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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天里,西风渐紧,花事无多,一路行来,皆是绿肥红瘦。弈秋园的凉亭里已经摆好了棋盘,只等着我们去。母亲身着常服,外头披了件镶了狐毛的大红斗篷,正托腮对着棋谱冥思。远远望去,就像绿茵丛中一簇盛放的牡丹,只有她这朵花是常开不败的,仿佛可以游离于时光之外。与她对弈,我常常会有这样的错觉:待到起身离开时,斧柯尽烂,已是千年。
等我坐定,母亲抬手示意我先行,我执白在左手星位落了第一子,她却拿起棋盘边上的玉拨子在我的手背上拍了一下,柔声道:“换右手。”她这一下举得高,落得缓,打在手上凉凉的,并不疼。我笑嘻嘻撤回左手,又在右手星位落下一子。母亲连让我三子之后,才在天元处落下一子黑棋。
我不解道:“金角银边草肚皮,娘亲,你这一子落在中间,等于白下,为何不占剩下的一角?”母亲笑而不答,我也觉得自己问得傻气,莫说只让我三子,就是九子,结果也是一样的。我挠挠头,笑道:“娘亲既然让我,狸奴就不客气了。”于是,又拾起一枚羊脂玉,占了第四角……
几个回合下来,手上已经挨了好几下。博弈重在心无杂念,我的心思早就不在棋盘上头了,只想早早了局,好去六叔那里看他新得的帖子。我心不在焉,抬手欲落一子,只听玲珑一声咳,再看一眼局面,才发现这子一旦落下,等于自断前程。不过举手无悔,这点棋品我还是有的,况且,我也着实没有求胜的意志了。我看了玲珑一眼,佯装不解,将这一子郑重落到棋盘上。母亲不慌不忙又落了一子,竟放出一条活路,让我逃出生天。不过今日里我是求负心切,赢棋不容易,输棋还办不到吗?
只可惜事与愿违,我自断一路,母亲就活我一路。下到最后,玲珑一数棋盘上的棋子,我竟以一子胜出。“娘亲,你又让我!”我心里赞叹,以母亲之棋力,还不是想赢就赢,想输就输,就连胜负多少都能算得将将好。
母亲含笑看我,松开髻子,从阿代嬷嬷手里取过剪子,剪了一缕头发放在托盘里。我心头一酸,扑进母亲温软的怀里,迎面一阵桂花的馨香,我粘腻道:“好娘亲,我不去六叔那里了,狸奴陪着您,和娘亲一起等北辰星。”
阿代嬷嬷送来一盘鲜枣,我就着茶吃了几只,玲珑已经丝毫不差地将刚才的棋局复盘,她这一手功夫我恐怕一辈子也学不来了。母亲在旁一一作解,玲珑不停点头称是,想是受益匪浅。仨人又解了几盘死活棋,天就昏暗了。照说这个季节里,黑夜不该来得这么早。
果然,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一阵烟雨,雨势不大,雾蒙蒙的,在凉亭之外裹上了一层薄纱。秋风乍起,母亲赶忙解下身上的昭君斗篷给我围上,催促道:“快回园子里去吧,别又受了凉。”
天公不作美,我心里难受,却也无可奈何。别过母亲,想着这场棋总归是不算数的,孰胜孰负,老天爷应该看得明白,脚下却不自觉得往吉光雅园去了。
“小姐。”玲珑喊住我,示意我走错了路。
我谄笑道:“就让我去看一眼索靖的帖子吧,不然今儿晚上是睡不安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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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安蜷在门房里打盹,六叔应该还在园中,我径直往禊堂去,绕过六尺素屏,只见他赤着白皙的足站在绘着红色大丽花的波斯地毯上,水佩风裳,黑发如墨,流泻至地,手中捧着一幅卷轴,正看得痴迷。美人如画,此情此景,倒真有些舍不得惊动,生怕一出声,眼前仙子便要羽化飞升。
“六叔。”我轻声唤道,终究是抵不过索靖墨宝的诱惑,他若是真的飞走了,就没人老是霸着《禊贴》了吧?
“狸奴来了。”六叔侧过头,好像还没从画中回神,眼中有秋水盈盈,他抬手招呼我:“狸奴来看痴人新作。”
我凑上前去,见画卷上一绝美男子,玄衣玉带,负手而立,他的头微微仰起,下颚、唇、鼻子,线条亦刚亦柔,几近完美。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即便是画,就是被人称作“谪仙”的六叔,如此看来,也要逊色几分。画中人似在观星,又似沉思,抑或在听林泉鸟语,嗅袭人花香,感受春风拂面,表情变化莫测,难以琢磨。不得不叹,顾先生有神来之笔!
