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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后曾是一国皇后,同时也是江南第一美人,不管是她那妩媚照人、不可方物的姿色,还是她高贵无比的身份,但凡初次见到她的人。能八风不动、从容自若的屈指可数,而百味楼中一个厨子居然做到了。如果与他相熟的张牛儿和老黑见引旧汉在众副样子。定眼妹午滚的,绝不相信他就是那有条油清麻花地围裙,围着锅台打转的白大厨儿。
周后见他神态从容,忐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在对面椅上坐下。脱口便道:“我要离开汴京。
白林双眉一跳,问道:“去哪里?”
小周后下意识地卷着衣角,就像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女孩,她紧张地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都成,隐姓瞒名,让人永远都找不到就好。”
白林双眼眯成了一线,淡淡地笑道:“此事”是陇西郡公的决定
“寄然。”
小周后吸了口气,语气也流畅起来:“我们全家都要离开,可是我们一直在皇城司的监视之中,表面看来出入自由,实则一直被人控制着。我们自己是走不脱的,唯有求助于你们。”
白林似笑非笑地道:“官家为示宽恢,表面上不便限制你们的行动。他这张网便有了疏漏,以有备算无备,要把你们安然带出汴京城,却也不难。不过这次之后,再想把其他人带走,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所以,要走就得一齐走。”
周后愕然道:“一起走?还有谁?”
白林道:“南唐国主献土纳降,成了宋臣。昔日臣下,今皆与之同殿称臣,其中多有含了旧主,对国主不恭者,但是也不乏对国主仍旧忠心耿耿始终如一者,其中几人可靠。夫人可知道吗?”
小周后心中一惨,黯然道:“唐国旧臣为宋国所用者,有的为了荣华富贵、一己前程,恨不得与国主撇清所有关系,不但不相往来,还常有恶语相向的。有那尚存几分天良,对国主仍知敬重的,生怕遭了官家所忌,也是避之唯恐不及。如今时常登门问候,始终以故主相待的,只有徐销、萧俨两人而已。唉。他二人性情网烈。当初便劝国主宁死不降,与金陵共存亡,只是国主乞降,不得不随之而来,如果要让他们随国主离去,这两个人是一定没有问题的,其他的人”我却不敢确定。”
徐销是真正博学之士,秉理政务、肃清吏治,在唐国政绩斐然。而那萧俨也是一个大大的忠臣,在朝时执掌刑狱司法,网直方正,断事明允,不阿权贵。在地方为官时。兴修水利、展农耕,振兴经济,两个人都是真正的能吏,只可惜李煜所用不得其法,摒其长用其短,徐锁以吏部尚书之尊,整日被他派去充当外交大臣,而萧俨,因为屡屡进谏。劝他们要佞佛疏政,也被他派了个。闲差,整日围着文案打转。
有关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其实早在白林掌握之中,如今又从小周后口中得到确认,两相印证,确认无疑。白林击掌道:“好的很,那就带上他们。”
小周后讶然道:“带上他们做什么?
白林微微一笑,说道:“事关重大。勿需多问,国主与娘娘非比寻常之人,若要离开这龙潭虎穴,殊为不易,想要离开,就须按我安排,仔细筹备。娘娘请听清了。你回去之后。须得如此这般”
周后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只是这份聪颖往日都用在诗词歌赋、浪漫闲情上了,这时事关自己一身清白。她自然仔细倾听,不敢疏漏,听完一遍,作了番重述,竟是一字不差,白林欣然道:“正是如此,娘娘回去,且依计行事,待我这边准备停当,便安排娘娘一家人离开。”
小周后走到门边,忽又站住脚步。握紧一双粉拳,回道:“白先生。下个月今日以前,能安排我离开么?”
白林微微一愕,说道:“这个”白某要妥善安排,详细策刮,以保你们安然离开,至于何时安排的妥当,此时还不敢保证”
小周后断然道:“就是下月今日之前,若是那时仍不能安排妥当”
“怎样?”
小周后凄然一笑,说道:“那时”只有死周后,再无活女英,就不劳白先生做甚么安排了。”
夜深了,杨浩静卧帐中。难以成寐。便披上衣衫出了毡帐,远远眺望着黑暗中的银州城。远近篝火星罗,夜巡的甲士持戈而行,脚步声若隐若现。
“竹韵现在应该已经行动了吧?以她的身手和精明,希望不会出什么弛漏才好。继嗣堂两百年经营。富甲天下,堪称第一大世家,真是人才济济呀。”
格浩忽地想到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他与崔大郎在月下的一番谈话。
“大郎,我在离京途中,得知魏王德昭难以驱策三军,已然准备返京,便知早晚要与赵官家正面为敌。所以使小妹急返京师一趟,去见了小周后,交待了她一些事情。”
“什么人?什么事?可方便告知么?”
