的武功只怕比自己还听得更清楚几分。
宣伦哈哈大笑,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风华:“没想到龙毅竟还是个面皮薄的,大家都吃饱了,那就启程吧。之前在路上我们若是动手,立时便成了理亏之人,现下再入南唐,只怕是想走都难,随云到底不是朝官,不识得其中关节厉害,至于到了东临,那就手底下见真章了,他们都随我多年,正愁没机会报答我的知遇之恩呢。”
陆宁心下释然,不过寥寥数语,不仅化解了方才的尴尬,还激起己方滔天的士气更顺带解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当真是智略无双,又怎会不知道保持距离,若不是爱极了长风,宣伦又怎会独身至今?
陆宁暗自为自己方才一瞬间的心动可笑,既然和龙毅间的事已经不是秘密,陆宁也不愿意再坐进软轿里,便又想和往日一样与龙毅共乘一骑,正在心中庆幸自己当初没学骑术的时候,宣伦却没由来的插了句:“随云暂时还是和我一道坐在软轿之中吧。”
陆宁虽心中难免有小小的失望,却知道宣伦此举必有深意,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随云,你可只穆子陵凭什么被称为军神?”
陆宁印象里的穆子陵,不是在床上与自己纠缠便是说些虚情假意不搭边的鬼话,故而只能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好在宣伦并不在意陆宁的回答,只是想打开话题而已。
“说他是军神,自然是领军有方,穆子陵手下兵士不多,却颇擅军阵合击之术,只要能摆开阵势来,以少打多毫无悬念,而我这次带出来的侍卫们突出的是一个忠字,都是跟我数十年的,武功自是不弱,却不是正规的杀伐之军,如果在官道上遭遇,必然不是对手。若是到地势险要复杂的小径之中,多半凭的是自身武功修为,我身边的人出身复杂,有流民、有盗匪、有山贼、甚至有的原本便是江湖侠士,占了地利之便定然不必惧怕他们,穆子陵排兵布阵,安营扎寨自是有几分本事,至于其本身的智计武功,宣伦自认还是能应付的。”
“随云受教了,宣伦早已胸有成竹,那便在东临的竹海再与他们动手,此番一别不知何日方能再见,随云只得厚着面皮说一句大恩不言谢了。”宣伦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不再多言,转过身子似是要小憩一番,陆宁想到等下或有激战,便也闭了眼睛养神。
“好了,就在这里。”陆宁朦朦胧胧听见宣伦的声音,一转头却正对上龙毅黑幽幽的眸子,当即便清醒过来。
耳边隐隐传来金戈交鸣之声,想来双方已经交了手,目力所及并不见宣伦身姿。想来是把穆子陵的人引到了另一个方位,陆宁心中感激,当即贴着龙毅的耳朵说了句:“从此刻起,你便是我的了,竹林深处布有奇阵,你要跟紧我,脚只能踩在我踩过的地方切不可失了方位。
时间久远,陆宁努力回忆这里的阵法诀要,小心翼翼在竹林间穿梭,龙毅跟在身后,悄无声息,步子如野猫一般轻盈。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两人眼前豁然开朗,陆宁看见那座熟悉的竹楼,终于松了口气:“毅,到了,日后我们两人便要生活在这里了。”
龙毅转头,看见陆宁面上桃花般的灼灼笑意便再也移不开视线了,初夏的风穿过两人发际,陆宁只觉唇上一凉,竟是龙毅笨拙的舌尖停在唇边,陆宁心中安宁如碧空,原来他也是喜欢我的。
只想了这一句,陆宁脑袋便空了。只是闭了眼等待后续,龙毅却惶急的喊了句:“有人!”话音未落便摘叶为镖向陆宁身后某处射去。而后只有暖风依旧,却什么也没发生。陆宁气结的骂了句:“不过是半吊子武功还装正经,明明连个鬼影都没有实在扫兴。”说完也不等龙毅回答,便当先往竹楼行了去。
明明听到脚步声,却没能抓到人,不过是简单的听声辨位龙毅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