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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清兄,你这个字,只怕不是传清,而是篡清吧?”
徐一凡一听,下意识的摇头摆手:“谣言,纯粹地谣言!正卿兄,熟归熟。乱讲话我一样告你诽谤哦!”
邓世昌却笑着一摆手:“篡就篡吧,这大清,已经把路走绝了!到了这个时候儿,你还瞒着大哥我做什么?”
徐一凡讪讪地笑着,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时候儿,邓世昌却神色一肃:“既然要篡,那你干嘛还顿在辽南,带着不是你心腹嫡系的辽南诸营拚命攻击向前?你这个时候名声声望已经到了极处。该抓紧时间拢地盘收实力了。你还想在这场战事当中,捞到更高的声望?不可能嘛!人到峰顶,朝哪里都是下坡,赶紧去爬另外一个坡吧!”
徐一凡给骂得心虚,直起脖子反驳:“把这仗打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们!”他指着致远舰首的那些人:“还不是这百年前的屈辱。压得我喘不过气,现在我又身处其中,身在甲午,身在战场!每一次头顶乌云翻滚,我都以为是你们在云上不甘的咆哮!我要从这里,将今后几十年沉沉地黑暗亲手撕开!不看着鬼子被赶进大海,我怎么甘心?”
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想起,眼前诸人。都已经死了!
眼泪一下涌上他地眼眶,聪明正直以为神,这些百年前的英魂,毫无疑问是成神了。他们又为什么,来见自己?
邓世昌却微微地笑了起来,一如他在朝鲜告别徐一凡的时候,这笑容踏实而安心。
“传清兄,我已经死了。如果说本来有所遗憾。现在因为有你,也全没有了…………”
徐一凡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老子再穿越一次!再穿越一次!这一次。一定让你死不了!”他最大的遗憾,就是虽然改变了这场甲午,但是这些英魂,却依然不变的走向他们的命运!
邓世昌轻轻的摘下他的手:“传清兄,一路走好…………你眼睛看着前方,但是自己地背后,却要看护好…………眼前地鬼子,不是几十年后的鬼子。他们才崛起,还有聪明的领袖人物,他们还知道如何进退,不会疯狂到底…………你就算要打,也要将这场战事尽快结束!今后如何,我们在天上看着你!”
徐一凡猛的从梦中惊醒,一下坐了起来。帐外冲进了溥仰和陈德这哼哈二将,神态关切:“大帅,怎么了?”
今日徐一凡赶到宋庆营头督战,一天下来,宋庆态度却始终不得要领,这夜他就夜宿宋庆军营。却没想到,虎帐夜寐,英魂却入梦而来。
“眼前的鬼子,不是几十年后的鬼子…………”徐一凡没有理溥仰陈德二人,挥手让他们退下去。
反攻开始以来,徐一凡虽然坚持自己地战略判断,一心谋求在田庄台大石桥一带的会战。但是总觉得隐隐约约有些不对,他想将这场战事速战速决,然后到两江冷眼旁观大清自己将路走绝当然,也少不了暗中推一把。但是虽然辽南诸军态度阴阳不定,他心中这不安,却越来越大。
这场梦,到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英灵不远,托梦点化?
眼前的鬼子,不是几十年后的鬼子!
对于日本来说,唯一大敌,不过是他而已,而他们最有利的选择是什么?正面不能打倒他,就可以从侧面着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孤悬抑留在辽南一地越久越好!对大清朝廷的德行,他清楚得很。不管是帝党还是后党,他恐怕都是一个比小鬼子还要可恶的存在!
他一下翻身坐起:“走!回大营,找李云纵去!他妈地,小鬼子要收缩,田庄台一线才打这么顺利!”
