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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显然是逐客令。
“那朕告辞了!”
楚凤宸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朝门外走,每一步都重得像要在地上砸出个孔来。“砰——”房门被重重阖上。房间里的裴毓忽然睁开了眼睛,宁静的脸上忽然变得慌乱不安。
寂静中,他徐徐抬起了手,举到了自己的眼前,一瞬间僵滞了身体。
良久,他闭上了眼睛,面如死灰。
这一切,楚凤宸都看在眼里,满眼震惊与恐惧。她并没有出去,事实上她就站在房内的门边,连呼吸都放得极其轻缓无比,生怕惊扰了十几步开外的床榻上的那人,如果可以,她想连呼吸和心跳都屏住掐灭。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茫然无措的裴毓。
她不聪明,却不是傻子。可是眼前所见的景象昭显的事实实在太过可怕了。
裴毓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紧随其后的是丫鬟低柔的声音:“王爷,午膳已经备好了。”
“进来吧。”
“是。”
房门吱嘎一声被丫鬟推开了。楚凤宸在见到丫鬟的一瞬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丫鬟惊诧地瞪大了眼,许久才仓皇点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去了裴毓的床前。楚凤宸便趁着这个空档轻手轻脚离开了裴毓的房间。
……
楚凤宸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宫的,纷乱的思绪混杂着许多幕恐怖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交织汇聚,最后都成了一团无解的谜题。乱到最后,是魔障一样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问:瞿放之死如何了?救命之恩如何偿?江山还要怎样守?
她想了许多年,想要裴毓快点儿去见先帝,想过把朝中的大小奸臣统统弄下去和先帝下个棋,可是这许多个方法却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仇还没有清,恩无法还。她更不敢想,裴毓变成这样,究竟是因为他身上的余毒,还是因为她这自私茫然的三天。
即使裴毓有千万种死法,也不该是这样最没有尊严的一种。
“陛下?”宫门前,有一抹颀长的身影早已经久候。
顾璟?
顾璟见到楚凤宸抬头,冰冷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他道:“陛下,臣久候,是为了与陛下禀报瞿将军的案件。”
“你说什么?”
顾璟道:“臣知晓陛下并不愿意瞿将军之死成为无头公案,故而斗胆抗旨追查至今,还望陛下见谅。”
这才是顾璟。楚凤宸微笑起来:“朕岂会责怪顾爱卿体恤朕心呢,顾爱卿有什么发现?”
顾璟却忽然不说话了,冷硬的脸上忽然有几分……诡异的潮红。
楚凤宸:“?”
顾璟干咳一声,道:“陛下请随微臣去天牢。”
……
对于天牢,始终是楚凤宸的一个噩梦。不久之前的大火把宫中的天牢烧得一塌糊涂,后来朝中百官商议,干脆把天牢迁到了宫墙之外另一处避水之所,而这天牢的原址就此荒废。也正因为如此,原本的残骸被彻底保留了下来。
楚凤宸再一次跟着顾璟进去了天牢。天牢中,许多焦土已经被踩得坚实无比,几日连绵秋雨,砖瓦的缝隙中已经开始有青苔滋生。
她一路踉踉跄跄险些栽倒,到后来恬不知耻地干脆拽住了顾璟的衣摆。
顾璟愕然。
楚凤宸尴尬地笑:“朕怕摔,委屈顾爱卿当个拐杖。”
顾璟:“……”
良久,他轻轻道:“嗯。”
火把照亮了天牢深处,楚凤宸不知不觉松开了手,目光在灰暗的牢中探寻。这一次是白日,有几缕阳光透过天牢的缺残带来了一丝光亮,加上火把的光芒,她可以大概看清天牢深处的模样——可是,并无异状,这儿就是个已经塌方的牢狱。
“陛下请看那儿。”顾璟淡道,伸手朝最阴暗处一指。
楚凤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一片平坦,什么都没有。只是那儿的泥土较别的地方要残破些,像是被搬离过什么东西。
顾璟也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柄生了锈的刑具,缓步到他指的那一方,一杖一杖挖掘起来。
他说:“臣初来时,这里覆盖着狱中最厚重的木桌,只剩一点点了。后来,臣把它搬了开去,就发现……”
叮。
清脆的声响。
顾璟蹲下身,从那里头挖出了一个焦黑的东西。
楚凤宸举着火把靠近他,良久,才终于认出那东西是什么。那是一个精致的剑柄。
顾璟说:“这是裴王府亲兵佩剑。”
“你的意思是裴毓他……”楚凤宸缓道,“不、越是这样,越……
顾璟颔首,道:“是,越是裴王府佩剑,越不可能是裴王府的人,极有可能是栽赃嫁祸。只是微臣不明白究竟为何有人会埋下这至关重要的证据。”他皱眉,“可是事关裴王府,司律府许多事无法彻查。”
楚凤宸沉吟片刻,轻道:“没关系的。”
不论裴毓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她都会彻查。
……
翌日,裴王府迎来了一位贵客。丫鬟闻绿哆哆嗦嗦端上了一壶茶,小心地偷看着厅堂上的当朝圣上,大气也不敢出。
“摄政王呢?”宸皇陛下问。
闻绿颤声道:“他、他在花园……”
宸皇陛下咧嘴笑:“去告诉他快来接驾,朕与他久别,想要好好谈谈心。”
“陛、陛下……您这些、这些……”闻绿瞪眼看着厅堂上十数捧着各色箱子的宫婢。
宸皇真挚道:“朕忧心摄政王安危,又恐朝中事耽搁,故而决心在这王府里住一阵子。一举两得,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站在她身旁的淮青很不给面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凤宸勾勾嘴角,悄悄藏起眼底的一抹忧思:横竖大奸臣裴毓现在是一只猫儿,此时不查,更待何时?
