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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条道走!
“荣大人,您看,将来负责全局朝鲜事务地大员谁属,他又怎么来对付我徐一凡呢?”
荣禄现在这个境遇,也不用和徐一凡藏着掖着,巴不得说得越毒越好呢。他跌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前前后后也都是想了又想。现在徐一凡一问,他撇撇嘴,冷冷开言。
“除了李鸿章还能有谁?要和东洋人交涉,北洋大军就要入朝。对洋鬼子老李硬不起来,东洋小鼻子他还是要撒撒威风的。整个大清,也只有北洋能保证在朝鲜驻有大军的饷道供应!他们有船啊,一船过来,就够上千人的嚼裹。不像你,只能抢朝鲜地方!就算朝廷一时不撤了禁卫军,北洋也肯定要抢汉城大权,有他们大军撑腰,你还敢在汉城一带勒索朝鲜供应?只有乖乖回北面去。北洋再进一步朝北逼,让你在北面也没法儿勒索朝鲜供应,你要敢动,他就敢弹劾你!断了供应,你那点体己还能撑多久?禁卫军自然就不亡而亡了,没了我在,禁卫军怎么都是一个死!”
这荣禄真是官场老手啊,这权力斗争看得通通透透的。徐一凡在底下偷偷的想,自己费了那么大脑筋,才理清楚了自己处境。荣禄关着瞎想,也和亲见一样,这几十年打滚下来地经验真是不可小觑。
可是,他们真的就以为,自己凭借着勒索朝鲜地方,就能建立起这么一支崭新的新军出来?他们要一直这样想就好喽…………
看着荣禄目光投过来满是幸灾乐祸的意思,徐一凡倒也不生气。人家说的实话有什么好生气的?他沉吟一下笑道:“不瞒大人,徐某人近日想的也是这个事情。徐某手下,也在京师竭力奔走此事,只要朝廷不立时撤了禁卫军,李鸿章来嘛,徐某人也能应付…………此次前来亲送大人,也就是求托大人一句话儿…………”
“什么话?”
徐一凡笑笑,再一摆手, 仰又碰上一个盒子。荣禄迟疑着接过,看锁头未闭,轻轻打开,啪的一下又关上了!盒子里面一叠四恒票号地银票,最上面就是一张一千两的,这一盒银票,十万两起码的数字!
徐一凡将他整得这么鸡毛鸭血,他也憋着满腹心思要回京报复。却没想到,徐一凡来了这么一出!
他当即冷哼一声,将盒子就要塞回去:“无功不敢受禄!”
徐一凡却只是微笑,淡淡道:“荣大人,当初老佛爷派您来掌禁卫军,只是为了对付我徐一凡么?还不是指望您掌了禁卫军,将来就可以在直隶分北洋一杯羹。甚至可以取李鸿章而代之!卧榻之侧,还是旗员让老佛爷放心啊。现在虽然您有小小垩误,可是只要禁卫军在,这支牵制李鸿章的势力还在,您就还有翻身地机会!毕竟满朝旗员,熟悉禁卫军的人物,无人过你!如果禁卫军再给李鸿章吞了,老佛爷可能也绝了心思,不想再分化北洋势力了,大人那时,还有再回京师,出将入相地机会么?…………我求托大人的,只是一句话,老佛爷定要问大人禁卫军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大人只要说暂时还需要留着就可!您是从朝鲜返回。又是旗员。一言九鼎,勿过于此!”
荣禄捧着盒子,呆呆的站在那儿。徐一凡心思居然用得如此之深!就算禁卫军暂时留下来。可是别想独掌汉城了,也要处处受到李鸿章地北洋势力逼迫压榨。他就那么有把握撑持下来?
突然他又想到自己,挟正使身份,老佛爷钦点。到了朝鲜就是为了对付徐一凡,一波波地招数使下去,结果是自己倒台。徐一凡的禁卫军一时独掌朝鲜,他风头出尽!现在就算是李鸿章,又对付得了他么?如果李鸿章再象自己一样,谁还能制约住他?
他又究竟想要干什么?
想到这里,荣禄不寒而栗。
回到京师,如果老佛爷真的问起,他到底该如何回答?是留着禁卫军作为将来借力地张本,还是赶紧将这个看不透的徐一凡掐死在还能控制的时候?
这时的徐一凡却微笑扬声:“恭送荣大人上船!”