第八十一章 最后一战(三)
夜色如漆。
大石桥一线,安静得如同亘古以来,从未变化过一般。
战争已经抹去了人烟繁华的痕迹。本来这个市镇,是沟通辽中平原和辽南辽西水陆两处的冲要,长年水陆两路往来不息,市镇上更是摩肩擦踵,大烧锅,车马店,粮食店,山货栈,洋货行鳞次接比,人称关外小天津。但是几个月的战事下来,日军还有溃兵的糟蹋,居民百姓早就逃往一空。往日夜里这个镇子里面也是***通明,一年四季都是收货发货,商旅过路的时候。但是此时从大石桥北面山头看下来,这个镇子却是一片死寂。
榛榛莽莽,如洪荒初辟。就连***,都不见一线。
就在此处,中日两军数万人正荷枪实弹的交相对峙。
西面的天际忽明忽暗,偶尔有暗红色的火球伸上天空,这是清军高射角的山地炮,虎蹲炮在朝日军辽河以西的阵地盲射。夜间双方步兵都不作攻击作战,只是对峙。谁也不知道,围绕着辽南这里的战事,究竟还要打多少天。
大局都已经看得分明了,日军锐气已过,而大势又不利于他们。清国被徐一凡这样一拨弄,已经是民气如潮,只可能继续打下去。辽南是日军重兵所在,陆军大臣在这里坐镇。只要清国能解决这一股日军,日本就再没有打下去的本钱。只能求和,而列强必然也会掺杂其间,将日本数十年发展辛苦积累的一些家底搜刮搜刮。清国分不到大头。也有点汤水可以喝。即便如此,也是近几十年未有之扬眉吐气对外大捷!
只是近两万日军,可是清国能一口吃下的?战事拖延下去,对这远东局势,又会有如何变化?身在这场战事当中的诸色人等,等待他们的又是怎样的命运?
仗,已经打到了尾声,但是这最后的结局,却是谁也说不清楚!
“阁下,第一旅团正在向福冈二四联队第一大队交卸防务…………不举火。马衔枚,辎重就地抛弃不加以携带…………”
第一师团中将师团长山地元治是个中年矮胖子,少小一目失明,带着个眼罩,留着法国式地细长须这是他们当初在法国人办的长州兵学塾出身的见证。明治以来,在普鲁士击败法国之前,日本陆军也还一直坚定不移的在学着法国。资格老一点的将领,都能说点法语。
大山岩对着地图。似乎也没注意到背后这位中将愤愤的神色,低声用法语说了一句:“merci(多谢)……”
山地元治身后还跟着几个参谋,也全都是一脸不平的神色。才和清军一交手,原来整个成攻击配备的第二军,就要在他的命令下转而撤退。要知道大部队都顶在接近辽西走廊的前线,辎重物资也千辛万苦地送上来了。现在才一交手,这位伯爵大将就命令全军撤退,龟缩金州旅顺一带,做死守计。清军大部队压迫在正面,辽西方向过来的毅军。吉林练军等部倒也罢了,在辽阳方向,一直压迫着大石桥正面的却是禁卫军这个大敌,安排断后掩护的部队和那么多辎重,就一定是断送了!
山地元治虽然勉强接受了命令。安排第一师团主力后撤。但是不代表他不表示自己的愤慨。仗打赢还是打输,这是实力和运气的问题。但是进攻还是撤退,却是立场的问题!陆军这次打得磕磕巴巴。还丢了一个大将在朝鲜。战事结束肯定会有人事大变动。这个时候立场如何,也许就是将来的地位如何。
国运是要考虑地,但是个人,也不是那么无足轻重吧!特别是帝国陆军,已经越来越象一个官僚团体。身在其中,就要按照官僚体系的规则行事。
山地元治上前一步,朗声道:“阁下,下官代表第一师团,对军的作战指导有若干意见!”
大山岩嗯了一声。回过头来。伯爵大将命令强行撤退。军司令部不少参谋都撂了挑子。不少人还自己去加入了预定留下断后的福冈二四联队,准备战死拉倒。军司令部的作业。不少伯爵大将只有亲自上阵。给各部的撤退命令,就是他亲手拟就的。
“说吧。”
“为何军在田庄台击破辽南清军主力之后,就进退失措?先是不对清国军败部做追击,接着又是由攻击部署改为防御部署,接着再下令,丢弃战斗部队付出鲜血生命才夺取的阵地,朝着金州旅顺败退?”
大山岩淡淡一笑:“军的作战指导,不需要向贵官解释,作为军战斗序列之部队长,只要服从命令就可以了。”
这一句话顿时就将山地元治满肚子的慷慨陈辞噎了回去。自己想想,立场也表达得够分明地了,当下就极没有礼貌的拂袖而去:“鄙师团将忠实执行军之命令,但是鄙人将向军部陈述意见!阁下,战后见!是阁下您亲手放弃了最后一丝求胜的机会!”
军靴响动,几个人匆匆远去,山地元治身后的参谋甚至礼都未曾敬。大山岩微微佝偻着腰负手看着他们背影,军司令的几个参谋呆呆侍立。半晌之后,突然一个参谋大叫一声:“我也战死在这里吧!”说着就扯下身上参谋绶带,大步走了出去。
剩下地参谋对望一眼,都悄悄退下,只留下大山岩站在那里。在他下达撤退命令之前,他还是日本帝国陆军大臣,仅有的三大将之一。但是自从他下达敌前撤退命令之后。就成了第二军眼中的公敌。这一仗,不论胜败,他大山岩都已经身败名裂!
