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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宣你来便是与你商量此事,胡夏国的使者很快便前来洛城,且太医馆研制抑制疫情的药,送至西疆之后,却是无甚效果!”
夏橖心中一沉。
“朕听闻南疆水土温暑多瘴气,想来南疆之人对付疫情的防范之举定是与北疆不同。”
“皇上之意是?”
“朕查了典籍,瘴气有的会产生异香,有的则是腥臭,而据西北密函所奏,军中兵士重者伤寒,轻者疟疾,症状似像极中了瘴气!”
“那臣便速去南疆寻求解瘴之法!”
“朕已命人备了厚礼,丞相便携礼前去南疆的玉棠国吧!”
“遵旨!”夏橖躬身行礼后,转身欲走。
却是听闻皇上唤了他一声,扭头问道:“皇上还有何吩咐?”
“丞相自当保重,速去速归!”
“臣求得解瘴之法后定当速归,”夏橖嬉笑着道,“归朝之后,臣还要尚公主呢!”
皇上又笑。
“若是西北之困得解,臣恳请皇上应允臣尚永泰恪公主,而非鄂邑公主!”
皇上抬头望着房梁,不置可否。
按照洛城的传统,人逝去之后的五七日祭奠是很重要的。洛城人有这样的说法,逝去的人的灵魂开始是并未离开身体的,也就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了。待过了一个月后发觉体内骨头都松开了,再也起不来了,此时方觉得自己是真的逝去了,于是要等着亲人的祭奠后方能安心离去。
甘云夫妇是葬在洛城西郊,甘棠事先征得太后同意后便与五七之际前去祭奠。因只想着安安静静的祭奠父母,甘棠携着后来也被送进宫的甘梨,外加四五个护卫侍女,轻悄悄的往西郊去了。
甘棠着一身银白的素服跪在甘云夫妇的墓前,沉声道:“爹,娘,不孝女甘棠甘梨来祭奠你们了,我二人得太后和皇上照拂,委实安稳的很。今点上两盏灯笼,万望爹娘看清脚下之路”
甘梨也在地上倒上茶倒上酒,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差不多快结束时,甘棠又幽幽道:“爹,娘,女儿不久便要远嫁胡夏,此去怕是不能常来祭拜,女儿想问爹娘,梨儿是留在洛城,还是遂着前往胡夏较为妥当?”
甘梨深深吸了口气:“大姐,爹娘再也听不见了!”
“听得见,爹娘听得见!”甘棠搂着甘梨问道,“梨儿,你自己怎么想?”
“梨儿想和姐姐一道留在丞相府,梨儿欢喜丞相!”
甘棠微微一笑,“那便留你在丞相府,交由丞相照料,可好?”
“大姐,你不要嫁给胡夏的王,爹爹说过,胡夏蛮夷,还借妻子与游人!”
“大姐要嫁的人是胡夏王;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随侍的几名护卫见她忧愁之下楚楚动人,皆是对这样一个美貌且大义的女子深感惋惜。
其中一个上前劝道:“公主,时辰不早了,还是尽早回宫吧!”
“也好!”甘棠微叹了声,双眉微蹙的携着甘梨缓缓又拜了几拜后,遂上了马车。
五月的洛城花团锦簇,长长的一条街上家家户户都摆着鲜花。
甘梨撩开马车的帘子,瞧着市集上什么都是新奇的,指指点点的对着甘棠撒娇要这样要那样。
“停车!”甘棠叫道。
“公主何事?”
“稍事逗留片刻,我下车买些精巧的玩意!”
那护卫勉为其难的停了车,其余几人亦都随在她身后。
甘梨高兴的跳着,不意间被护卫猛然一拉,跌进他臂中。
却是身旁一匹马疾驰而过。
“多谢!”甘棠诚挚一笑,那护卫竟看得失神了。
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刚才掠过去的那匹马又折回来了,在甘梨身边顿住后那马儿的主人声如洪钟,“可有受到惊吓?”
