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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庭-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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谲起来,“皇上口口声声唤我姑母,这一声姑母,我却承受不起。”
符瑄只当她如今已经失心,也不理会她这般胡话,只对她道,“北直隶外,天策卫已然伏诛,便是京城之中,姑母暗中勾结的几人如今也已下狱。姑母可谓是全盘皆输,如今可还有话?”
“全盘皆输?”寿春长公主蓦地大笑了起来,她放肆的笑声立刻在这显得有些空荡的大殿之中回荡了起来。
符瑄冷眼看着她,只等着她笑声渐歇。
“便是我全盘皆输,你却也未大获全胜!”寿春长公主停了笑,一双美目已然通红,脸上更是带上了胜者才会拥有的倨傲,看着符瑄的目光之中也满含着鄙夷之色,“天道不仁,竟让你这污秽之人登上帝位。太祖打下的江山,落在你的手里,祖宗们都不开眼么?!”
“住口!”符瑄怒极,长剑铿然出鞘,尖峰直至面前之人。
寿春长公主看着抵制眼前剑锋,脸上笑容不减,“难道皇上就不想知道,翠宇台之变前他为何性情大变,对你变得十分冷淡,甚至将你母亲囚禁在东宫之中,再不许她踏出一步?翠宇台之变后整个东宫无人幸免,你却能被人自宫中救出在坊间十年安然,你可知道为何?”
符瑄只觉得自己执着长剑的臂膀似有颤抖,他隐隐觉察出一个惊天的秘密似乎便要在她嘴中被曝露出来,他猛地上前一步,想要将她一剑刺死。只因心神大乱,被她躲了过去。寿春长公主捂着流血不止的肩头,步步向后退着,脸上却带着酣畅疯狂的笑容一边继续说道,“便因你根本不是符昭的儿子!二十五年前符昭出京前往北地议和,你娘入宫觐见皇后,却爬了武皇帝的床!都说你八月早产,你却如同足月的孩子一般壮实。符昭确实木讷,竟未从中觉察出端倪……”
“住口!”符瑄已然暴怒,再无法冷静,一步便及至寿春长公主身前,剑尖直指其喉咙。
“武皇帝的圣旨还在我手里!”
危机时候,寿春长公主的一句话让他蓦地的停了动作。此时长剑剑尖距她咽喉之处,不过一寸的距离。
看着符瑄双目赤红,不住喘息,便是那执剑的手更是不住的颤抖。寿春长公主只觉得心中万般畅快,如今她虽跌倒在地,只要符瑄向前递手,她便要葬身在此,却也全然不顾,冷笑道,“符昭一家被诛,武皇帝却留了一道圣旨,圣旨之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你的身份!”见符瑄只狠狠瞪着自己,她知晓对方心中此时已然有些相信,“翠宇台之变后,武皇帝诛杀符昭一家,却留了你的性命。只想着让你在坊间平安生活下去,却又唯恐许太后对你下杀手,便将掣肘的圣旨放在了我的手里。他却不知道,二十年前,我便与许太后联了手!那封圣旨在我手里足足十年了……如今倒是真的派上用场了!”
符瑄直过了半响才按捺住自己将她一剑刺死的冲动,嘶声问道,“那圣旨在何处?”
“我自是不会告诉你!”寿春长公主闻言再次大笑起来,“你以为我是要用这圣旨换取一条生路?”见符瑄闻言眉头深蹙,她这才狠狠道,“我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明日这圣旨便会大白于天下,你的臣子臣民都会知道你那是宫中的产物!你便是这宫中便是皇室最大的丑闻!”
“长公主所说的圣旨是这一封么?”
就在符瑄感觉自己心头快要炸开之时,清冷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二人皆是一愣,同时转头看向殿后之处,便见曲莲自殿后屏风处缓缓的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
她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一步一步行至两人身侧,看都未看符瑄一眼,只紧紧盯着寿春长公主的面色。看着她自疯狂的大笑变成此时的目瞪口呆。
“不、不可能!”寿春长公主不过瞬间便恢复了表情,她挤出笑容对曲莲道,“你不过是来诈我罢了!你怎么可能……”话未说完,那明黄色的卷轴便在她面前完全展开,她瞪着那早已烂熟于胸的内容,脑中一片轰鸣。她怎么也想不到,那般细密的安排,竟会被曲莲一一察觉。
“长公主可看清楚了?”曲莲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目光之中却带着深深的讽刺,“若是瞧不清楚,我给您念上一念可好?”