“怎么又不画眼睛?”我指着画轴问。
手指立刻被六叔拍开,“痴人说,画不得,画不得……”他微微攒眉,喃喃道,又用指尖无限流连地摩娑着画中留白之处。
听这话似乎颇有玄机,可惜我悟不出。“是你给得银子不够吧?”我道。
六叔抬眼看我,伸出一只手比了比,“怎么不够,单这画我就给了这个数!”
我“噫”了一声,“那眼睛呢,又要多少?”
“就这个数,他也不肯卖我,总之他就是死活不卖,还谈什么眼睛?”
“那这画……”
六叔露出一脸孩子般的坏笑,狡黠道:“我趁他没注意,偷出来的。”
我又“噫”了一声,“顾先生常说,肖像画的关键就在眼睛,若是画得不好,不如不画。此人只应天上有,这回只怕是先生也画不出来了吧!”
六叔点头称是,眼睛始终也不肯离开画中人,我只得大声提醒道:“六叔,我是来看索靖帖子的,你不是忘了吧?”
“在架子上,自己去拿……”见他说得漫不经心,我一溜烟跑进后堂,不知道今天把《禊贴》偷出去,会不会被他发现?
六叔的禊堂果然珍奇无数,我秉烛畅游,正看得痴迷,玲珑就来催我:“小姐,您和六爷,一个画痴,一个书呆,今儿都傻了吧?这都什么时辰了,快和我回去休息吧。被阿代嬷嬷知道,我又要挨骂。”玲珑拉着我直往外走,我还来不及反应,又被六叔叫住:“狸奴,这可不好!”他朝我手里看了一眼,我才想起手里还拿着索靖的帖子。
“是玲珑催得急,我忘了。”我将帖子合好,摆回几案上,又朝他手里的画看了一眼,心里好笑,倒由得你来教训我。“六叔,明儿我还来的。”
“明天我没空。”他见我嘟嘴,摆摆手道:“罢罢罢,这帖子借你一日吧,记得临完的纸要烧,记得别弄坏了,记得准时还回来,你若没信用,下回……”
“是是是!我哪回没信用了,我就是再没信用,也不敢和您耍花枪啊。”我赶忙收好帖子,辞了六叔,欢欢喜喜往泚园去。
秋雨暂歇,催折落红无数。夜风已有微凉,吹在身上一阵哆嗦,像是醒了酒。抬头看天,北辰星已高高悬在空中,不知母亲有没有忘记许愿。无端想起那幅画来,那绝美男子的眼睛是不是该像这星子一样明亮?
第六章 相逢画中人
六叔的东西,我必定有借有还,是万万不敢和他耍赖的。只可惜连着几天都没有找到人,交在别人手里又不放心,只得在我这里存放几日。向人打听,才知六叔近来迷上了赌石,成天泡在堵石场里,连家也不肯回。
好不容易在王府门口堵上刘安,问他六叔几时回来,他也只推说吃不准。
“六叔并不精通赌石,即便是行家,也是十赌九输……这么些日子了,他赌中几块?”
刘安笑得诡异:“小姐,六爷一块石头也没买。六爷只命小的回来取件袍子,可不敢耽搁了。”
六叔不在家里,我便借不到其他帖子,闷了好几日,直到中秋佳节,府里举行拜月宴,才听人说他要回来。王府里一年一度的中秋会,请的都是达官显要,风流名士,这样的场面,六叔是不能缺席的,就是抓,大伯也会把他抓回来。
我拿着索靖的帖子往吉光雅园去,可要趁他人还在园子里,再借些宝贝出来,省得过了节,又找不见人。
兴冲冲进了禊堂,迎面就是顾先生的画,玄衣男子背对着门,长发如瀑,飞流而下。我未及看清,就嚷道:“六叔,您可回来了!”