数十卫兵们。簇拥着荣禄上船,又退了下来。船上将跳板撤回。荣禄呆立船头,魂不守舍。徐一凡站在马头上,微笑抱拳躬身。再抬起头来,荣禄已经回到船舱里面去了。徐一凡目光一转。就看见另外一艘船上,一个八字胡,虽然便装但是满身都是军人神态的中年人,正目光如电的看着他。
两人目光一碰,都是微微一笑。那中年人缓缓立正向徐一凡行了一个洋式地军礼,再指指脚下的朝鲜土地,微微摇了摇手指,转身就上船去了。
江风扑面,汽笛长鸣,两条小火轮呜咽声中,背道而渐去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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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和园内,乐寿堂内。
慈禧老佛爷才歇了晌起来,就召见过了李鸿章。两人之间奏对了两个多小时,李鸿章才告辞退出。这位保养得极好的老妇人就呆坐在自己卧榻前面儿,拿着李鸿章呈上的节略发呆。
外面是炎炎暑日,乐寿堂内却是满室阴凉,李莲英默不作声的垂手侍立在慈禧后面,也是呆着一张脸,好像什么也没想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慈禧才慢慢开腔:“这李鸿章,在这儿奏对的
老六府上,说的可不一样啊…………”
李莲英心里面嘀咕,那是,鬼子六的一举一动老佛爷您还不关注 了?见着这么个重臣,秀宁小格格已经将李鸿章和鬼子六地对话全部呈上来了,李鸿章自己也灵醒,又交代了一遍。两面儿都对上了才罢休。
李鬼子在恭亲王府上说的,对徐一凡不想搭理。这是敷衍,谁不知道恭亲王和翁同禾有段时间的来往?皇上那边儿可是挺看好徐一凡的。他可不能把真实心思瞎说一气儿。到了老佛爷面前,就掏实话了。
徐一凡地禁卫军,不能留!最好的办法,就是朝廷赶紧裁了禁卫军地番号,调徐一凡回京养起来,要不了几年,他就无声无息了。就算现在暂时要维持住朝鲜的局面,还不能乱动这支军队,只要北洋大军一 到,首先就要将他逼离汉城,让他回平壤去。给朝鲜政府撑腰,让徐一凡再不能搜刮地方供应!
大清到朝鲜的饷道供应,最方便是走水路,这毫无疑问是掌握在拥有北洋水师的淮系势力手中。走陆路再供应不起一支八千人的大军常驻国外的。原来徐一凡是靠着勒逼朝鲜供应养军队的,再断了他这条路,禁卫军还能生存下去么?
只要北洋陆师一到,朝鲜政府有了撑腰的,就敢给徐一凡脸色看。凭着这个法子,李鸿章也有信心几个月之内就赶绝了徐一凡!他可不是荣禄,无拳无勇,光靠着一个钦差正使的牌子来对付徐一凡,他背后有着整个的庞大北洋势力!
李鸿章和慈禧的奏对当中,最主要的内容还是反复陈说这个事儿。李鬼子看来是铁了心了。其他的至于什么和日本如何交涉啊,李鸿章担负什么名义啊,大军入朝如何部属啊,都是小事儿,到时候发谕旨的时候还要在皇上那儿走个过场罢了。
慈禧眼睛缓缓转动,显然在反复权衡,低声自语,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这徐鬼子,我瞧着怎么总有些不摸门儿?一年多了,到了哪儿哪儿就是闹得跟什么似的,真不省心哪…………荣禄也给他逼回来了。有俩钦差了,朝廷也对得起他了,他还想要什么?掌着八千兵,老李也忌惮着呢…………是不是真把禁卫军给撤了?给这徐鬼子一个什么侍郎或者小京卿的名义,养起来算了?我是真怕折腾,可大家伙儿倒好,偏偏要折腾!…………莲英哪,你瞧着呢?”
李莲英听到问话,这才啊的一声仿佛才被惊醒一样,仔细想想,才小心的道:“老佛爷,这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要撤就撤,徐一凡还能逃出您的手掌心?要说起来,这小子也真不省事儿,早该打发回家种田完了。可是一来呢,朝鲜暂时还离不得,日本人还在闹腾着呢!二来呢,李中堂那儿…………朝鲜那边两条腿撑着,总比一条腿稳当不是?
徐一凡再跋扈,再胡闹,还能超过得了曾国藩他们?呸!那是抬举了他!那些老家伙,老佛爷还不是调理得顺顺溜溜的。朝鲜那儿事情平了下来,该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尽用不着客气。再者说了,他小子有没有那好运气还两说,李中堂憋着对付他,只怕不用朝廷出面,他就早吹灯拔蜡了!咱们只瞧着就是…………”
这话儿李莲英自以为说得油光水滑,妥妥贴贴。慈禧却回头笑道:“莲英哪,徐一凡朝你这儿塞钱了是不是?”
