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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知道了。”萧逸像个小孩子一样乖乖地点点头。“小布,你可以帮我饶饶头吗?好痒。”
他的手臂上还插着管子,我见他龇牙咧嘴的特难受,于是发扬一下团结友爱的精神帮他理了理那头乱蓬蓬的鸟窝头。
萧逸的头发很细很黑,手指插进去一下就被淹没掉了,我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梳,头发贴着我的手背痒痒的。
“这里?”
“再过去点,左边点……对。就这里,痒死我了。”
“谁叫你没事睡那么多天呀,痒死活该。”
“怎么你们那么多天都没帮我洗头吗?”
“你那么沉个人怎么搬得动呀!”
“……”
我和萧逸离得很近,鼻子间的距离据我的估测,大概还不到两厘米,他温暖的鼻息轻轻吐在我的嘴唇上,我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一潭秋水,深不见底,但是却满含笑意地望着我。我们就这么对视着,谁都没有避开谁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的唇会覆盖上来。
“你们……在做什么?”allers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吓了一跳,弹簧似的赶紧逃离危险区域,尽量使自己看上去镇定些。“没事儿,那家伙好久没洗头,直嚷着头痒呢,我这不正给他抓虱子吗?哈哈。”我尴尬地笑了几声,希望单纯的allers不要把事情往那方面去想,事实上我们也的确没有做过什么,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可不想被人误解成水性杨花的女人。
谢天谢地,allers果然没有察觉出什么,她对着我笑了笑,然后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跑去萧逸身边嚷嚷着说:“萧逸你真的醒了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萧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摆出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只是淡淡地对allers笑笑说:“嗯,听小布说,这段时间一直是你在照顾我,真的谢谢你了。”
“没什么,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醒了就好。”allers似乎感觉到萧逸在故意撇清界线,不免有些尴尬地愣在那里。
我在allers的身后拼命地朝萧逸使脸色,可他妈的他全把我当空气了。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比较奇怪,想必是allers进门时看到的是萧逸微笑的表情吧,她或许弄不懂为何他的脸变得那么快,翻脸跟翻书似的,一眨眼就变得六亲不认似的。我琢磨着这气氛有点唬人,于是一心想逃离前线再说,等到和平旗帜插满大地再回来也不迟。
“allers,把陪夜证给我,我出去买点吃的,你在这里陪陪他吧。”我揣着小聪明跟allers说。
趁allers弯腰拿卡片的时候,萧逸在她背后朝我吹胡子瞪眼的,我纳闷着那些肥皂剧里被撞了昏迷N多天的剧情铁定是假的,咋我这儿也有个类似的病人,醒过来却精神抖擞的呢?于是我也依样画葫芦把他当一空气使。
我走出病房在走廊另一头的拐角处又看到链,他坐在一个凳子上,双手撑在腿上,把头支在中间,一副颓废的模样。我怕再惹得彼此不开心,于是就绕开他走出医院。
看门的那老头又匆匆地从那小屋里探出脑袋来对着我横看竖看,我“刷”一声亮出通行证,他那小脑袋就犹豫着收回去了。我在医院附近的小食店里买了些粥和熟食,又给萧逸带了几本杂志,然后就在老头的眼皮底下一晃而过,这次老头识相了,没有再看我,只顾着摆弄他的老式收唱机天线。他一定会纳闷怎么这神经科的病人老被放风出来买吃的呀!
等我到房间的时候,allers已经不见了,萧逸淡淡说:“她回家了。”
“一定又是你,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呀?再这样子怎么嫁得出去呀!”我把塑料袋往桌子上一放,责怪着萧逸。
萧逸没有说话,依旧是无所谓的表情,像个孩子一样的无辜。
“唉,人家小姑娘挺不错的,你也别老想着过去了,以后还有很多路要走呢。走出回忆只能靠自己,别人是帮不了你的。明白吗?”
