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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女!
这两个字是从他的口中吐出来的,纤漠以为,为了报仇,她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是将尊严踩在脚下。可是,她没想到,当他的口中吐出这么残忍的话时,她的心竟会痛到如此的地步。
心痛了,所以她疯了,她竟然打了那个掌控着天下的男人。这件事要是被天下人知道,惭洛便成了一个笑话。所以,纤漠明白,这皇宫她恐怕是呆不下去了。可是,她真的不甘心啊,用尽一切心思,甚至是用自己的身子去换,才走到了如今的地步,就因为那一巴掌,她不仅报仇无望,甚至,连这条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泪落在棉枕上,被体温烘干,蒸汽窝在被子里,消散不开,最后变成一股子湿冷,涌进纤漠的毛孔里,幻化成鬼魅,侵袭着灵魂。
纤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亦或是她根本没有睡过,身上的绸衣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冰冷的一片。纤漠拉开门的时候,小胡子正缩成一团靠着门上,门开的时候,没了依靠的他滚进了屋内。
小胡子摔在地上,吃痛的叫了一声,揉揉眼,看见纤漠狼狈的模样苍白的脸,惊叫出声:“柳才人,您这是怎么了,别吓奴才啊。”
纤漠的头隐隐作痛,听见小胡子的惊叫更是痛了开来,苍白的脸上有些薄怒,想发作,可一想到他刚才的模样,怒气便一瞬间消失不见。夜晚的寒意还未散去,风一吹,纤漠不禁被冻得一阵战栗。她看着小胡子的眼,突然的闪过一瞬感动,纤漠想,他定是在门外的寒风里守了一整夜。
夜,比想象中的长,那样的冷,纤漠永远都忘不了,将军府的夜,比这皇宫的夜还要来得寒,来得冷。有那么一次,纤漠跪在纤飞龙的门前,整整一夜,只因为,她说,她想她娘。她永远也忘不了,纤飞龙站在她的面前,在寒风吹来的时候说:“你娘是贱人,不准想她。”
“柳才人,您的身子金贵,奴才这就给您弄碗姜汤去,这要是着了凉,可就麻烦了。”小胡子注意到纤漠一身被汗湿的衣服,脸上的担忧是显而易见的。
“金贵?”纤漠冷笑,拉住了正要转身的小胡子,目光却飘向了远方,口中有些无力的说道:“不用弄了,我这条命指不定就没了,何必费心喝什么姜汤。”
小胡子怔住,纤漠眼中的绝望和哀伤,让他竟忍不住有些颤抖,焦急的抓住纤漠的手,小胡子急急的道:“柳才人可千万别这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可是宫里的避讳。您等着,奴才马上给您弄姜汤去。”
小胡子不顾纤漠的反对,转身便向厨房奔去,只是纤漠不知道,在小胡子刚走过转角的时候,整个人都无力的倒了下来,竟是被纤漠眼中的绝望和哀伤吓住了。小胡子虽然不聪明,可是至少他知道,这皇宫里,纤漠是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纤漠站在园子里,一动不动,只是目光却落在了天边怎么也收不回来。从早晨一直到晚上,任小胡子怎么劝她都不回屋子,眼看着夕阳西落,黑暗再一次侵袭天地,纤漠却只是麻木的站着。
“还没来吗?”纤漠一开口,声音竟是哽咽的,被晚风一吹,险些消散。
守在一旁的小胡子,募的听见一直看着天空的纤漠说话,被吓了一跳,随即回过神来赶紧走到纤漠的身旁,有些不明所以的问:“柳才人,您是在等什么?”小胡子忍不住大门外看了看,空荡荡的巷子,没有半个人影。
纤漠眸子里的光芒闪烁了一瞬,最后幻化成悲哀,“等什么呵呵”纤漠冷笑,那笑是被悲怆充满了的,铺天盖地不屈和无奈。
“我在等死亡。”纤漠的话在黑暗袭来的时候吐出,那模样,竟有些痴了。
小胡子浑身一个激灵,一瞬间没了力气,滑落到地上,抬起头,在看见纤漠眼里的苍茫时,他忍不住开始颤抖,颤颤巍巍的说:“死亡”
纤漠笑了,笑得绝望,她在等,等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一张圣旨。她打了他,这定是死罪,她逃不掉。
宫灯点燃的时候,纤漠和小胡子都望着大门的方向,那里,隐隐的传来了脚步声。小胡子有些焦急,虽然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在皇宫呆了那么多年的他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了。许是主子遇见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惹来了麻烦。
