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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菲无力地蹲下来,重感冒坚持到现在,已几近虚脱,捂着脸低声道:“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凌千帆恨得牙根痒痒,窝着一肚子的火打开车门,一把塞她上副驾:“这句话是不是应该我问你才对?”
“你真行啊,一个星期前还为了杨越寻死觅活的,今天你就能答应这么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去看房子?”
早上吃的两粒感冒药开始发挥效力,她睡意朦胧地望着凌千帆:“你说什么?”
凌千帆扭过头去半天没吭声,许久后才扭过头来,刚才的气势汹汹不知去了哪里,他直勾勾地瞪着她,说不出的窝火:“不就一个杨越吗?他不
要你,你至于这样自作贱吗?”
她好半天才明白凌千帆的意思,摸摸自己颈上已变淡的伤痕,笑得傻里傻气的:“你搞错了,我不是自作贱,我是真想找个人结婚,我想要个
家,杨越走了,干妈也是你的了……”
“所以你随便在大街上拉一个人就可以跟他过日子?你要相亲也找个正常点的好不,”他越说越气,恨不得抽她两耳刮子,让她清醒清醒,看她
脸上烧得红扑扑的,眸色迷离,又忍不住叹口气,“你的标准就这么低?”
贝菲揉揉鼻子,凌千帆递了两张纸巾给她,她嘿嘿笑道:“这就是我要过的生活,我是个很普通的人,考了个上不了台面的大学,有份只够养活
自己的工作。以后嫁个和我差不多的人,生儿育女,过所有人都这么过的细水长流的生活,就这么简单。”
“你的明信片还没有集齐,那个人也不会陪你走新藏线——你甘心吗?”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做人不能太贪心。”
“为什么不可以?那种口口声声喊着自己要过平淡生活的人,不过是没有勇气面对激流险滩罢了。只要你喜欢,贝菲,只要你喜欢,细水长流、
激流险滩,我都可以给你。”
贝菲眼皮子直打架,朦胧中看到凌千帆双眸闪耀着的火花,凌厉的锋芒,甚至……有那么点狂妄和不可一世,和他平时的温文尔雅大相径庭,然
而她一点也不觉得惊诧,好像凌千帆原该如此。他倾身而下,下一秒她颈间温热辗转,重感冒连带着发起烧来,整个人烧得厉害,好像浑身都着了
火,然而他唇上的温度却更甚于她,炙热滚滚,不给她一点缓和的余地。他在她渐愈的伤痕上噬咬吮吸,她闭上眼,觉得再多一瞬自己就要彻底沦
陷、万劫不复,挣扎着用神智中最后一丝清明,狠狠地咬了一口。
咝的一声,凌千帆松开她,抚着自己的下巴,好气又好笑:“你上辈子属猫的呀,这么喜欢咬人?”
“谁都可以,你不行。”
她近乎神智不清地重复着这句话:“凌千帆,谁都可以,你不行。”
凌千帆陡然没了踪影,周日那天他依然保持风度把她送回家,之后便没在信实大厦出现过,要他签字的文件都是陈嘉谟代传。他这边暂时没生什
么枝节,习容容那边却让人头大,说精英的爸爸在单位委婉地责备习妈妈,为什么介绍这么一个钻到钱眼里去的女孩子给他儿子。
贝菲稍稍形容了一下那日精英的表现,习容容当然没怪责她,只是连累了习妈妈,不大好意思。
冷静下来她觉得自己也有点过头,难道真的为了逃避凌千帆,为了和他一刀两断,为了不去面对过去的事情,糊里糊涂的就找一个人嫁了?这未
免对自己太不负责任,她难道真的做好了心理准备,一个陌生人相伴度过今后的漫漫岁月?
她和凌千帆的事情,乱麻一团,真不知怎么解释给习容容听,好在习容容和她多年交情,见她连日来心绪不宁的,也不强求她一定要坦白从宽,
只是叮嘱她自己好好调节调节。在公司撞到陈嘉谟几次,他倒是很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有一回和他打了招呼走出去,又想问问他那盆兰花草最近如
何,她还没开口,陈嘉谟已神秘兮兮地回转过来朝她笑道:“那盆花很好,你什么时候去看看?”
陈嘉谟笑得莫测,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有点尴尬:“有空再说吧。”陈嘉谟的失望显而易见,她调头准备走的时候陈嘉谟又自言自语:
“前两天下雨,凌少这两天都没空看着,不会被淹死了吧?我得去看看……”
她心下了然,陈嘉谟这是给他们在做和事佬,便住脚笑笑:“淹死了,那也是它的命!”