“其实美云离开之前也对我说过那样的话,可是这些年来我抵抗不了这种空虚感。以前美云会像只小鸟一样围绕着我叽叽喳喳的,自从她走了以后,我再也听不到身边有其他的声音了。我知道我很懦弱,她走了,甚至把我的世界也带走了。”萧逸垂下头。
我知道他哭了,虽然没有眼泪直线垂落下来,但是我知道他是在哭。我走到他跟前俯下身,透过他额头薄薄的留海看到他的眼睛,我忽然有些不忍心,心想着是不是先前的话份量太重,伤到他了,因为那毕竟是他深深爱着的女孩,我懂那种纠缠在记忆里无法自拔的痛楚,就跟Jamfer离开我时一样,我一再欺骗自己已经忘记了他,但是在某些时候对他的思念却压得我更喘不过气来。
我双手捧着他的脸,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他脸,直挺的鼻梁,黑洞洞的眼睛,还有那难得一笑时会露出的淡淡酒窝的弧线。我忽然有些心疼,心想这是一多么重感情的孩子呀,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呢?
我用手指轻轻擦干萧逸脸上的泪迹,然后把他的头抱在自己的胸前,对他说:“不难过了,如果美云还在,看到你这样她也会难过的,就算是为了她,你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好吗?回忆应该是美好的,你不该让自己在这么美好的过去里痛苦不堪。”
萧逸没有说话,但是我感到他的脑袋在我怀里很用力地点了几下。我摸摸他的头发换了轻松的语调说:“来,我帮你洗澡吧,洗完之后,一切都过去了,好不好?”
“……”
“嗯?你说什么?”萧逸含糊了一句,我没有听清。
“我说……我自己洗……”他又稍微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哈哈哈哈,你还真害羞呀!你刚醒,又那么多天没吃东西,待会在里面摔跤了怎么办?”我故意刺激他。
“……”萧逸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异常可爱。和他共事这么多时间,从没有见过他脸红的样子。原来这样一个多年处在悲伤和绝望中的男子也有这么纯真的一面,我仿佛已经看见痊愈后的萧逸依旧挺拔着的身影,为自己的将来打拼,而不是再为了那个离开了的美云虚度每一天。
“来,不要害羞啦,你是病人!”我卷起袖管,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式,忙里忙外地帮萧逸放好热水。差不多全搞定了之后,我从浴室露了个脑袋出来说,“准备好了没?这里一切OK了!”
其实我心里也跟揣个小鹿似的“砰砰”直跳,刚才提议时的大胆一下全都蒸发了。我照照镜子把头发挽起来,然后在水汽弥漫住的镜子里看到了一张不亚于萧逸的红红的脸,我深呼吸一下,试图从容一点。
萧逸坐在床沿边上,两条小细腿晃来晃去。我走过去,替他把病号服脱下来,脱的时候我的手指无意地触到萧逸冰凉的肌肤,我的额头几乎下垂到看不见他的胸膛为止。气氛一下变得暧昧不清起来,彼此都没有说话,萧逸轻轻地把头靠在我的左肩上,我闻到滞留许久的他身上的各种药水的混合味道。
第一次触摸Jamfer之外男人的身体,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我从来都没想到看上去修长挺拔的萧逸居然有六块腹肌,均匀地显露在我面前。
“喂喂喂,再看下去我就要收费啦!”一股温暖的鼻息从我的左侧传来,我的脸“呼”的一下烫了起来,随手给了他一下。
我把脱得只剩下一条平脚裤的萧逸从床上架到浴室,然后扶着他慢慢地浸到水里,看得出萧逸也很紧张,他的手死拽着那条短裤的裤腰,好像我是一色狼准备XX他似的,我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浴室里的温度很高,若大的一面镜子都被水汽给覆盖住了,萧逸急促的呼吸一直响彻在我耳边,我的手也微微发抖。
当外壳剥落的时候