他慌张跑到门边伸手想将门关上,可是,手僵在空中却怎么也落不下去。在这皇城内,即使真有什么麻烦又且是这一道木门挡得住的。他回头,望向纤漠的方向,纤漠的眼里,苍茫一片,面色苍白的她,只淡淡的摇了摇头。
“该来的,躲不掉”纤漠迈出步子,向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园子里的宫灯有些暗淡,洒在纤漠的脸上时,透着落寞。
门开着,脚步声渐渐逼近,纤漠停在门口,身子挺得很直。她抬起头,最后向天边望了一眼,那雪白的山,看不见,可是她知道,她的娘亲,一直在。
纤漠淡淡的笑,娘,我不怕,不怕。
第八十章 冰蝉雪绸
门外的烛光渐渐明亮,纤漠和小胡子的视线都落在门栏上,两个人,两颗心都剧烈的跳动着。纤漠回头,冲小胡子笑了笑,从小胡子的身上可以看见小虎头的影子。纤漠的笑,是温柔的,可是却让小胡子更加的恐惧,连眼眶里也腾起了水汽。
方方正正的雕花宫灯出现的时候,烛光下却只有一个宫女,宫女四十多岁,是个老麽麽了,踏上大门的石阶出现在纤漠和小胡子的面前,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人,她心中疑惑,怎的看上去是在等她?
纤漠心中震惊,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只是面色依旧苍白得有些恐怖。来的不是宣旨的太监,却是一个宫女。
“柳才人。”老麽麽弯腰行了一礼,手中的宫灯在行礼的时候飘忽了一瞬,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不过满是皱纹的脸上,怎么笑都笑得过于虚假。“柳才人这是正要出门么?看来奴婢是来得正巧了,要是晚来了一刻恐怕就寻不着柳才人了。”
纤漠不喜欢虚假的笑,更不喜欢面前这人,纤漠想起了,面前这个老麽麽似乎是上次在花灯会的时候见过的,那时的她站在太后娘娘的身后。纤漠装不出笑容,只冷冷的道:“你来,是为了”
老麽麽心中一寒,因为是太后娘娘的人,这皇宫里的娘娘们还没有敢这么冷漠的和她说话的,心中自然是有些怒气的,眼里的阴狠一闪而逝,脸上的谄媚笑容却没有减少半分。
“呵呵,奴婢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来的。今日西域进贡来了一匹布料,都是些难得极品的好料子,太后娘娘心里惦记着柳才人,所以让柳才人到洛河宫里挑几匹喜欢的。”
纤漠挑眉,太后娘娘会惦记着她?纤漠冷笑,只是笑容隐藏在眸子的深处,她淡淡的说:“有劳麽麽了,我这就跟你去。”
纤漠的声音很冷,竟没有半点的欣喜,太后娘娘绝不会无端的让她去选什么料子,这一去却不知是福是祸。可是,现在的她却不怕了,反正连那个掌管天下的男人都惹恼了,还会在乎多惹恼一个么。
纤漠不担心,可是小胡子却担心,直到纤漠的身影随着那领路的老麽麽出了门,消失在巷子的最深处时,他才愣愣的回过神来。手足无措的他,担心着主子的安危,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洛河宫的门前,纤漠不经意的抬头,深蓝的天空里,点缀着灿烂星光,原来,今夜的天空竟是那么美。洛河宫的门前,不像晏日园那么冷清,高高的挂着两个灯笼,烛光明亮,将门前的白玉台阶印上了一抹晕黄。
纤漠跟在老麽麽的身后进了洛河宫,来到大厅的时候,抬眼望去,却只有太后娘娘一个人。
窗户是打开的,她背对着纤漠的方向,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漫天的星光。今晚的太后娘娘有些不一样,没了雍容华贵的后服,没了胭脂水粉的红晕,二十多岁的她,站在星光下,宛若少女一般。
大厅的正中,倒是真的放了两大口红木箱子,箱子是打开的,里面是一匹匹的真丝绸缎,顺滑的模样,许是纤漠在将军府长大,也未曾见过这般的极品。
太后娘娘听见脚步声,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转过身面对着纤漠,一身白色长袍的她,忖着一张美丽的面孔,这样的姿色,让纤漠也忍不住一阵惊艳。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纤漠款款的行了礼,道了一个万福。太后娘娘点点头,冲纤漠身旁的老麽麽摆摆手,老麽麽便恭敬的退出了门外,还细心的将门关上。