那人的脑袋剃的铮亮,只留有头顶部一绺长发被编成了辫子拖在脑后,黝黑的脸上有一双鹰一般敏锐的眼睛,五月的天气他还是一身厚厚的袍子,半个强健的肩膀露在袍子外面。
甘梨被护卫搂着,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害怕。
“也是,中原人生来胆小,一匹马儿飞过也能被吓的失了魂!”他的中原话很是流利,但是音调却甚为别扭。
“阁下去而复返,不是来道歉的么?”甘棠声音里有微微的恼怒。
那人看了看甘棠,笑道:“好个标志的美人,就是弱不禁风了些!不然本使定将你带回胡夏,哈哈哈哈!都说晋国是礼仪之帮,莫非也是得理不饶人吗?”
“阁下惊吓了我妹妹,本当赔礼才是。可您不但不赔礼,还辱我等中原人胆小,这却是何道理?”
“你们的旦伊将军领兵四十万,却是不堪一击,不然晋国皇帝为何主动请和,要以公主来和亲?”
甘棠对这情景无限感慨,却也明白那人说言不假,但是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倘若轻易让这个人离去,未免有太失面子了!
身旁的护卫抽刀就要上前,却被甘棠止住了。
想到这里,她手指了指马鞍上挂着的大弓道:“小女子生来便未摸过弓箭,阁下可否将您的弓箭借我瞧上一瞧?”
“你看上我这弓了?”那人大喇喇的吼着,带着几分兴致将弓解下,递与护卫。
护卫将弓转交甘棠后,街上一片雪亮亮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甘棠将弓摸了又摸,复又上前从箭篓里抽出一支羽箭。
“怎么?你想射箭?”那人哈哈哈哈笑了一阵子,“中原女子不都是绣绣花等着嫁人就好了吗?”
甘棠扭头对她一笑,“阁下说的没错,只是,也有不会绣花的。”
说完,她几个利落的转身,搭箭,拉弓,羽箭对准的却是那人。
一张弓被她拉地甚为饱满,不仅仅护卫们吃了一惊,马上那人也是一怔,微眯着大眼将甘棠望着。
“你是胡夏使者么?”
“正是!”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甘棠高声道,“但是天子脚下,容不得你言语侮辱我晋国子民!你的马儿,留不得了!”
话音一落,那支羽箭也‘嗖’一声,直冲着马脖子飞了出去。
眼瞅着那羽箭就要射杀了宝马,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下马,一扬手,握住了箭。
甘棠呵呵笑了,“阁下果然是爱马之人!”
“你料到我会出手救马?”
“胡夏人好骑射,爱马如命!”
那人原本盛气凌人的脸缓和下来,望着甘棠满是敬佩,还不经意的朝她靠近了两步。
“你是何人?”
甘梨昂着头答道:“她是我姐姐!”
那人不悦道,“我知道她是你姐姐,我问的是她的名字!”
“她名字叫不告诉你!”甘梨手捂着嘴,逗他。
一众人等哄堂大笑,那人尴尬了,讪讪的摸着头,亦笑了。
“我们走!”甘棠转身上了马车。
那人一个跳跃上了马,拉着缰绳让马儿保持着与马车同样的速度,眼瞅着车帘,却也不出言相问。
“走东街!”听着不紧不慢的马蹄声,甘棠温声吩咐驾车的护卫。
“公;小姐,走西街更近,为何要走东街?”
“胡夏国的使者要去驿馆,我们送他一送!”
那人面上一顿,随即干笑了两声道:“小姐,好心计!就此别过了!”
说完顺着车帘子扔了把精致的短刀,策马扬长而去。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谁不希令颜?(一)
那刀猛然落在甘棠的裙兜里,生生吓了她一跳。
敛了敛神后她仔细端详起来,那弯刀似月牙状,外鞘上镶着三颗拇指大小的红宝石,晶莹剔透又艳如鸽血。再一拉外鞘,却见刀身为青铜所制,正泛着冷光。
想着原先家中珍藏着的那把,却是和手中的极其相似,只不过所镶的是绿色宝石。
据甘云所说,那是祖上所获,老胡夏王的随身物品。
如此,刚才那人定非寻常的使者!