“当然可以,我还要借助你的帮助。方便成事呢。”
“如此,太尉请讲。”
“如今的大宋,兵强马壮,根基深厚,我若想在西北立足,殊为不易。如果赵光义见我联合两藩,又的党项七氏相助,气焰太过嚣张,便去扶助夏州李光睿,以大宋的财力物力,驱两虎相争,他便坐收渔翁之利了。怎么也要给他的老巢添些麻烦,才能让他少些对西北的掣肘。”
“太尉有何高见?”
“我想…”把李煜一家人偷出汴梁城!”
“甚么?”
“唐国新降,民心不稳,如果旧主不在赵光义控制之中”
“李煜生性怯懦,做皇帝时尚止儿归与宋死战。何况如今这般情形?恐怕他,”儿。一
“呵呵,李煜怯懦,但江东不乏豪杰,他们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名份。李煜只要从汴梁消失了就成。外界只要谣言四起,自然会为这些有心人利用,何况李煜若在我们手中。难道不能推波助澜么?”
“唔挟其主而召其民,这是一个好计策,可,,如此大事,太尉怎么竟要人与小周后商量?她毕竟是一个。妇人,能济得了甚么大事。如此至关重要的事情,该与李煜商量才是。”
“李煜”。李煜国器在手、重兵在握时,都撑不起那一件龙袍。人家略施小计,就能让他武斩林仁肇、文杀潘佑李平,自断臂膀,兵临城下,便乞降、反悔、反悔、乞降,弄得自己一班文臣武将也无所适从。士气大弱,如此昏庸怯懦、犹豫难决的一个人,如今屈膝称臣,寄人篱下,他有这个胆量么?我,,不敢寻险。”
卑大郎苦笑不语。
杨浩又道:“此事只能由旁人去做。推着他、牵着他,让他不得不跟走,这个人”除了小周后,再无第二个更合适的了。”
“小周后便有这个胆量?”
“有甚么不能呢?只要给她机会”好,就算只是一种可能吧。如果她想离开京城了,我需要人把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来。本来”我在京城也有些人手,不过比起大郎来,那是远远不松了,所以我想请大郎现在就派些人去汴粱预作安排。一旦有了机会,方便把他们偷出来。”
先…呵呵,好。这件事我来安排。”
“嗯,偷一个也是偷,偷两个也是偷,我想趁此机会,把原唐国属下、并不真心效忠赵宋的几位能臣也一起运出来。”
“把李家从汴梁偷出来,是为了给赵光义制造一点、掣肘。不过”你不是真的想把他再扶出来与赵光义打擂台吧?”
“当然不是,他,,扶不起来。”
“既然如此,偷他手下能臣何用?”
杨浩叹了口气道:“李煜把那千里神驹,都秦养在御马廊中成了驾马。他不用其才,难道我不可以用用么?”
“那些人降了宋却仍心在唐。岂会为太尉所用?”
“春秋时,管仲箭射小白,世上险些就此没了齐桓公。可后来管仲辅齐桓,还不是成就一段君臣佳话?魏征辅太子李建成,亦曾与李世民为敌,最终还不是成了李世民的一朝贤相?如果他人用过的能臣干吏。我统统用不得,难道只能自草莽之中寻那不世出的布衣能人?人心。是招揽过来的,如果主非贤主,就算你从草莽中招来的人,早晚也必另觅高枝。”
“呵呵,有此心胸,方为人主。好,这件事我着人弈办。
“嗯,只是要让他们安心离开。至亲家眷总得一起随行才好,人太多了恐怕不易潜走,这件事崔兄怕要大费周章了,仓促调人前去,不知能否胜任?”
“呵呵,这个倒不为难。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曾得个合适的机会说与太尉知道。其实”。你一笑楼中那个白林。就是我的人。
”
“蜀中御厨白林?”