回到家的时候,都快凌晨1点半了,我伸直了胳膊和腿就着床这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下午。睡着了的时候我做了好多个梦,但是很零星,像是很多片碎玻璃拼凑起来的那样。我梦到我穿着衣柜里的白色婚纱,在教堂的红地毯上等着另一头的Jamfer向我走过来,很多人围着我笑,还有小小的花童一直在我的身边往天空上撒着红色的玫瑰花瓣。新郎走过来挽起我的手,我温柔地看过去,看到的不是Jamfer而是萧逸,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就这么站在地毯上僵直着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然后更讽刺的事情是Jamfer居然捧着一本厚厚的看似《圣经》的书一脸安祥地走到我和萧逸面前替我俩主持婚礼。我这一吓,就立马给吓醒了,可惜迷迷糊糊的居然又再次睡了过去,接下来的梦更荒唐,梦里有个小小的孩子,一看见我就抱着我的大腿一个劲地叫我妈妈,我纳闷这是谁家的孩子,顺手就给抱起来一看,这孩子居然长着anya的脸,我吓得“咻”地一声把孩子往天上一抛,顿时孩子就没影儿了。最后我终于一身冷汗醒了过来,靠在床栏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心惊之余还在琢磨那孩子给我抛哪去了,怎么半天都没落下来。
做了这样的梦能不郁闷嘛我!要不是Paper把我房门敲得噼啪作响,我估计还困在梦魇里一时半会儿清醒不过来呢。
Paper今天穿得特清纯,跟一女大学生似的,一条纺纱的雪白的吊带裙垂到膝盖下面一点点,可爱又不失妩媚,一举手一投足都很幽雅。我在一旁琢磨着什么时候也让Jamfer带我去澳大利亚住一阵,没准儿再回到我可爱的家乡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气质卖相素质全面提升过的上海人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暗暗窃喜。Paper大概是等了老半天见我不搭理她终于按捺不住了,于是毫不留情地伸手在我脑门上用力一弹,立马把我的思想弹得粉碎。我非常警觉地命令我的魂魄收队,转而一脸媚笑地看着Paper等待她发号施令。
“陪我去血洗美美!”Paper言简意赅地宣布了我的神圣使命后,不等我说句话就把我塞进洗手间,自己大摇大摆地坐床上看电视去了。
我对着镜子瞅了瞅,里面是一张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很久没有染过的头发已经从头皮处长出了很大一截黑发,看上去无精打彩地耷拉着垂在我的脑门儿上,留海长得都快把我那两小眼睛给遮没了。难道被恶梦围困的无辜的人们都是像我这样饱受摧残的吗?看上去就一被吸血鬼抽干的料!
我稀里哗啦地乱涂抹一把就算是梳洗完毕了,拧开门锁的时候看到Paper那家伙把我冰箱里的伙食一鼓脑儿地拎出来摊满了我一整个床铺。我目瞪口呆看着她在我床上丝毫不顾忌地大嚼零食,满床的屑屑,我心里感叹了一声“阿门”,看来澳大利亚并不是什么好去的地方,我还是太平点守着我的上海城算了。
“来,小布,穿这套!”Paper指指横搭在椅子靠背上的一条裙子,朝我呶呶嘴。
我诧异地走过去拎起来一看,我的妈呀!这是我这年纪的老太太能穿的吗?整整一个裙摆的蕾丝花边啊!!!我kao!
“我才不要穿呢!我都二十三了,穿出去要被笑死的!”我抵死不从,耍赖皮。
“你不穿也得穿,这可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裙子,你不觉得和我身上这条很配吗?”Paper义正词严地站在我的床上,指着我的鼻子高声呵斥我的不领情。
我眼巴巴地以小人物的眼神打量着她,然后吸了吸鼻子装成小媳妇的样子开始脱衣服。
如果你看见一美女咬着一嘴的食物,一手插腰一手指着你鼻子,像希特勒在世时那样透着浓浓血腥味的话,我估计你的动作比我还利索。得!这不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
看我着装完毕,昭大美人开心地丢了薯片就来抱我的头,一边说:“哎呀,小布你什么时候还真长成一女的啦!”
我听了哭笑不得,然后一脸严肃地告诉她我的性别,就差没气急攻心地翻我的户口薄给她看以示我是真正的女儿身了!
Paper笑得花枝乱坠,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一把便把我拽出门去,于是血洗的任务就正式展开行动了。
看着Paper小鸟一样一件件衣服拿在身上比划的样,我不由得想起了高中那会儿的时光,Paper第一次站在讲台上细声细气地说“我叫昭安。”然后就满脸飞霞不好意思再朝台下那么多头颅多看一眼,羞答答的样子却一点也不造作和扭捏,看上去就跟一穿着粗衣的下凡仙子一样干净可人。从第一眼起,我就发现了这个小姑娘的特别之处,所以一年多后的一天,当她伸出手说要跟我做朋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