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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她努力不让泪珠滑落脸颊。
夫君走了，她如今只有一个人，孤单立于这个陌生的时空，她一定要坚强，不再让任何人轻易伤害她。
身后，李世民突然追出来，远远地冲她喊道：“双儿，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我承认，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向你隐瞒身份，那天在山洞里，我想向你坦白一切，又怕你以为我倚仗权势欺压你。”
她缓缓抬起双手，用力捂住耳朵，不想听，不愿再听。
“双儿，春天风沙大，寒气重，你不能受凉，床上要多垫几床被褥，出门要多裹些衣服……。”李世民关切的话语一字字一句句，一下一下抽打着她的心。
李建成阴冷的眸子沉下来，哼一声道：“想不到他这么关心你。”
她努力背过身，努力逼着自己不去看身后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双儿，人心险恶，你一个孤身女子，怎能安身立命，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李建成握着她的手蓦然收紧，冷哼道：“这小子，居然敢诬蔑我的人品。”
他也知道李建成不是好人吗？可是，她和他根本毫无关系啊，他为何要担心她，就算她真得被李建成污辱，又与他何干。
眼角一阵酸涩，不，她不能被他感动，他是杀害她亡夫的凶手，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
上了马车，李建成突然伸臂揽住她，她立刻推开他：“太子，请你自重。”
李建成身子半倚在壁上，看着她，不但不怒，反倒低低笑了起来。
“太子殿下，小女子亡夫刚刚过世，请太子体谅小女子的心情。”她狠狠咬了咬牙道。
李建成优雅地拍了拍衣袖上沾到的灰尘，轻声道：“双儿，你也是这样对李世民的？”
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怒气，不愿再和这位阴沉沉的隐太子说话，她别过脸。
他探身过来，越过她拉上车帘，顺势把她猛地扑倒，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嘴里呵呵笑道：“李世民喜欢的女人，让本太子尝尝你的味道如何？”
糟了，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来不及多想，他的脸已经近在咫尺，虽然这张脸酷似李世民，但是脸上的阴冷和眸子里泛着的寒光，让她情不自禁想到那条在山洞外被李世民一剑斩头的毒蛇。
第六章 令人肠断
“太子殿下，你不能这样……。”她奋力推开他坐起身。
“李世民可以，我就不行？”李建成瞬间变了脸色，手上力道猛地加大，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他重重掀倒在马车柔软的座椅上，下一秒，他象恶狼一样扑到她身上。
“李世民喜欢的女人，一定很美味吧……。”他啧啧轻笑着，双手抓住她的衣领作势欲撕，突然，一把锋利的东西抵住他的胸口。
缓缓低下头，看着顶在心窝位置的短刀，李建成苍白的脸色变得更苍白。
“太子殿下是要江山，还是要女人？”她冷冷地瞪着他，目光冷若寒霜，让人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李建成略一顿，唇角上扬，挤出一丝别扭的笑容：“呵呵，双儿，想不到你如此节烈……。”
刀向上一送，隔着厚厚的衣服，依然能感觉到刀上的冷气。
李建成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沉默片刻，缓和语气道：“双儿，你我之间是友非敌，何必刀剑相向。”
“你答应和我联手报仇，身为堂堂太子殿下，你怎能言而无信？”她握住短刀不敢放松，早知道这个隐太子好色下流，她一直短刀不离身，连睡觉都放在枕下。
李建成打着哈哈道：“本宫向来一言九鼎，双儿，把刀放下，我们有话好说。”
“你发毒誓，帮我报仇，不许强迫我。”她一字一顿道。
“什么，发毒誓？”李建成迟疑起来。
“快发誓。”她手里的短刀离得更近。
他无奈之下，只好举手立誓：“我，李建成，今日立誓，为双儿亡夫报仇，除去李世民这个恶贼，李世民一日不死，我一日不强迫双儿，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暗叹一声，此时她也只能暂时相信这位隐太子的誓言。
“双儿，快把刀收了。”李建成催促道。