就这么胡乱猜测着,伴着车轮转动的声音,她便和甘梨相互靠着,渐渐睡去了。
甘棠的册封典礼定在六月初六,而六月初八便是太后的寿辰,相较之五月的闲静,宫里乍然忙碌起来。
因着西北事宜尚未得到解决,太后亦就下令一切从简。但是从简归从简,如何在简单中显出光亮之色,礼部还委实费了不少脑筋。
初六一大早,宫女就给甘棠装扮起来。
一身朱红摆地长裙,高高梳起的发髻上插着金镶珊瑚发钗,垂下的串串珠珞摇曳在耳畔,绣有金丝云纹的宽大衣袖叠放在衣摆上,如天边铺撒的云锦,华美如绯花。
在宫女的搀扶下,甘棠徐徐向着朝殿走去。
“永泰恪公主到!”
踏着玉石地面,甘棠在乐曲声中缓缓走至御阶前,行跪拜之礼。
随侍的公公将册封的金册交给宣读旨意的礼部侍郎,甘棠亦跪听着他宣读完册封诏书,复又对着御座上的皇上行拜谢之礼。
礼部侍郎将金册交给宫女,宫女又下阶交给甘棠,册封之礼就完毕了。
手捧着金册的甘棠刚刚出了大殿,就听闻传侍的公公宣道:“胡夏使者觐见!”
她停住脚步,扭头看了过去,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箭步走进大殿,光看着那侧影就能想起那日当街的情景。
亦能想起那把弯刀。只是,他留下弯刀到底是何意呢?
总归是想不透彻,她摇了摇被头饰压的沉重的脑袋,回怡心阁去了。
天气日渐炎热,太后寿筵筵席便开在了芙兰阁。
芙兰阁是临湖的一所园子,虽无甚特别之处,但是却因着是建在水上的,宴会上的众人便能与水阁上听丝竹赏月。
参与筵会的的除却皇上皇后,几位王爷和家眷之外,就是几位未出嫁的公主,诸如鄂邑公主乐菱、安平公主莹澈、昌乐公主元旻、永泰恪公主甘棠。
长长的宴桌自北朝南,皇上皇后分别坐于太后身侧,因是家宴,自是无需拘礼了。
“母后,儿臣先敬酒一杯,愿母后福寿绵长体健安康!”皇后乖巧道,眼风瞟了瞟皇上。
“皇后有心了!”太后笑眯眯的饮了口酒,赞许道。
皇上笑笑,正要命侍从献上寿礼,却见禁军首领疾步前来,弯腰在他耳边禀报了两句。
听罢之后,他拍案而起怒道:“好一个放肆的使节!”
“皇上,何事发怒?”太后凝重的问道。
“回母后,”皇上冷着脸道,“胡夏使节得知母后寿辰,未经邀请,竟擅闯宫门,说是要进宫给母后贺寿!”
桌上美酒佳肴,阁中丝竹幽幽,加上弯月映水,本是令人心旷神怡的良辰美景,却被那胡夏使者扰了。
“皇上,胡夏使者以贺寿为由,倘若被拒,岂不失了我皇家的仪度?”
言毕,太后吩咐那禁军首领:“开宫门,领胡夏使者前来芙兰阁!”
她一言既出,几位王妃公主都纷纷起身要退下。
“尔等无需避讳,既是家宴,哀家自是要享天伦之乐!”
“母后?”几位王妃异口同声的唤道。宫规严谨,她们如何能公然见一陌生男子,还是个蛮夷之地而来的。
“休要聒噪,安心坐着便是!切勿失了仪度!”
短短一刻,太后已经两度强调了‘仪度’二字,足见在胡夏强晋国弱的情势下,胡夏使节贸然闯宫,她还是觉得受到了折辱的。
鄂邑公主起身道:“母后,那胡夏使者莫不是趁寿筵之际前来选妻的?”
太后怒道:“天朝的公主下嫁,还不够吗?岂容他们如此无视”
甘棠默默饮了口酒,又默默的看向皇上。谁知皇上也朝她这边望过来,目光不期而遇,都又蓦得收回。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闻得太后娘娘寿辰,乞梁不得不来庆贺,若有打扰,还请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见谅!”
众人纷纷朝着声音望去,却是一个身材健壮身着中原服装的男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