陈嘉谟讪笑两声没接话,第二天居然把那盆花搬到公司找她:“凌少说既然你这么喜欢这盆花,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下班后她把花搬回去,接好一罐自来水后扔了片维C进去消氯,等半个小时出来浇水时看到苏晚正在阳台上拨弄着兰花草的叶子。隔着玻璃窗,她
朝一脸小幸福模样的苏晚笑了笑,前两日和苏晚夜谈,她才知原来苏晚和凌千帆那位挂名表弟顾锋寒以前是认识的,还纠缠了十来年,总算修成正果
——她没来由的有些感叹,可惜了方非尽,这么多年的死缠烂打,还是没能敌过旧爱的一挥手。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脑子里突然闪出凌千帆的这句话。苏晚降得住方非尽,顾锋寒又降住了苏晚,感情的事真说不准。她租住
着苏晚的房子,苏晚生活工作上也颇照顾她,以往却少有深入体己的谈心,偏这几天心情开朗起来,笑语宴宴的——原来人人都有一段血泪史。
贝菲暗地里替方大少觉得可惜,明明平时看着两个人在一起也很合衬,苏晚也是有说有笑的,哪像前一阵子情绪起伏不定,跟变了个人似的。有
句老话说得真没错:这世界上有很多人能让我们笑,可我们心里刻得最深的,总是那个让我们哭的人。
她回房间发会儿呆,苏晚叩叩她的门,钻进一只脑袋来笑道:“小菲你去浇水吧,”贝菲瞅着她贼兮兮地打趣道:“看你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的!”苏晚抿着嘴笑,眼睛里都是亮亮的:“小菲你过段时间帮我看房子吧?我……要搬出去,可是又懒得再单租一间房出去,怪麻烦的,你帮我看
着?”
贝菲笑嘻嘻地应了,抱着花洒去浇花,兰草并没有什么变化,凌千帆给换了一个花盆,兰草的叶子依旧宽而厚,挺拔向上,到尾部微微下垂,刚
劲而不失柔润。刚认识凌千帆的时候,曾听他夸赞兰花,说兰蕙之香,是花中之王。(奇*书*网。整*理*提*供)
他说那话的口吻,全然不似品花,倒更像是在鉴人,现在回想起来不是甜蜜却是酸涩。一不留神水浇多了,从花盆里漫溢出来,她狠狠地敲了自
己脑壳两下,还没到晚上呢,就开始发梦了!
转眼就到了阳历的年尾,各个部门开始做年终总结,平安夜那天不少同事发扬风格来请她出去玩,她摆摆手都推拒了。听说平安夜有个凌千帆肯
定要出席的酒会——那他肯定不会去老人院了,她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陪陪干妈,以后……这个干妈虽然痴痴癫癫的,对她的关心却一点不假,等许
隽的爸爸刑满出狱,这个干妈也不是她的了。
公司的惯例在十二月二十四的下午放半天假,她搭车去杏花斋买了梅花糕,转几趟车去老人院时已三四点了,汪筱君偎在被窝里,还在织那件毛
衣,领口已锁好了。汪筱君看贝菲来了,拿着织好的袖子在她胳膊上比了比,发现长度刚刚好,乐得像个小孩子,一边上袖子一边教贝菲织毛衣的时
候怎么留袖口和织领口:“你要是织V领,从领口到肩膀的尺寸留四寸就好了,前片织一寸多就该分领口了。不过小菲你穿圆领的好看,穿圆领的显得
年纪小,可爱;男人就穿V领的好……”
她点头胡乱应付下来,翻翻自己的双手看看,爬山攀岩弹吉他还可以,织毛衣?不如直接让她撞块豆腐来得快点。汪筱君倒是熟手,迅速地上了
两个袖子,然后和贝菲一起挽粉红色的毛线。挽好两个大毛球后,又拿起毛线针开始比划该怎么绣图案上去,时间一晃到了五点,正好是老人院晚饭
前的查房时间。
贝菲把毛衣和毛线清到一边,扶汪筱君起来穿外套,准备等查完房后带她出去吃饭,进来的看护看到贝菲,微愣后问道:“请问你是……”
原来是新来的看护,贝菲笑笑道:“我是汪阿姨的干女儿,”她看着那个看护,觉得有点儿面熟,明明是个新的看护,应该没见过才对。小看护
皱皱眉,眼神戒备,让贝菲煞是奇怪,看护远远地站在床尾登记清楚后就准备离开,不料汪筱君突然从床上跳下来,以前所未有的敏捷身手冲到那个
小看护旁边,小看护拔腿就跑,汪筱君光着脚在后面追,一边高声叫骂:“你个狐狸精给我站住,死不要脸的往哪里跑……”
贝菲被突起的变故吓到,醒过神来赶紧追出去,一出门已不见了人影,只听到远远传来“狐狸精”之类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她循着声音过去,看
到向阳的走廊上已聚来一大群人,那个小姑娘被推倒在地上,汪筱君正坐在她身上,揪着她的头发狠命往地上掼:“就是你害死隽隽,就是你害死隽
隽,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她猛的一个激灵,上次看护姑娘说汪阿姨骂新来的看护,难道就是这一个?