她咬了咬牙道：“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李建成缓缓抽身离开她，她立刻坐起身，手中依然执着短刀，警惕地看着他。
李建成看了看她手里的刀，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也是这样对付李世民的？”
她别过脸：“太子不需要知道。”
他呵呵笑了起来：“好，好刚烈，好一位贞节女子，不过，我若真得为你报了仇，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心下暗暗咬牙，李渊家的男人怎么全是色鬼投胎，没一个好东西。
这个时候没必要和他翻脸，想了想，她微微一笑：“请太子殿下放心。到时候，我自然会谢你。”
眼看着她笑颜如花，说不出的妩媚风流，李建成一时心痒难耐，待要上前，又顾忌她手里寒光闪闪的短刀，干咳两声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她说罢，把短刀收回鞘内，别在腰上。
李建成松了口气，不老实的手伸了过来，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抚摸。
她一把甩开，他又涎着脸凑上来。
她忍无可忍道：“身为大国太子，殿下就是这样出尔反尔的吗？”
李建成一时无话可说，讪讪地坐回原位，再看朦胧中她的模样，只觉如一朵娇美带刺的花儿，看上去可人，握上去扎手。
独自坐在房里，没有点灯，望着窗外渐渐透进来的晨光，她的心好乱。
和那个叫李世民的少年一同经历的往事，象幻灯片一样在眼前一幕幕掠过。
炀帝皇宫别院，第一次见到他。
“我……浪迹天涯，风流潇洒，英俊过人，武功盖世，美女如云的浪子唐明是也。”那个俊美不羁的少年从脸上撕下杨广的面皮，得意地冲她笑。
喧闹的酒席上，那个少年一把握住她的手，另一手轻轻合上去，把她的小手紧紧包在掌心，慢慢加重力度，语气出乎意料地坚决：“双儿，听着，你是我的，我不会再放你走。”
幽静的后院，他一把拉住她，声音轻得象耳语：“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因为你，因为你说过要来河北，所以我来了，就只为了有一线希望能再见到你。”
东都洛阳，他冒死进城，潜入她的将军府，她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冲着她笑，笑的很轻，很温柔，声音低沉得象耳语：“我从来没把你当朋友，只把你看作我的女人。”
山洞里，面对她的质问，他抬起头，笑了一下，深沉的眸子注视着她，语气柔和得象三月春风：“因为你是我的女人。”
他蹲在火堆旁为她烤石头，双唇被火烤得发黑开裂。
黑暗中，他紧紧地拥着她，用他的体温慰籍她受伤的心。
……
朦胧的晨光中，她一动不动，紧紧地咬住下唇，咬出了一道血痕。
为什么回忆有关他的一切，为什么想他，为什么时光过滤后留下的只有他对她的好。
她怎么可以想起他，想起他的时候，她的心怎么会被悲伤填满，却找不到恨。她怎么可以忘记仇恨，忘记他亲手射杀她的夫？
如果那个人不是他该多好，如果宇文成都没有倒在他箭下，她真得会原谅他，就算这场战争的火是他点燃，就算宇文成都最后真得战死沙场，只要不是他亲自下手，她心里的痛苦至少会减轻一些。
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她抬起巴掌，左右开弓，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李建成恰恰推门进来，见此情景，大吃一惊，一个箭步冲过来，扣住她的手腕，怒道：“双儿，你这是干什么？”
这个脸上总是带着冷冷的笑容，阴沉沉的太子居然也会发怒。
她折磨自己，关他什么事，他凭什么管她的闲事，就算他是太子，他也没有权力管她。
“走开，不要你管。”她狠狠地推他。泪一直流，不停地流，她恨这样的自己，恨这个世界，恨李世民，恨老天爷。
李建成脸上掠过一抹难言的表情，很快道：“你放心，我已经上奏父皇，给李世民列了几大罪状，还有他手下尉迟敬德的谋反之罪，父皇震怒……。”
“结果又怎样？”她流着泪打断他：“结果还是不了了之，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除掉李世民。”
李建成忍不住道：“你有什么良策？”
默然良久，她仰起头，唇角笑意决然：“他不是刚刚攻下洛阳，凯旋回京吗？殿下就以为他和齐王庆功为由，请他和齐王过府一聚，李世民若不来，殿下就在皇上面前奏一本，说他居功自傲，对太子殿下大不敬，让皇上治他的罪，他若来，太子就可在廊上设下刀斧手，以杯酒为号，一举砍下他的人头。”
