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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中竖起的高十余丈的望楼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城中一队队兵马像兵蚁一般来来去去。似乎应对着他们的反应,正在做出新的部署。
杨浩警觉地道:“城中已有察觉了,不知道那位守城将领会做怎样的应变。柯兄,你去请五公子来。让她瞧瞧城中敌军的异动,看看能否察觉什么端睨。”
“是!”柯镇恶答应一声,便顺着木梯向下走去,木恩待柯镇恶走了,愤愤不平地捶了一下望楼的扶栏,沉哼道:“折姑娘”这番调动部署。我这门外汉瞧着,似乎也是大有门道,她这样的本事,我是服的。可”…不管怎么说,这是咱芦州兵蓦。认得只是少主你的旗号。折姑娘若爽快答应相助,幕后为少主策划,我芦州上下一定会感念她的恩情,可她居然还提什么条件。”
杨浩不以为忤,微笑道:“子渝她,嘿,她几时在乎旁人怎么看了?又怎会把我芦州上下是否感恩放在心上?如果抱着施恩图报的念头,那就不是她了。”
木恩犹自不愤,重重地哼了一声。瞪起眼睛道:“她答应相助也就罢了,偏还要捧出她那侄儿来充当名义上的军师,嘿!这不是利用咱们的兵,扬他折家的威么?这一仗打下来,如果真的得了银州城,恐怕府州折家的声望比少主还要高上一筹。属下”属下越想越是生气。”
杨浩呵呵笑道:“忙,人家帮了;实惠,让你占了;一丁点儿的好处都不分给人家?这样吃独食。如何成得大事?”
木恩脸红脖子粗地道:“可少主还负有光复夏州的大任,如果能始终保持西北第一人的无上荣光,往来投靠的英雄豪杰必然更多。”
杨浩微微一笑,转看向银州城头。低声道:“这一座城拿下。不止是一座战略要地,兵马、粮草。源源不绝,如果咱们有那个本事,该站上去的,早晚要站上去,急什么?
大泽乡,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坐天下的却是洒水一亭长。瓦岗塞。十八路反王,三十六路义军。风风火火,穿龙袍的却是太原李渊。只能伸,不能屈,半点亏都不肯吃,能成大事么?
不过经此一战,我才体会道你们虽忠心耿耿、骁勇善战。却俱是一面之雄,难当三军统帅,我芦州,是真的需要一名深谙兵法、胸怀韬略的将帅之才啊,你们就是婪除、灌婴,可我的张良陈平、萧何韩信。他们在哪儿呢?”
第019章 第二战场
“太尉,太尉!”
望楼下传来一阵喊声,杨浩扶栏向下一望,看见两个斜袒臂膀,披着皮袍的汉子在几名兵士陪同下站在下边,一名校尉正拢着双手向“望楼”上大喊,杨浩仔细一看,大喜道:“小六他们回来了,走,咱们下去。”
小六和铁牛离开契丹上京以后,并没有马上返回芦州,他们先通过“飞羽”把消息传回芦州,随即一路南行,待得到南院大王出兵的准确消息以后,飞书传报杨浩,然后便按照杨浩的嘱咐,赶去与小野可儿、赤邦松等人联络,直到此刻才与杨浩照面。
杨浩兴冲冲地下了望楼,三兄弟拥抱在一起兴奋地叙说了几句别后离情,杨浩便又提到了契丹之行,认真地问道:“契丹萧后让你们回来时,呃……她是怎样打扮?”
小六和铁牛心中纳罕,不知大哥何以这么在意萧后的打扮,回想了一下,小六答道:“萧后么,那天穿着一袭白袍,嗯……很美……”
铁牛挠挠头,憨笑道:“对对对,一袭白袍,很媚很媚,一看就叫人心痒痒的模样,那眼睛、那神情……,懒洋洋的,哦……对了,就像雅公主养的那只波斯猫儿,她气色很好,比头一天见我们时客气多了。”
小六和铁牛都不甚在意女色,可是两人描述萧后接见他们时的情形,居然先后都说及她的神态如何动人,可以想见她当时真的是风情万种了。杨浩想起萧绰妖娆迷人的模样,心中也是一动,忙又问道:“唔……,她当时,佩带了些什么饰?”
铁牛和小六面面相觑,不晓得杨浩在意这个干什么,小六仔细想了半天,迟疑道:“这个……我还真没仔细看,那可是萧娘娘,兄弟哪敢一直盯着她看的,生起气来,她可真会杀人的。唔……,那天她好象……好象什么饰也不曾戴,铁牛,你还记得么?”