那男子闻言,侧转身来,我才发现此人高出六叔一个头去,并不是六叔。再看一眼,便惊得合不拢嘴了,顾先生的画当着活了?眼前人韶颜雅容,与墙上卷轴如出一辙,吴带当风,盈盈若舞,玄衣之下,露出肤如堆雪,幽幽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叫人疑心是今夜月华凝练。
我直觉去看他的眼睛,可惜眼上覆着一层青纱,怪不得先生不画眼睛,原来此人是目盲的。
“你找王琳?他在后堂。”那人微微俯身,声如凤鸣。
“你是谁?”我想那人是看不见的,便有些肆无忌惮,绕了个圈,直直地盯着他瞧,心中暗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在下元烈,小姐是……南谢之女?”这人会听声辨位吗,好像知道我在哪里,又让我觉得青纱之后,仿佛有灼灼眼光正盯着我瞧。
“嗯,小女子王敏。元公子认得顾怡先生?你看他画得……”我转念一想,立刻放下抬起的手臂,尴尬道:“对不起,呃……”
他温言道:“在下和顾先生有一面之缘,是画得挺像的。”他转脸看画,又回头对着我笑:“我的眼睛只是畏光,才需青纱遮掩,我能看见东西,并不是瞎。”
“呃……”想起适才甚是无礼,都被他看了去吧,我暗暗吐舌,这下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只见他从袖袋中掏出一块灰扑扑的石头,递到我面前:“这个送给小姐,不知怎的,觉得它很适合小姐呢。”
身旁玲珑闻言,立马上前一步,脸已经涨得通红,一副要拼死护主的样子。我是南谢之女,常有人背地里笑我其貌不扬,可像他这样明目张胆讽刺我的,倒是第一人。
我笑着接过石头,他的手掌还真大,石头在他手中只是盈盈一握,到我手里却要双手捧住。再看他身骨健硕,不像是南朝公子,可这玉濯肌肤,也不像是北方男儿。我笑言:“难怪六叔这几日都不回家,原来是和元公子去赌石了……元公子以为这块石头里是什么?”
元烈微微一笑,便有倾城之姿。“元某既花重金买下这块石头,必然以为其中是美玉无瑕啦。”
“那么多谢元公子了。”我对自己的相貌如何已经看得淡了,但听他如此说,心中还是不免欢喜,“元公子赌石多久了?”
“这是第一次。”他道。
我将石头在手中掂了掂,苦笑一下,看来这石头破开,多半还是一堆石头吧。元烈又道:“嗯……小姐既收了我的礼,元某厚颜,想索要小姐一样回礼。”
我呵呵笑出了声:“原来元公子是这样赌石的,倒是稳赚不赔呢。元公子想要什么回礼?”
“就要小姐身上一件首饰吧……元某也不白要,既然这是块赌石,那我和小姐就再赌上一局好了,小姐输了,我才拣选一样。”
我戴在身上的多半是上好的玉石,不过也没有哪件是舍不得给人的,我见这人倒是很有趣,也就应了:“好吧,元公子想怎么赌法呢?”
元烈一笑:“南谢是手谈高手,想必小姐的棋力也不会太弱,就赌一盘棋吧,这不算我元某欺负人吧?”
“好啊。”我爽快答应。一来,也不是非赢不可的赌局;二来,我的棋力虽不比玲珑,但出了母亲的弈秋园,也是能和人对上几局的;三来,我身边有玲珑这样的军师,就只怕一整个建康城里都鲜有对手了。
正想开局,六叔就从后堂捧了字画出来,我一眼就看见那只象牙盒子,里面放得正是《禊贴》。六叔满面堆笑:“元兄,小弟拙藏,请元兄鉴赏。”我退开一边,心中暗想,这些宝贝就是我来借,也需甜言蜜语费番功夫。从来就只有别人讨好六叔的份儿,倒不见他这样讨好一个人呢。
我悄悄挨过去,才伸出手,就遭六叔一掌拍开。我吃痛一声,看样子是要转转风向了:“元公子也喜欢书画?”
“听说小姐书法一绝。”元烈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意思,我嘴上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整个人就差点没扑上去了。
“这是《禊贴》。”我介绍道,“吉光雅园镇园之宝!”我细细展开先祖宝帖,眼睛便再也离不开了。
“这小丫头!”六叔嗔怪一声,摊开手对元烈道:“元兄,开门就见沧海之水,巫山之云,余下的,可就不足为观了。”
“无妨。”元烈也被这帖吸引过来,俯身细看,我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两颗脑袋就紧紧凑在了一处。正看得专注,元烈猛然抬手,声有微愠:“王兄!”
我抬眼一看,六叔贴得极近,欲伸手去揭元烈眼上的青纱,却被元烈捏住了手腕。六叔不依,还想用强,元烈只是微微施力,他便吃痛起来。元烈按下他的手,缓声道:“王兄这是为何?我有眼疾,不能见强光。”
“只一眼,今夜月光澄清,我吹熄蜡烛好了。”六叔轻声诱哄,双眼风情脉脉。
“六爷!”元烈不怒自威,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的气势,震得六叔不敢再动。
与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