李建成想了想道：“李世民这小子武功高强，手下又有大将保护，就凭几个刀斧手未必杀得了他，不如在酒中预先下毒，骗他喝下，再出动刀斧手，确保万无一失。”
她补充道：“殿下还可以在请柬上注明，这是兄弟间的家宴，只三个人便好。他一向自负甚高，极有可能独身前来。”
李建成拍手道：“好，就这么说定了，这次定要教他有去无回。”说罢不禁哈哈大笑。
她勉强牵动唇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心里堵得慌，象一块大石凭空压在胸口，沉重得让人难以忍受。
第七章 啼笑两难
黄昏的时候，天空突然降下大雨，雨越下越大，夹杂着雷电霹雳，豆大的雨点，无休无止，倾盆而下，天地间几乎昏暗得什么都看不清。
她默默地立在屋檐下，痴痴地望着扯天扯地的雨幕，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件厚厚的披风裹在她身上。
她缓缓回头，一眼看到太子李建成，吃了一惊，急忙行礼：“太子殿下。”
“春天风沙大，寒气重，你不能受凉，要多穿几件衣服。”李建成轻轻扬眉，低低道。
心头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楚，她冷声道：“太子，你何苦嘲笑小女子。”
李建成笑了笑，和她并肩而立，一起望着那片大雨，悠悠道：“本宫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李世民对你如此情深，你确实和别的女子不同。”他低下头俯视她。
舌尖上泛起一抹苦涩的滋味，她别过脸道：“太子说笑，李世民和无双有杀夫之仇，无双对他只有恨，今日他若来，便是他的死期到了。”
李建成一顿，笑道：“好，我也相信今日是他的死期，双儿，你若大仇得报，可愿做本太子的女人？”
她语气坚决：“太子殿下，小女子何德何能，不敢以蒲柳之姿，承太子恩宠，大仇若得报，小女子恳请太子许小女子离开长安，另谋生路。”
李建成久久地注视她，笑了起来：“你想为你的亡夫守节？这是何苦，本宫可以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让你长伴本宫身边，何乐而不为？”
“不，殿下错了，无双根本不喜欢什么锦衣玉食，只想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度过余生。”她淡淡道。
李建成摇头一笑，伸手执住她的手，正待再说，下人道：“太子殿下，秦王到了。”
李建成和她对视一眼，忙道：“他带了几个人？”
“只有他一人。”下人道。
李建成喜得击掌道：“太好了，这小子果真自寻死路，双儿，我们依计行事。”
“是。”她垂下眼睑，屈膝一礼。
结束吧，早一天结束，早一天解脱，她不想再忍受内心无止尽的痛苦，她只想离开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爱也罢，痛也罢，所有一切折磨，都将因为他的死，烟消云散。
雨一直没有停，李世民端坐在李建成下首，李元吉身旁，桌上摆着酒。
简单的寒喧之后，三人各怀心事，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李建成打破沉寂，拍掌笑道：“有酒无乐，岂非无趣，来人，奏乐。”
丝竹之声响起，一行舞姬如轻蝶般翩翩而来，香风阵阵，环佩叮当。
其中一人面戴轻纱，遮住容颜，手中执一枝红拂，身姿曼妙，腰枝如柳，举手投足间，极尽妩媚风流，令堂上豁然生香，沉闷的气息一扫而空。
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她的视线情不自禁投向那个人，那个人是她的仇人。
他静静地坐在李建成下首，齐王李元吉身旁，头戴王冠，颈系大红披风，面容俊美，气势逼人。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芬馨兮遗所思；……”
动人的歌声从喉间轻快地滑出，她知道他在看她，从她走进这间会客厅开始，他灼热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无论她如何伪装，都瞒不过他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眼睛。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她是一只渴望爱情的山鬼，她的意中人是人间的盖世英雄，他的轩辕剑可以阻挡百万雄师。
可是现在，她的意中人再也回不来了，她无望地等待，最后换来的只有一场空。
轻纱曼舞中，眼前一片模糊，那个夺走她意中人的男子，还坐在那里，朦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