“不错,惭愧的很,那时大郎只是注意到了太尉,尚不知太尉是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相交的人,安全起见,总要安排一个耳目如今你我已然携手,这件事,我却不便再瞒着太尉了
想到这里,杨浩不禁暗暗警惧,继嗣堂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有数不清的奇人异士、有无孔不入的消息渠道,继嗣堂的核心人物,当真是精明干练、心机深沉,幸好,当初大唐时他们七宗五姓站在台前,连皇权也能左右,却遭致灭顶之灾,使得他们的后人深以为戒,从此以“继嗣”与“谋利”为宗旨,不再站到台前,要不然真不知天下还要搅起多少腥风血雨。
如今他们不以谋权为目的,组织结构相对松散,既渗透并交好于各方。又不把自己死死地与某一方势力绑在一起,可以在各方势力中长袖飞舞、左右逢源,洞察先机、未雨绸缪。这样做既保障了继嗣堂日常的利益,又确保了在非常时期不会受到根本性的冲击。使得他们既不必在一颗树上吊死,又永远有可以依靠的大树。
仔细想来,继嗣堂的生存方式颇像是一种寄生虫,寄生在宿主身上。吸收其养分,一旦现宿主难以为继,则立刻抽身而去,另觅宿主。当初他们想拥立麟州杨氏是如此。如今拥立我也是如此,只要我们之间还有互相利用的价值,他们就不会离我而去,更不会与我为敌,可是这样,就不可以全力倚靠这些人,互相利用,终究不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他又把目光投向黑沉沉的银州城。今日之计,不知庆王会不会中计。会不会杀了杨继业,如果他顾忌与汉国的关系,将杨继业拘而不杀”那杨继业能不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以前有管仲、魏征等数不清的例子,本朝何尝不是。林仁举本是闽国将领,对唐还不是忠心耿耿?杨继业扶保的是汉国,降宋之后还不是成就了铁血丹心杨家将?如果他幸而不死,我能不能先下手为强。把他抢过来?若是我能从李煜那儿偷来几个能臣,再抢来杨继业这员武将,至少坐拥西北,绰绰有余了。
杨浩舔了舔嘴唇,望着那黑沉沉的银州城,就像看到了一个。脱光先的绝色美人,目中射出贪婪的光来”
第024章 夜魅影
几个背弓荷箭的士卒远远地辍着刘继业回了他的驻地。城中到处都是游兵散勇,有许多契丹武士到处巡弋,控制着城中秩序,像这样的小队随处可见,刘继业没有丝毫疑心,也没有对他们投以特别的观注。
刘继业目前的情形与城外的折惟正有些相似,他们都负有全军临战的指挥权,但是对军队没有实际的控制权,所以许多战前战后主将需要筹备安排做的事,诸如征召民壮、调遣部署三军、筹集药材、拆除民居的房舍围墙充作滚木擂石、准备火油毒药、医治伤兵等,他们都只能以磋商的形式同真正的三军统帅商量,然后丹主帅下令执行。
这样一来,刘继业就轻松了许多,在汉国时,他亲自指挥守城,三军不解甲,他绝不安睡,三军不吃饭,他水不沾牙,一战之后,他总要亲自巡视所有阵地,慰勉鼓励士卒,要很晚才能休息,而在这里这么做未免有收买人心之感,所以在芦州一方一轮虚张声势的攻击结束后,他只是巡视了四面城墙,观察一番敌营动静,对城头遭到破坏、需要修缮维护的部位进行了一番指点,便回了自己的住处,饶是如此,当他回到驻地时,也已夜色茫茫了。
刘继业的营帐设在南城,这一面是芦州兵马主攻的方航东、北两面是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斜轸负责的战区,耶律斜轸兵强马壮、武力充沛,但是攻城方法缺乏技术含量,属于很传统的用人命往上堆的战术,而杨浩所部虽然兵力有限,却拥有大量精良的攻城器械,近来的打法更是有板有眼,对守军颇具威胁,所以刘继业亲自守在南城。
这两天城外突然换了打法,每日看着攻城战热闹非凡,却一直都是佯攻,刘继业吃不准芦州军在打什么主意,对芦州军更是格外小心,他巡罢四城,回到南城后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城外军营里的动静,这才回到自己住处。
为防芦州军营夜中猝弹石砸死主将,刘继业的营帐设在城墙内侧不远处一座坚固的藏兵洞中,外边又加筑了一道院墙,随侍左右的就只有他的两个儿子和十一名亲兵。奉隆兴翼之命,一直暗中监视着刘继业的几名小校眼看着刘继业回了营帐,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几人不敢大意,就在左近伏下,打开牛皮水,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