随着大门的关上,纤漠的心中越发的疑惑了起来,这太后娘娘的态度前后变化太大,许是纤漠这样的心思缜密,竟也猜不到半分。第一次太后娘娘的召见,纤漠以为,太后娘娘是把她拉入了自己的阵营,可是一转眼,花灯会上,她的态度却猛的变了。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子诡异。纤漠凝眉,思绪有些涣散,隐隐约约的像抓住了什么,可是每每伸出手想一探究竟,却猛的发现,手心里空空如也连一粒尘埃都没有。
太后娘娘热络的拉着纤漠的手踱步到红木箱子的面前,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她指着箱子里的布料,食指纤长白嫩,她说:“你看,这些都是西域进贡来的极品冰蝉雪绸,眼看着天气渐渐暖了,这东西可是最好不过,用它制成的衣裳,即使在炎热的夏日也是带着一股子清凉的。”
纤漠顺着太后娘娘手指的方向看去,五彩的绸缎,光华四溢,伸手抚上,指尖果然一片冰凉,纤漠淡淡的笑:“果然有些凉意”
“呵呵柳才人才进宫,该多添置些衣裳才对,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喜欢的,看上中意的了,就拿上几匹便可。”太后娘娘拿起其中颜色最为鲜艳的一匹交到纤漠的手上。
纤漠手中一沉,心中更是沉上了几分,纤漠知道,这里是皇宫,皇宫里,绝没有单纯的好意。有些东西,不是她能要,更不是她能要得起的。纤漠脸上带着笑,拿着手中的绸缎,笑容灿烂了几分,说:“谢太后娘娘的厚爱,这么贵重的布料臣妾可不能收”
“不能收?呵呵一个敢把巴掌打在当今皇上脸上的人,连一匹绸缎也不敢收么?”太后娘娘的声调募的提高,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垮了下去,眸子里涌出一抹阴狠,刚才美丽的一张面孔,一瞬间成了狰狞的模样。
这样突然的改变让纤漠猛的一惊,手中的绸缎掉落在地上,散开了几丈长,孤零零的铺在冰冷的地板上。
第八十一章 雪月,听风
纤漠没有动,身子一瞬间没了力气,靠着一手撑在红木箱子上才没有狼狈的倒下。纤漠怔怔的看着太后娘娘,脸,苍白如鬼魅。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太后娘娘冷笑,一身白袍的她,笑容狰狞,她倾身向前,一手攫住纤漠的脸,狠狠的吼道:“简直是大胆!连当今皇上也敢打!”
太后娘娘的手猛的一用力,纤漠绝美的容颜便在她的手中扭曲得变了形状,她咬紧了牙,可是冷汗却不断的从脸颊滑落,一滴一滴落在极品的冰蝉雪绸上,浸湿一片。
纤漠的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不服,对命运的不服。她猛的将太后娘娘的手推开,摇晃着身子后退了两步,站定之后娇喘吁吁,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纤漠冷冷的笑了,那笑声里的冷,冰寒刺骨,让太后娘娘也禁不住一个寒战。
她指着太后的鼻,将面上的惊恐强压了下去,不慌不忙的笑道:“呵呵太后娘娘这么大的怒气,莫非是心疼了他?”
太后娘娘一听纤漠这话,脸色顿时惨白,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随即冷冷的回:“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是皇上,哀家是太后,自然是心疼他的。”
“是么?”纤漠挑眉,身子站得笔直,烛光下,眸子深邃了不少,透着一种精明的味道,说:“恐怕在太后的眼中,他不止是皇上,还是一个男人”
纤漠撑着无力的身子转身走了,没有看见太后娘娘狰狞的面孔。拉开门的刹那,风好大。
回到晏日园的时候,小胡子已经红了双眼,在看见纤漠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终于放声的哭了出来,在小胡子看来,尽管纤漠脸色惨白,可是到底是完完整整的回来了。小胡子不知道,身体完好无损,有颗心,却早已经残破不堪。
只有纤漠自己懂得,刚才在洛河宫里,刺痛的是太后娘娘的痛处,可是又何尝不是她的。在太后娘娘的眼里,惭洛是一个男人,在惭洛的眼中呢?太后娘娘也许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纤漠苦笑,心中抽痛一瞬。
这几日,皇城里沉静得近乎恐怖,惭洛没有任何动静,被纤漠扇了一巴掌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