寿春长公主终于完全萎顿下来,心中再无念想,那原本保养得当的面容在这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打眼看去,再不是那个恩宠一身的长公主,与街边落魄老妇一般无二。
浑身是血的寿春长公主被进入大殿的禁军带了出去,此时大殿之中,便只剩符瑄与曲莲二人。
符瑄此时已然平复下来,他看了看此时已在自己手里的那封圣旨,又抬头看向曲莲。面色十分复杂。
“你可知将这圣旨拿出来的后果?”
听他这般问道,曲莲颔首,“自是明白。”
“既然明白,为何要这么做?”见她面色淡然,符瑄一步跨到她身前,冷声道,“你真的明白吗?你听了这样的事情,朕决不能让你出宫!你明明可以如同利用那个孩子一般,用这封圣旨来要挟我……”
“皇上!”曲莲抬头看向符瑄,面色平静眸光冷清,“当年我萧家一族之祸起自寿春长公主,萧姮绝不能容她这样无憾的死去!便是死,也要让她在死前便知满盘皆输心如死灰!”说到此处,她面上竟带了几分笑意,只是那笑意却仍如枯井一般,半点生气也无,“父亲自小便以磊落教导萧姮,用那孩子要挟皇上,实属无奈。萧姮无能,无力为父母亲族复仇,万般无奈之下才用此下策。皇上宽容,容我这般放肆,萧姮心中感念。如今为着自己,却不会做这种下作之事!”
她缓缓自殿中跪下,面色宁静,是生是死在这个时候,竟似已然全不在意。
这一世的仇恨,在此时已然烟消云散,她面色有些茫然,只觉得再无牵念。
心中忽的想起那人,却满心愧疚……她报了世仇,却终究负了一人。这样不顾一切放肆而为,全然没有为他思虑一分一毫,他定是恨着她的……
符瑄低头看着她,心头一阵剧痛,缓缓说道,“你可愿入宫?”
曲莲脸上一笑,轻声道,“皇上,做人怎可这般得陇望蜀。他救我于泥沼,助你登上金殿。曲莲此生,是裴家妇。”

、第134章 两两心伤
已是暮春;北直隶外却起了风沙。
自辰时起;便是一副黄山漫天的景象,让这清晨竟似黄昏一般。
大军已收营拔寨,再过两个时辰便要离开北直隶外,返回京城。
小厮连庆一早起身将营房寻了个遍,也未寻着裴邵竑的身影,正有些摸不着头脑时却见赵老三拎着个酒葫芦骂骂咧咧的自远处行来,一边走着还不时的“呸”两声,将吸入口中的沙土吐出来。连庆心中一喜,忙不迭的跑了过去。
“三哥!见着世子爷了么?”
“呸”赵老三将一口清酒灌入喉中,咕噜噜的使劲涮了涮嘴;一口吐了出来,这才看向连庆没好气道;“一大早就在马场刷马,这种日子,也不知道刷来作甚。老子去劝了许久,沙土吃了一嘴,他半个字都没吐出来。”
连庆听到此处也不说话了,寻思了一会儿还是无奈的朝着马场走去。
裴邵竑此时正坐在马场的围栏之上,远远的看着被黄沙遮蔽的群山。
这七八日下来,先是分出一路兵马在渭水处与宋晗会师将汉王一网打尽,三日前又将企图围营的天策卫全歼。接连的厮杀与劳累让他得以暂时避开那些让他心中伤痛的事情,只是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心头的疼痛又慢慢泛了起来,铺天盖地一般,便如这遮盖一切的黄沙。
因着如此,他清早起了身,心里烦乱便到了马场,忙活了一顿心中倒舒畅了一些。看着时辰,大军就要拔营了,他自围栏上跳了下来,却瞧见朝着此时跑来的连庆。
“世子爷,丁宿来了。”连庆跑到他身前,不顾那满嘴的黄沙急急道。
裴邵竑心中一顿,便朝着他来时之路看了过去,果见远处腾起一阵黄沙,一个汉子骑在一匹枣红马上飞奔而来。
待及至他身前,丁宿勒马停住翻身下了马。
“你怎么来了?”裴邵竑深蹙眉头看着丁宿,他这一身风尘的模样,显是一路赶来,没怎么停歇过。也是因此,裴邵竑满心不安。“可是京城有异?”
丁宿上前抱拳行礼,便将怀中一封信函递给了裴邵竑。见他有些讶异,便低声道,“大奶奶给的信。”
裴邵竑一顿,接了那信并未立时拆了来看,只盯着丁宿道,“我不是让你留在京城么?”