几名看护冲上去拉汪筱君起来,不料汪筱君虽是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此时竟拼了命一般,三四个小姑娘都拉不开她。那个被她按在地上的小姑娘
拼命地喊救命,一边用力地挣扎,却被汪筱君死死地按住,贝菲看着都有点后怕,才愣了一下,汪筱君已在那小姑娘的脸上抓了几道血印子出来,小
姑娘被按在地上,满脸血污,惊心可怖。
贝菲反应过来后立刻上前加入看护的行列,想拉汪筱君起来,不料竟拽不动她胳膊分毫。汪筱君发起病来,连贝菲也不认,恨不得要把那个小看
护打死才罢休。一旁的看护们手忙脚乱地叫保安,没几分钟冲上来四个彪形大汉,才把汪筱君拉开。汪筱君神色狂乱,双手双脚都用力地挣扎,看着
几个看护把那个小姑娘扶走,大哭着喊道:“你把我女儿还给我……”
看着小看护被扶走,汪筱君像是被抽去了主心骨,整个人软下来,歪在地上只是哭,从撕心裂肺到低声抽泣,哭得大家面面相觑,也不知发生了
什么事。医疗室的医生过来给她粗粗检查了一下,除了情绪不稳并无什么大碍,贝菲看着她睡下去,想起刚才那个小姑娘被抓伤的场景,尚心有余
悸,定定神准备去看看那个小姑娘。刚开门一个人就和她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是凌千帆,她也没力气解释,指指躺在床上的汪筱君轻声道:“刚睡
下,我去看看那个被抓伤的小姑娘。”
凌千帆哦了一声,看看安睡的汪筱君,跟着贝菲出来,轻轻带上门,问贝菲怎么回事。贝菲简单描述了一下,马上贺院长也来了,陪着凌千帆去
看那个被抓伤的小姑娘。路上贝菲点头哈腰地向贺院长赔罪,贺院长看看凌千帆尴尬地笑了笑,贝菲马上明白过来,照今天汪筱君发病的情况,送精
神病院是绰绰有余了,不过是看在凌千帆的面子上,贺院长才一忍再忍。至于凌千帆为什么对一个无亲无故的老太太如此照拂,看在支票的份上,也
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被抓伤的小姑娘被送到医务室上了药包上纱布,贝菲和凌千帆过去的时候便有人给他们介绍:“她是老人院这个月初新聘的护士……上一次做例
行检查的时候,好像也被汪太太揪住骂了一顿,不过上次……汪太太情绪没有这么激动,”介绍的人略带同情地瞟瞟小护士,医生正在给小护士手上
的擦伤涂碘酒消毒,小护士本止住了泪,听到有人说起,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连男朋友都没谈过呢,她怎么就骂我狐狸精呀,跟神经病似的……
我真没谈过恋爱,我还住的是老人院的宿舍,四人间呢,我哪儿来的男朋友,再说她都那么大年纪了……”
一旁的护士连忙安慰道:“我们知道,我们也没误会你,汪太太有时候情绪不稳定,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你别往心里去……”
贝菲看小护士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看着都忍不住心上一抖。汪筱君以前发作的情形她是见识过的,有哭着闹着要女儿不得不打镇定剂的时候,却
从来没听说有攻击性这样强的情况。凌千帆甚是歉疚,对一旁面色尴尬的贺院长勉强笑道:“真对不起,贺院长,我想……把今天的情况详细记录下
来,应该对以后的治疗有帮助。”
凌千帆又温言给小护士道歉,答应让她到婺城陆军总医院去看脸上的伤,一切费用和赔偿都由他私人担负。那小护士本来十分委屈,突然见到一
个堪称super级别的帅哥身段极低地给自己道歉,顿觉受宠若惊,红着脸说不用了太客气之类的话。
好容易把小护士这边安抚好,两个人又向贺院长道歉再三,贺院长连连叹气,以前这样的事情也出过几次,只是没到伤人这么严重。每次都是贝
菲陪着笑脸软磨硬泡,才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