“伊藤阁下,我已经赌上了一切,但愿你选择地这条道路,真的可以带给帝国一线生机…………”
夜色当中,只有一片星星点点的白色晃动,这点白色,只有在近处才清晰可辫。稍微远一些,就完全被黑沉沉地夜色所吞没了。
每一点白色。都是日军士兵背囊后面别着的白布条,在无月的黑夜当中,大队大队的日军官兵只携带步枪和子弹以及随着装具,隐秘的从前线退了下来。所有辎重,都丢在了一线阵地。布置在二线的火炮,重型地野炮都就地放弃,拆卸深埋。反正旅顺金州有地是炮台,还有炮台里面的重炮。@@直接支援步兵地山炮。这些比较轻型,都大卸八块,离一线远地,用马驮,离一线近的,就人力背负,直接扛出来。各处兵站线都在撤收,乱哄哄的在处置物资。
在大群撤退下来的人潮当中,还有一些小部队在逆流而上,这是担负两个方向掩护任务的福冈第二四联队。他们要保证大队原本诚攻击配置的第二军主力,安全撤退到金州旅顺一线。
饶是这样大规模的行动,日军仍然进行得相当隐蔽。日本现役陆军,是世界上传统步兵战术技术训练得最为精良的军队之一。当初西南战争,作为政府军地陆军。很是吃了西南武士拔刀队夜袭的不少亏。经济窘迫,家底薄弱的日本人,又给陆军加上这种有日本特色的步兵夜间行进、攻击的训练。从小队到联队规模的都有。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水准出来了。如此大规模的夜间调动,居然进行得相当隐秘快速。看样子不要天亮,一线主力就可以全部撤出来。到金州旅顺,也不过就是两天的功夫。只要到了金州旅顺,依托李鸿章经营二十年的要塞体系,不要说一支禁卫军了,十支禁卫军也啃不下来。
可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帝国陆军几乎放弃了他们所有的战果,龟缩于一个死地。等着清军逼上来。对他们进行环攻。无论他们坚持多久。对这场战事都没有帮助!
从两个方向撤下来地上万日军,随队行动的军官不足编制数的三分之二。许多军官志愿留在断后部队当中,和逼上来的清军决一死战。而各级部队长也默许了他们的举动,在部队当中,甚至还有激进地人发出了天诛大山岩的呼声!
“吉田君么?”两支前进方向不同的队伍在夜色当中相遇,退下来地人潮当中发出了一个喊声。骑在马上的福冈二四联队联队长吉田清一中作分辨了一下声音,忙不迭的从马上跳了下来。
退下来的是加强第一旅团的东京第一野炮联队,这个联队已经丢下了他们运上来的全部十二门笨重的法国造野炮,徒手撤退下来。联队长今津则孝大佐从人群当中大步走出。一把抓住吉田的胳膊大力摇动,眼泪都快滴了下来。
“吉田君,我羡慕你!”
吉田清一脸绷得紧紧的,并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都撤下来了么?”
“大石桥一线第一旅团及加强各部地行军序列,我们东京第一野炮联队最先,接着是第一旅团主力,再然后是秋山好古少佐地东京第一骑兵大队。旅团长乃木阁下已经不打算撤下来了,你到一线还可以看见他,乃木阁下说要和吉田君死在一处!”
吉田冷冷道:“西南战争的时候乃木阁下丢过军旗,现在,恐怕他是无法忍受第二次耻辱了。”
吉田说第一旅团旅团长乃木希典地小话,身为直接部署的今津则孝可不敢接。吉田清一是陆军大臣大山岩的副官,这次动员第二军出战,才接手的二四联队联队长的职务。属于机关派,是大山岩的得意门生,和他们这些一直在野战部队服役的军官。长州嫡系可不一样。今夜令人万分痛苦地撤退,看着这个吉田逆流而上,去给他们断后,这才出来表达感谢。没想到还是话不投机。
今津则孝吸了一口气,大声道:“阁下,请不要看不起第一旅团!如果不是军司令官的命令,我们也将死战不退!或者,阁下下去,鄙人替阁下断后!”
“不用了。”吉田冷淡的回答,抬头看看黑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