丁宿闻言看了一眼连庆。
连庆心里明白,立时便小跑着离开了此处,丁宿这才对裴邵竑道,“世子爷,大奶奶已进了宫,属下近不得身便赶了过来。”见裴邵竑只抿着唇不语,便将皇城之中今日之事一一道了出来。
待说到春莺之事时,丁宿面上露出了几分敬畏之色,“……大奶奶若是男子,便是那运筹帷幄的将帅。临行入宫之前,大奶奶交待,如今寿春长公主的局面已破,京城之中已不需属下滞留,便遣了属下赶至世子爷身旁,并留了此信。如今大奶奶在宫中,不知为何两日未出宫……”
裴邵竑闻言面色却未缓和,他看了丁宿一眼,缓缓的摇了摇头。
丁宿见他回身又瞧着远处群山,似在思虑,也不敢打扰便悄悄退了下去。
裴邵竑只站在原地,将手中信函捏的四角都皱了起来。
出京之前,让丁宿带给她的话,她竟半句未有留在心里……他苦笑一下,低头看着捏在手中的信函。抵达北直隶外,裴邵翊便已给他递了消息。他便知晓了曲莲以延德帝皇子要挟皇帝之事。她对徐府那般仇恨,仇恨到不顾自己安危也要孤注一掷。
皇帝被她要挟做出了出尔反尔之事,岂能容得她留在世上?
想到此处,他心头一动……
庐陵城外校场一幕似在脑海中重新上演一般,他蓦地想起了当日符瑄所言。【她十岁上,家中遭变,一家人都死了……】
这一句话当时听来十分震撼,如今想起更是如同大石一般压在了裴邵竑的心头。他竟没有想到!当年与太子符昭相交、又阖族被诛的好友除了太子太傅萧明诚还能有谁?那让符瑄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女孩不就是曲莲么!?
他笑了笑,那笑容之中带着些冰冷全无半点笑意,只觉得全身似没有了力气,便是手上的力道都松了一松。
便是此时,一阵卷着黄沙的狂风袭来,将他手中的信封一下子便扯了出去。
裴邵竑一愣,再抬头时,那信封已随着狂风飞出十几丈远,朝着那远山飞去。眼看着小小的信封已随着那飞沙卷石的狂风消失在远处,他心头凉了凉,将徒劳伸出的手收了回来,转身向着营房走去。
枉他还在替她忧心,如今看来,倒是个笑话。
想起平日里曲莲面上的冷淡,还有自己那永远得不到回应的示爱。心头像是有烈火在灼烧着理智,偏又一片冰凉,裴邵竑按着胸口面色青白,只想着丁宿最后那句话。【大奶奶进了宫,两日未出宫。】放在身侧的手再次紧紧的攥了起来,用力太猛,以至于骨尖都泛了白。
浑浑噩噩的走到营房,连庆便赶忙上前,“世子爷,时辰到了,可要拔营?”
裴邵竑抿着唇看了他一眼,挤出几字,“宋晗可在?”
连庆愣了愣,道:“宋将军正在营帐中等着。”自在渭水与宋晗联手剿灭汉王军队后,两军便汇在一起,只是裴邵竑因着妹妹的事情有些不待见宋晗,两人只在交汇时见了一面,并不怎么融洽。宋晗也因有愧于裴家,这几日倒也安分的待在营房帐中,并不往裴邵竑面前凑。
因着这般,连庆听得主子提及宋晗,便有些奇怪。
“你去给我简单收拾一下,将马牵来。”裴邵竑也不理会连庆的诧异,吩咐道。末了,自己则朝着宋晗的营帐大步而去。
他不能再这般等待下去,他急着回京,想亲口问一问她,到底在她心中有没有一席之地是为他而留。越是这般想着,他恨不得插翅便飞回京城。如今大局已定,大军也用不着他带着回京,便是皇帝因此而责怪下来,他也认了!他倒要看看,皇帝以什么面目来见他!这些年来被磨砺下去的棱角边锋,似乎在这一时刻再次峥嵘的露了出来。
曲莲坐在窗边看着院中盛开的蔷薇,颜色鲜艳如火……在心中数了数,便觉日子过得飞快,在皇城之中经已有七日之多。
面前的案上摆着一碗已经没有了热气的汤药,她连瞧都没有瞧上一眼。
丹青在她身边站了两个时辰了,直到此时终是有些忍不住了。
“大奶奶,您这又是何苦?”
曲莲听她开口,转头看向她面上露了一点笑容。自那一干人伏诛,她完完全全褪去了那武装在周身的冰冷,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只是那撑着她一路走下来的一口气,似乎也散干净了。被囚在这华丽的宫室之中,她从未哭喊求饶,只日复一日的静静坐着,平静等待着那一日的到来。
“苦吗?”曲莲笑了笑,对丹青道,“我一点都不觉得苦。”说到此处,她看向窗外那一片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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