咣的一声,李莲英就跪了下来,指天誓日:“奴才心里面可只有老佛爷!”背后却全是冷汗,唐绍仪这段时间一趟一趟的给他送钱,几十万的数字都有了,就是要在他这儿买一个禁卫军含糊的地位,撑过一年就成。老佛爷这个也知道了?
慈禧却有些疲倦的样子,没继续追问,摆了摆手:“徐一凡不是曾国藩他们哪,我瞧着一点儿都不像,哪里不像,又说不上来。再瞧瞧 吧,等荣禄回来,我还要问问他…………莲英,给皇上交代一声儿,李鸿章的名义,就发了吧。和日本人的事儿,早了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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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十九年,公元一八九三年八月六日,朝廷明发谕旨。李鸿章为中日交涉案全权钦差,兼任朝鲜宣慰钦差大臣。一应事宜,授以全权。陆师水师调动,便宜行事。
谕旨当中,对于徐一凡这方面的事儿,只提及徐一凡应定难汉城劳绩,加兵部侍郎本衔,身兼两钦差差使,一体开复。关于禁卫军的事 儿,一个字都没有提。
第三十六章 纷至沓来
津北洋大臣衙门的议事厅内,一片马刺咯吱咯吱踩动的腰刀碰撞的声音。整个议事大厅之内,都是穿着五云褂,戴着各色顶子官帽的北洋系统将领。这些武集会,可没有文人相处那么揖让从容,一个嗓门儿赛过一个,大声武气的交相谈笑。
淮军不像湘军,湘军历史上就是以读书之人,统带教战乡野之夫。淮军崛起却率多无文,李鸿章也比较喜欢这些的粗鲁武夫,好拨弄一些儿。再加上这些武们心里也得意,嗓门儿还能不高大?
淮军承平日久,生发大打折扣。带兵的都知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中法之后安静了那么许久,这些提督总兵大爷们看着那些当地方官儿的,搞洋务的一个个揣得饱饱的。他们就只有日常的死饷钱和公费好克扣,眼睛都蓝了。眼见得要在朝鲜摆开重兵的架势。这算是备战,各种各样的开拔费,借支银子,军火军资补充,战时的盐菜钱,米津就哗哗的尽着他们报销,这还不是好事儿?更别说朝廷已经明发谕旨,这次主持大局的就是他们淮系嫡亲恩主李鸿章李老中堂!
到了朝鲜的好处,还另外单算在外头呢。
种种桩桩好事儿加在一块儿,能不让这些武们嗓门儿越来越大么。
直隶的首道,杨士骧杨莲房坐在一旁,也不加入讨论当中,只是含笑打量着场中诸将。尤其是看着一水一陆两个挑头儿的大将。陆师的直隶提督叶志超,还有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这两个人还有点矜持,端坐在那儿并不怎么搭理周围闹哄哄地诸将。其他将领你一声我一声地。议论来去。都少不了这次中堂准备调那些营头,那些兵船去朝鲜?谁有这个福分带兵?心底有点数的客气得言不由衷,心里没底气的嘴里就少不了夹枪带棒。闹哄哄地响成了一团。
屏风之后传来了靴声。叶志超和丁汝昌对望一眼,啪的一声就从马扎上面站了起来,丁汝昌还厉声道:“站好班次,仔细军前失礼!”将领们嗡的一声乱纷纷的四下归位,你撞了我我碰了他,好一阵子扰攘。
才按品级站好班。就看见李鸿章板着一张脸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将领们啪的又是一个立正,靴声马刺撞在一起,铮然有声,倒也有三分肃杀之气。一张张热切的脸,就看着李鸿章。
李鸿章朝着麾下诸将淡淡一笑,一一扫视过去。慢腾腾地一拱手:“奉圣谕!本爵阁部堂已任中日交涉,朝鲜藩国宣慰宣慰全权大臣,直隶奉天两处水师陆师。全权调遣,便宜行事。诸将当体圣心,当畏军律。奉命唯谨,事上为勤!”
底下诸将从小肚子那儿提足了气儿。都是大喊一声喳!震得这议事厅嗡嗡而动。
说完场面话儿,李鸿章脸上堆出了微笑。在公案后坐下,双手伸出,示意大家也都坐。
“大家也都是我李鸿章手底下使老的人了,不少都是两代三代,跟着我卖命。这次,相信大家伙儿也不会闪了我老头子的腰…………和日本东洋人交涉,我坐镇天津离不开,朝鲜那儿,就拜托诸位了。”
老头子说得和气,才坐下的众将都是一笑。谁也不相信这次出去是真能打起来。到了朝鲜,公事上就两个字,镇抚。私事也是两个字儿,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