第48章 对峙
黄昏的阳光落在树叶尖上的时候,楚凤宸无声无息地站在了裴王府的后园之中,遥遥看着园中花架下那个瘦削的身影:那一抹暗紫色的身影坐在绿影丛丛的花架下,从眼睫到最末的发梢没有一处不是宁静的,静到晚风吹过叶间的沙沙是这天与地间唯一的动静。
她拽起了衣摆,踏过细嫩的草尖来到他的身前,轻轻地坐在了他身旁。
他微微一动,森白的手伸向身旁的石桌。
极轻地摸索。
这一切,楚凤宸都看在眼里,连呼吸也不敢太过张扬——也许一个人只有在看不见一切光明的时候,眼中的光芒才会彻底没有遮拦。任凭他往日如何气焰嚣张,如何权倾朝野,号令天下,此时此刻他脸上写满的是茫然。
裴毓,他真的瞎了。
可她并不因此庆幸。因为这眼睛换来的是她的一条性命。
裴毓还在摸索,楚凤宸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找到了石桌上的白玉茶杯,推到了他的手旁。
裴毓双手捧起了杯盏,递到口边,微微地勾起了嘴角,笑了。
居然是一派满足的模样。
楚凤宸忽然觉得眼睛刺痛无比,慌忙移开了视线,却忽然看见几步开外一直站在一旁的丁水已经青筋暴露,双目通红,死死盯着裴毓无神的眼睛。他是裴王府亲兵中最骁勇善战的猛将,却……分明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而那个叫闻绿的丫头已经捂住了口鼻潸然泪下。
“丁水,陛下在宫中可有消息?”
忽然,裴毓出了声。
楚凤宸浑身一震,冷眼望向丁水,目光凛冽如冰。丁水倏地移开了视线,他似乎是在犹豫彷徨,片刻之后,他才沉道:“回殿下,宫中一切安好,沈相近来并无异动。司律府已经着手调查猎场行刺的刺客,属下也已派人去寻访,日落之前必有结果。”
裴毓缓缓放下了手中茶杯,良久,他低道:“宫中御医记得处理,本王伤势,切忌外传。若有违令者,不需留着。”
“是。”丁水应声,他匆匆看了楚凤宸一眼,道,“也不让陛下知晓吗?”
裴毓沉默。
楚凤宸离得十分近,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脸上有一丝挣扎的痕迹。可最终他还是轻微摇了摇头。
“可王爷是为了陛下才……”
裴毓森白的手细细摩挲着白玉茶杯,迷惘的神情渐渐从他的脸上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温煦的柔和。
他说:“她心思重,胆子却小,知道得多反而多想,招惹危险。不如不知道。”
丁水眼眸一闪,冷眼看楚凤宸,道:“可是陛下她并不知道王爷是这样的心思。”
裴毓微微笑起来。
良久,他才轻道:“瞒一日换一日和宁,瞒五年换五年无忧,我既已在泥沼,托着她无知无畏活在风和日丽时节,也是好。”
“可这不公平,陛下什么都不知道,您却……”
“本王不需要公平。”
本王不需要公平。
楚凤宸瞪大了眼睛,呼吸陡然停滞。她拽紧了衣摆,却仍然控制不住心跳如雷,脑海中有无数繁杂的声音在叫嚷,却没有一个能够让她听清,到最后唯有一句“本王不需要公平”如冬雷乍响,震荡得所有纷乱静止无声。
裴毓……
如果这是她不知道的真相,那么她究竟是做了谁的棋子?