铁牛瞪起一双牛眼眨巴了几下,憨声憨气地道:“对,啥也没戴。”
杨浩心里顿时一凉,他和萧绰之间的感情剪不断、理还乱,以他们的身份,是绝不可能在一起的,萧绰在用理智苦苦抗拒心中感情,他又何尝不是?然而,萧绰就算再有理智,只要对他有情,在今后决定对西北政策方面,或多或少都会顾虑到他的存在,如果能从这位契丹的统治者那里得到更多的帮助,他今后的路无疑要走的轻松一些。
大约再过六十年,在遥远的西方会诞生一个叫亨利的孩子,他长大以后会建立一个叫金雀花的王朝。他强大的实力基础,来自于继承,从母亲那里他继承了诺曼底,从父亲那里他继承了安茹,从王后那里他继承了阿基坦。就是这些,使他最终成为一位强大的君主,他的江山不是他从无到有打出来的,但是历史有他的一席之地,是他建立了大陪审团制度,被尊称为英国法律之父。
自古成大事者,能用诸如联姻、联盟、离间等等非战争手段征服对手的,没有人舍易从难,非要用部下的血去证明自己能力,那是愚蠢的白痴,只配做一个山大王。杨浩本以为自己的西北争霸之路,在宋,有一个令赵光义尴尬的合法身份,在契丹,有一个恩怨难辨的俏冤家,他应付起在西北根基深厚的夏州李氏来会容易一些,如今看来,如果不能得到契丹方面的默契,恐怕渔翁得利的就是赵二叔了。
这时,小六忽然一拍额头,说道:“对了,萧后还特意让我把箱子给大哥捎回来。” 杨浩精神一振:“她把箱子让你捎回来?在哪里,快快取来。”
小六走到一匹马旁,从马背上取下一口箱子,拿到杨浩面前,杨浩往手中一接,觉轻了许多,原本内置胶泥沙盘时,可足足六七十斤重呢,杨浩心中一喜,赶紧把箱子放在地上,扯开封条打开一看,里边堆着一匹丝绸,打开来一看,中间只裹着几样东西:一只耳环、一只手镯、一件玉佩……
杨浩喜疑参半,难明萧绰之意:原本成双的饰,怎么都返回了一半?她已经现箱中的秘密,那她果然是在乎我的,可是……她每样成双的东西都返回来一半,这是什么意思?
杨浩正蹙眉思索,柯镇恶陪着折子渝来了,一见杨浩蹲在地上,面前开着一口箱子,杨浩手中还拿着一只翠莹莹的镯子,折子渝不禁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杨浩眼神一闪,慢慢把玉镯丢回箱中,缓缓站了起来,瞪着小六和铁牛,双眉渐渐锁起,沉声喝道:“你们两个可真有出息,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弯刀小六和铁牛相顾愕然,铁牛吃吃地道:“大哥,我们俩……”
“你们俩怎么样?还敢顶嘴!”
杨浩指着箱中的东西,正气凛然地喝道:“我芦州要立足西北,要征得西北各族的信赖和支持,不是凭着强大的武力,而是凭着秋毫无犯的军纪、一视同仁的规矩,你们以前虽然是霸州的泼皮混混,可是既跟了大哥,那就是军人。就算你们遇上的是契丹商人又怎么样?那就可以掳夺他们的财物了?那我们和强盗又有什么区别?”
杨浩愤然一挥手,痛心地道:“你们若不是本太尉的兄弟,今日我就把你们两个军法从事!拿走,马上还回去,如有再犯,绝不轻饶。”
铁牛懵了,吃吃地道:“大哥,你……你让我们把东西还……还……还谁?”
杨浩喝道:“还敢装傻充愣,信不信大哥揍你一顿?”
弯刀小六到底机警,赶紧扯住铁牛,点头哈腰地道:“大哥,你别生气,我们……我们只是想,反正他们不是大哥治下的百姓,抢来点东西充作军资也是好的,大哥别生气,我们兄弟再不敢犯了。”
杨浩眼中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背着折子渝向他翘了翘大指,口气愈加严厉:“立刻还回去,否则休想我再认你们做兄弟,快去!”
