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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喝酒聊天听歌的地方现在居然变得这样不伦不类的,回忆起我和Paper他们在一起的那时候,Baby face像是一个老者一样目睹了我们整个疯狂的年少时光,而如今,这一切也已经人去楼空,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被蓝色小药丸控制住的脑袋,在我面前晃个不停。
见我发呆,九九抽空走过来说:“小布你等着,我新调了个酒,等会有空了,我给你调一杯,你也帮我想想取个什么名吧。”我一口答应,反正没有Jamfer的夜晚我无处可去,也哪里都不想去,在这个熟悉的屋顶下,陌生的环境和灯光里,有音乐有酒,有一波高过一波的口号,还有那些男男女女闷在沙丁鱼罐头里因为拥挤不堪而散发出来的汗味,大家是不知疲惫的,就像是我们挥霍青春时满脸不屑的神情一样。
我在人群中看见一个背影像极了Paper的女孩,那个女孩有一张稚嫩却略显sexy的脸,穿着一件黑色的裹胸和超低腰的黑牛仔裤,站在台上跳着。我问九九是不是他们新来的领舞的人,九九说她自己来的,来了一个多月,就是不多说一句话,一个劲儿地跳,累了就拿杯酒,看着她跳舞觉得像是发泄吧。然后我看到九九的眼神里闪出一种奇怪的光芒,他忘了手里还在调制的Pinklady,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不停跳舞的女孩。我喝了一口血玛丽,也开始看着那女孩似乎零乱却又不失美丽的舞步和动作。
恍惚里,我仿佛看到了Paper在台上翩跹的那段时光,姣好的身段闪烁在四面八方不停旋转着的镭射灯下软若无骨似的扭来扭去。那些飞散在雾蔼中的黑发像一只黑手那样向前,再向前,我不知道她究竟想抓住什么,因为她的眼神不是清醒着的。
强烈的音乐再度被衔接的时候,女孩大概是累了,一跃跳下舞台朝吧台走过来,很年轻的样子。她在我身边坐下,手指熟练的打了个“啵”,然后她对九九说:“蓝莓冰汁,多放点冰。”我诧异地看着她,我知道蓝莓冰汁不是酒吧隶属饮品之内的,我更觉得奇怪的是九九回应她之后便小跑出了吧台,不到三分钟的时候他手里端着一只马达纳杯装着澄清透蓝的液体走过来交到那女孩手里,女孩微微一笑,然后娴熟的打开打火机,将火苗触上冰蓝色的液体表面,顿时一团蓝色的火呈现在我面前,我不由的惊讶了一番。
九九回到吧台,他说:“小布,那就是我新调的酒,纯果汁,但是可以燃烧。”女孩看看我们,轻轻吸了一口冰汁然后笑了笑,眼光迷离又清澈,如果不是她的脸上有着我所不熟悉的光芒,我几乎都快以为那就是年轻时的昭安了。
我用肩膀顶了顶九九小声的问他:“这饮料是为她调的吧?”九九很不好意思的说小布,没那事儿,你可别瞎猜了。我哈哈地笑起来,九九还是和以前一样,一遇到敏感的话题脸就会不自觉的红,像个邻家小弟弟一样的性情也是九九能和我们这群人熟捻到现在的原因。
我从小就特讨厌那种故作深沉的人,和他们交谈那就一个“累”字,回答个问题,又不涉及隐私,还得装个样子琢磨半天,最后才吞吞吐吐地说一句顾左右而言它的话。跟那种人打交道,我起码得少活两三年。那些直率坦诚的人绝不会像表面上正儿八百的人背地你戳你一刀那么卑鄙加猥琐。我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们几个人曾聚在那个废弃的小花园里听很多黑人的RAP,那些看似身份低微的黑色人种们以他们的才艺借用RAP那些强烈的节奏感尽情渲泄人情世故的冷暖,他们在呐喊,高声抗议那些美国佬对黑人的鄙视和不满。我甚至开始觉得RAP才是一种仅次于母语的优秀语言,而那些歌者便是赋予这种音乐的灵魂人物。前些天无意中听了一段非常棒的中文RAP,歌词里有那么一段让我记忆颇深。