如果这是一个局,设局的裴毓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她不懂。
“属下得令,告退。”
丁水沉静了片刻,终于抱拳行了个礼后离开了后园。他一走,后园中原本就不多的寥寥数个侍奉丫鬟也轻飘飘鱼贯而出。片刻之后,偌大一个园子就只剩下了秋风卷落叶的沙沙声,还有咬着牙不出声的当今圣上。
秋风过耳,又一片枯黄的叶子落在了裴毓的肩上。
寂静。
楚凤宸愣愣看着他空洞的眼神,屏着呼吸伸出手,小心地靠近——
“还有谁在那儿?”
她伸出的手陡然僵直。因为在那短短一瞬间,那个明明已经眼盲的人居然骤然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猛然翻转用力,空洞的眼里杀气毕现!
“你是谁?!”
巨大的力道拉扯得楚凤宸一个踉跄险些朝前栽倒,她慌忙捂住了口鼻险险阻止了就要脱口而出的尖叫,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撞上了裴毓的肩口——
他的伤!她慌乱挣扎,却眼睁睁看着裴毓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伸出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脖颈,钳制住她的动作,然后缓缓地摸索到了她的手心。
那片枯黄的落叶被他握住了,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他微微一愣,阴沉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愕然,继而是慌乱。
是的。慌乱。
楚凤宸白头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露出那样的神情:他钳制着她行动的手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胸口剧烈地欺负着,暗紫色的衣衫上缓缓晕染开来一抹漆黑的颜色……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她一阵阵毛骨悚然。
她不敢动了,怕再扯裂他的伤口,伤上加伤。她只是静静看着他,迟缓地伸出自由的手在他的眼前划了划。
果然,他毫无反应。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裴毓的声音也带了颤意。
“是朕。”她想了想,轻轻开了口。
裴毓骤然松了手,脸上的神态堪称惊恐。
楚凤宸终于喘过了气,她低道:“你放心,宫中御医那么多,他们每一个都是学贯古今的天下名医,朕一定会让他们治好你的眼睛。”
裴毓张了张口,手却颓然跌落到了身侧。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神情叫做狼狈难堪。
“陛下请回。”良久,他道。
“裴毓……”
“天色不早,陛下留在我王府中并不妥当,请回宫。”
“裴毓,你……”
“还请陛下以天下臣民为重,莫要让驸马都尉担忧,请回。”
“你……”楚凤宸气得不知从何说起。他明明已经惶恐得快要透不过气来的模样,这种时候居然戴上了一副忠君爱国的忠臣面具来说这一套冠冕堂皇的措辞!
“请回。”末了,是裴毓冰凉的声音。
斜阳落叶,鸦啼漫天。
楚凤宸握紧了拳头,沉静片刻,才淡道:“朕不走。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朕决心好好与摄政王处上几日,一解多年恩怨。”
“陛下!”
“裴毓!你究竟是想怎样?”
“臣只想陛下回宫。”
“你在害怕什么?”
“我……”
“裴毓,你说得对,我心思重,人却不聪明,这话瑾太妃也说过。”楚凤宸低道,“可我并不想当傻子!许多事情我猜不到,想不了,推算不出,你可以与我明讲的。”
裴毓沉默。
“你们这些七窍玲珑心的人,一面说我愚笨不与我说许多事,一面又逼我坐拥这天下保国泰民安,我做不到,做不好,只能逼自己去努力……可你们还是不满意,觉得我是傻子,并且,还是不和我说。”
裴毓闭了眼。
楚凤宸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裴毓,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砰。白玉杯盏落了地,一路清脆地滚开了。裴毓猛然抬头,空洞的眼几乎瞪裂。
一瞬间,楚凤宸想要挖一个地洞钻进去。楚家数百年基业,出过无数英明神武流芳千古的明君贤帝,终于在她这一代彻底颜面扫地了。往前五百年,往后五百年,泱泱千古,没有一个帝王做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事情。
她问当朝奸佞权臣: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第49章 心迹
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夕阳的最后一缕金线终于消散在了天际,千里凉风吹动了衣袂。楚凤宸不知道心上的慌乱是否因为后悔,不管怎样,这本来就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可是话已经出了口,就再也没有收回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