弯刀小六把箱子合上往肋下一夹,配合地道:“是是是,我们马上还回去……”说完扯着一头雾水的铁年便走。 杨浩这才转回身去,若无其事地对折子渝道:“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唉,让五公子见笑了。”
折子渝嫣然道:“杨太尉治军果然严谨,其实……掳夺敌国财物为己所用,倒也天公地道。秋毫无犯,是对本国百姓而言的。不过……太尉如今正与契丹合攻银州,倒的确不宜与彼国百姓多起争端。”
“是啊,呵呵,只不过这些道理,用不着对那两个混球直说,骂他们一顿,他们就懂了。哦,对了,我方才自望楼上,见城中守军调动频繁,似乎觉了我们的动向,正在做着应变,咱们上‘望楼’上再看看去。五公子,请。”
铁牛如丈二金刚,迷迷瞪瞪地被弯刀小六扯着走出好远,犹自纳闷地道:“大哥方才的什么疯,咱们几时劫掳契丹行商来着?这箱中宝贝明明是萧后……”
“嘘……”
弯刀小六下看看,贼兮兮笑道:“我已经明白几分了,大哥说这东西是咱抢的,那就是咱们抢的,你可千万不要胡言乱语,尤其是在折姑娘面前,否则……,大哥倒霉,咱们两个也一定跟着吃瓜烙……”
弯刀小六附耳对铁牛说了几句话,铁牛吃惊地瞪大眼睛,失声道:“不会吧,那可是……那可是皇……皇后啊……”
弯刀小六嘿嘿笑道:“皇后就不是女人了?想当初在李家庄时听他们讲话,不也说咱们大嫂原本三贞九烈,谁也不敢打她主意的?还不是让咱大哥哄得对他死心踏地的。”
铁牛咂巴砸巴嘴儿,回过味儿来,喃喃地道:“那就难怪咱们大哥要在折姑娘面前遮掩了,嘿!大哥还真是……太阴险了。”
弯刀小六笑道:“这算什么?想当初大哥设计徐慕尘,让他自己挖坑埋自己,那才够阴险。”
铁牛反驳道:“依我看,那也不算阴险,这次大哥与契丹合攻银州,才是真的阴险,不但借人家的兵帮他攻城,还借人家的兵帮他招兵,你也看到赤邦松在做什么了,嘿嘿,还是使的愿者上钩的手段,大哥真是太阴险了,太阴险了。”
弯刀小六抱着箱子羡慕地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像大哥一样阴险呢……”
像大唐、大宋这样以天下正统自居的中原国家,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主要依靠后勤辎重的运输和向当地百姓派,如果军纪不够严明,或者主将不知体恤百姓,派过程中就常常生恣意掠夺的事情,这还是指在本国境内,如果是在敌国境内,在做战时随行给养不够时,掠夺当地百姓就是必然的了。哪怕是被后世人吹捧得再如何高大全的名将和他们号称仁义之师的军队,在军粮确实不足时,也都做过这样的事,自己军队的安全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没有这个觉悟,就别想当什么将军。而主帅一旦下令掠夺敌国百姓的口粮,焚烧、杀戳、 尖 音 妇女,就成了必然生的事情,主将对这种事固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苦主也没有胆量告官、没有地方告官,甚至没有性命告官。
只有一种情况下敌国百姓才有可能的幸免于难,那就是当敌国已经打算把他们变成自己百姓的时候。赵匡胤频频追圣旨,严命攻打唐国的大军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杀戳,就是出于这种 争 执 考虑。后来残忍嗜杀的金国国主完颜亮攻打南宋时,严明军纪,秋毫无犯,士兵纵火烧毁了宋人的房屋,就被他当众斩,同样是出于这种收买人心的打算。
杨浩也是如此,他的目的不是把银州城夷为平地,而是要把这座城池掌握在自己手中,一座空城有什么用处,当然要拥有这座城池的子民才有意义,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从银州附近的汉人、羌人、吐蕃人、回纥人那里掠夺粮食,为此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从中原收购了大批粮草运到这儿来。
可是契丹人却没有他这样的顾虑,契丹人甚至没有军饷。当初契丹太宗皇帝领兵入中原,后晋大将纷纷归降,后来向他讨要军饷的时候,这位皇帝陛下就曾莫名其妙地回答过:“我国从无此例。”到了如今,契丹国还是只有一支军队是有军饷的,那就是南院治下的汉军,而契丹本族的军队仍然没有军饷,出则为军,入则为民,要靠在做战的地方掠夺来激士气、犒赏三军。
耶律斜轸此番带来的军队是迭剌六院部的精兵,清一色的契丹武士,于是按照他们的光荣传统,他们是一路掠夺着赶来的。到了银州城下驻军之后,他们便派出小股部队四下搜罗,汉人、羌人、吐蕃人、回纥人统统遭了殃,他们抢粮食、抢牛羊、QJ女人,甚至还抢男人。抢来的男人除了让他们修建筑、挖战壕,有时还会塞把枪给他,把他们推上战场当炮灰。
附近的部落叫苦不迭,他们的牧场、庄稼都在这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