“不论我走到天南,不论我走到地北
不论我走到哪儿都见识到人心的虚伪
It'skind a funny在人的眼里只有money
外表好像要帮你,却只是想帮他自己
笑容可掬的脸后面谁知道是个狼心狗肺
连朋友都能背叛,因为只有名利合他口味
她说她爱你的时候讲的是问心无愧
搞不好她爱的是你身后的荣华富贵
你可曾困惑在你身旁谁是敌是友
对你落井下石的可能就是你的挚友
你可能历经当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平常跟你称兄道弟的人都突然失踪”
我想起了高中时的链,那个笑容像极了幼童的男子,他站在我和Paper中间,完美得像个执一柄宝剑的英俊王子。我曾一再地用敬仰和希翼的目光想穿透他薄如蝉翼一般的皮肤,企图看到自己渐渐燃烧起来的幼小的身子,可是他的眼睛里却含满了整整一汪秋潭的昭安,甚至连一个狭小的缝隙都不曾留下给我。
很多时候,我都无法区分清楚我和链的关系,或许真像书上说的那样,动物的世界有一种名叫食物链的循环方程,而我与链以及Paper之间的那种微妙联系或许也是由于食物链发生的物种异变而造成的。直到发生了那件事后,我才知道链才是丛林之王,他可以随心所欲的食用全部的生灵,包括我和Paper。而当Paper远走异国之后,他的目光自然放在我的身上,然后他不顾一切地摧毁了我,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慢慢离开,像一头骄傲的狮子那样,仪态万千,雍容华贵。
九九推了推我,一脸疑惑的盯着我的鼻尖看,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九九看了看我,然后很认真的对我说:“小布,你好像很不开心”。
我没有回答他,那些一眼能看出我心情的人我不想多加理会,我需要一个自己的堡垒,深深地把自己埋在坚硬的岩石后面,Jamfer是我的堡垒,而现在,我不在我的堡垒里面。
“呶,给你的,笑一笑。”九九把一杯新调的蓝莓冰汁放在我的面前,然后递给我一个打火机。我接过来,然后轻扣机关,火苗迫不及待地窜上蓝色的冰面,然后我在热腾腾的火焰里看到九九微笑的脸。
“就叫它ZeroFire吧。”我脑子里迅速奔出这么个字眼,于是就顺口说了出来。九九说,好,听你的。
九九又开始忙了,我坐在高脚椅上沉默地看一些男男女女穿梭在舞池里。
“你跟九九很熟?”那个黑衣女子忽然转过身来问我。
“嗯,还行吧,一直来Baby face,不熟都不行了。”我借着灯光仔细地打量了面前的这个女孩,有一种说不出的惊艳,仿佛一个可以诠释白与黑的女子,被黑暗和素白紧紧包裹住。
“我叫Pinna,你呢?”女孩的声音干干脆脆的。
“你就叫我小布吧。听九九说,你常来baby face?”
Pinna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嗯,没事儿就来这里晃晃呗。”
Pinna修长的腿从吧台的椅子上垂下来,跟她直直的黑色长发一样。消瘦的左肩上纹着一枚枯萎的玫瑰,花瓣四处散落,落在肩膀附近的皮肤上。那时的灯光特别暧昧,不断变换着的零星光芒一一从她的皮肤上滑过,我就像看到一个男人厚实的双唇轻轻吻上那朵颓败的花朵一样。
“你的舞跳得很好,专业的?”
“随便玩玩呗,不过倒真的跳了蛮久了,十二年了吧。”Pinna问我要了支烟,点燃后却不吸,而是慢慢看淡灰色的烟灰徐徐地飘下。“你看这烟灰,像不像人的骨灰?有时候我会想,再过个二三十年,我年轻的身体也会变成这样一堆灰白色的粉末呢。”Pinna的笑容很诡异,带着一些纯真在沧桑里跌倒后的痕迹。
“那可不一样,香烟的一生就是等待着某个人将它点燃而已,它是被动的,丝毫没有掌握主动权的机会,而人,却可以选择不同的人生。”
周围的人开始嘈杂起来,我听不见Pinna后来说了些什么,只是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些刚才还在不停舞动着的男男女女都很自觉的让出一片空地来,我搞不懂这又是baby face的什么余兴节目。Pinna朝我微笑,她说这才是她每天都来baby face的原因。
我不解地看了看她,然后抬眼朝空地那里望去,看到一个男孩背着个木guita,轻轻的走到台中央。周围的音乐开始慢慢由急变缓,也渐渐地轻了下来,那些照得人分不清颜色的灯光也开始慢慢暗淡,最终变成了柔柔的橙黄色。
Pinna一直看着那边,手指间的细玻璃棒不停的搅拌着面前那杯ZeroFire。男孩有些忧郁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看到了九九眼中的无奈。
暗淡灯光下的九九拿着水晶杯卖力地擦着,透明澄清的杯子把一些淡淡的光芒反射上九九的脸,我默默看着这张年轻又充满活力的属于孩子的面孔,就好像看到那个时候的几张孩子脸,隐隐约约在我眼前闪烁。
男孩的声音除了略带忧郁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这种沙哑的声音在喧嚣过后的平静时刻里却显得非常弥足珍贵。他的声音有点像Adu,沧桑味很浓但是混淆着并不张扬的撕裂声,把浓浓的悲伤都洒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
一曲唱完,男孩没有马上离开,他慢慢地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调着弦,然后我看到Pinna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轻轻地问他:“琴能借我用一下吗?”
男孩笑了,将琴递给Pinna,然后在吧台边的椅子上坐下。
Baby face的人们又开始安静下来,他们在看着Pinna,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站在柔和的橙黄色灯光下,很难不让人注意到。Pinna没有多说话,试了几下音后就开始唱起来。
“怎么原谅你的诚实
你连谎言都不愿给的固执
是什么让曾经的遇见分文不值
她是个温柔女子
她能给你幸福我深知
说什么喜欢,纯粹是个掩饰
爱得来不易你要好好珍惜
(我们的背影分开像一块块石子
终于我和你开始背道而驰的日子)
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孩子
乖巧的让人心疼却与爱情没有关系
重来多少次,依旧如此
你的世界始终对我大门紧闭
我被丢在没有希望的死路里
或许背道而驰才是我们该用的方式
可能背道而驰能让你轻易不再与我联系
我可以笑着说我爱你
我可以哭着亲吻你
在我背道而驰的梦里
有你幸福的开始
有我爱情的终止。”
唱完之后,Pinna把吉它递还给那个男孩,男孩的眼神里都是惊讶,我知道他一定像这里的每个人一样都被Pinna的嗓音震撼了。
Pinna走到我面前,将剩下的Zerofire一饮而尽,然后笑了笑挥挥手,就离开了Baby face。我看着她消瘦的背影从人群中一晃而逝。这个女孩像个谜一样,留下残缺不全的线索,却始终隐藏起谜底。
Pinna走了之后,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Baby face里又响起了久经不灭的舞曲,我觉得眼睛有点酸,便跟九九打了声招呼离开了酒吧。
你是套在我身上的魔咒
第二天恢复上班的时候,我才发现萧逸真的没来公司,有些女职员在窃窃私语关于他们上司辞职的真相,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居然说萧逸在英国跟人生米煮成熟饭了,便留在那里生根发芽了,甚至还有几个女的故意发出惋惜的叹气声,就好像自己男朋友被抢了似的。我鄙夷的看了她们一眼,我想你们懂个屁,一群花婆娘,如果萧逸长得稍微抱歉一些,我看你们还那么热心。
说到萧逸,在我心里他一直是个可敬不可亲的男人,我可以像一个妹妹般去依赖他,他也会给予很周到很安全的保护,但是对于爱情,我却感觉到他像一株带着森森利刺的荆棘,除了那个他深爱着的女子美云,其他人是很难靠近他的。或许他还一直活在有着那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孩的世界里吧。
我看看窗外,竟为萧逸流了几滴眼泪。一个固守自己爱情城堡的男人,我真的不知道该用何种眼光去看他。究竟他是个勇士?或者只是一个被放逐的逃兵而已。
我甩甩头发,试着把那种闷闷的感觉抛到脑后去,然后我听到Linda在叫我,她说小布,董事长要你去次办公室。我谢过Linda,然后理了下关于英国那面的企业报表,朝办公室走去。
上海公司的执行董事是个很风趣的老头,一点架子都没有,一见到我就招招手让我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他熄了雪茄,然后非常懂礼节地挥挥手,把空气刺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