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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心里有数才好。”
这一番话说完,徐氏当时便觉得眼前发昏,她扶着父亲的书桌,勉强站稳,便急急的问道,“那这事对裴家可有妨碍?”
“妨碍必定是有的,毕竟这次两路出兵,裴湛也是元帅之一。好就好在这一次,那梅邡是右路元帅,这一次打败也是他右路军冒进造成的。陛下看在梅贵妃的面子上不好对梅邡重责,裴湛这一次也只是跟着吃个挂落。你且宽心,我将这是告诉你,就是希望你有个准备。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站都站不稳,还有个侯夫人的气度吗?”
受到父亲的斥责,徐氏的心里更加的没了主意。
父亲既然能把她叫回家告知此事,可见这事情不算小。更何况,这次去战场的不仅仅有她的丈夫,还有她的大儿子。
虽然平日里,她对裴湛有诸多不满,与大儿子的关系也不如跟女儿和小儿子。可是此时此刻,徐氏终于清楚的感受到这两人对这偌大的霸陵侯府有着怎样的重要性。他们如果有什么不测,那这方天地中的天,就算是塌了。
方妈妈搀着徐氏坐上了软兜,一路上严斥那些路遇的仆妇让她们管好自己的嘴。但是这一晚徐氏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在仆妇之间悄悄的传开了。一时间,霸陵侯府人心惶惶。
、009宫内有变
是夜,已经过了三更,徐氏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索性唤了丫鬟进来为她点灯披衣,又把方妈妈叫了进来。
“妈妈,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你说这可怎么好?”
看着徐氏满脸的愁容,方妈妈在心里暗暗的摇了摇头,她上前安抚道,“夫人且宽宽心,先让灶上给您做一碗冰糖燕窝,这大冷天的先暖暖心。”
“我这哪里吃得下。”徐氏心中苦闷,想也不想的说道。
“吃不下也得吃一点,您得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方妈妈上前拢着徐氏冰凉的手,待徐氏勉强点了头,便立刻吩咐守在门外的夏鸢去内厨房。
“夫人,咱们老爷说的对,这次北地战事大败,立在风口浪尖上的是那汝阳伯。他是宫里梅贵妃的嫡亲兄长。宫里嫔妃虽多,可诞下皇嗣的却只有梅贵妃一人,陛下看在皇子的面子上也不会大动干戈。侯爷不会有事,顶多就是被陛下申饬。”方妈妈好言劝道。
“我未尝不明白这个,父亲也是如此对我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徐氏叹了口气说道,“妈妈,你说这些年来,我跟裴湛早已无多少夫妻情分,可是这猛一听到他会有事,我这心里又不是个滋味。”
“夫人莫要胡说。”方妈妈板起脸来,仿佛又变成了多年前的那个总是板着脸的一等丫鬟,“这夫妻情分自来都是越来越多,您跟侯爷怎么就没夫妻情分呢。您可别忘了,两位少爷还有小姐啊。经此一事,您可看清楚了,您心里还是装着侯爷的。这一次等侯爷回来,您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了,夫妻同心才是根本。”
徐氏听了,良久沉默,终是喟然一叹,点了点头。
这边里,曲莲躺在床上,也没有睡着,她瞪着黑漆漆的屋顶,想着方才小玉跟她说的事情。徐氏失魂落魄的从娘家回到侯府,显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徐氏的父亲是兵部尚书,掌管朝中兵事,而霸陵侯裴湛则是虎威将军,此时正在北地抗戎。两者联系起来,必定是北地的战事出现了波折。能让徐氏如此失态,恐怕不是小波折。
她索性坐起身来,披上了厚夹袄,将窗棂轻轻的推开一个缝隙,看着窗外。一阵寒风便立刻钻了进来,带着彻骨的凉意。
今日倒是晴朗,带着黑漆漆的天上满是繁星。
窗外正对着皇城的方向,在那方穹空之下,如今不知道是怎么样一个情况。若北地战败,宫里的那位陛下恐怕也是如此彻夜难眠吧?
延德帝兄弟众多,正值壮年的更是有好几个。这十几年,内乱不断,外侵不歇,恐怕他这个皇帝当的也不算顺心。
顺正二十七年,顺正帝立前皇后所出大皇子为太子,任命萧明诚为太子太傅。萧家自此便与太子捆绑在一起。
顺正三十一年,萧家被构陷通敌叛国,全族抄斩。连带太子在顺正帝面前都失了心。太子失信于顺正帝,好处最大的就是继任皇后所出的四皇子。
三十二年年初,被逼至绝境的太子趁着顺正帝前往翠宇台祭拜之际,发动兵变。四皇子为保护顺正帝被太子一剑刺死。虽然兵变最终失败,但是四皇子府却在那夜被血洗,一家子被赶尽杀绝。顺正帝悲痛欲绝,鸩死太子,将其子嗣贬为庶人。
翠宇台之变中,两位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都落了马。最终的受益者成了许贵妃所出的七皇子。顺正帝经此一变,心衰力竭,匆匆将七皇子立为太子,几日后便崩了。
顺正三十二年八月,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延德帝,荣登大宝。
到底是谁呢?曲莲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心里反复纠缠。当年构陷萧家的,到底是被全家血洗的四皇子,还是如今的延德帝。她看不清这其中的究竟,却忘不了当年家中慌乱之际,三哥萧峦紧紧攥着她的手,语气却十分温柔,他说,“阿姮,你听哥哥说,你一定要记住了。若没有万全的把握,你就永远不要想着报仇。爹娘还有哥哥们,只盼着你能好好的活着。”
三哥那样的人,说起仇家却讳莫如深。
她摇了摇头,将心底的波动狠狠压下,她如今不过是个灶下婢……
然而第二日,曲莲就听到了一个十分让人震惊的消息。
午膳十分,因小玉染了风寒,曲莲便跟乳娘在三少爷裴邵靖跟前伺候。裴邵靖又犯起浑来,说什么都不吃饭。又闯到安息处要跟着徐氏吃饭。偏偏这日,临淮侯沈家的二太太前来拜访。
沈家的二太太是徐氏闺阁时少数的好友之一,两人多年来也颇有些交情。
徐氏虽身上不适,但是此时心中苦闷也希望有个人能跟她说说话。方妈妈虽然贴心,但是毕竟是仆妇,她到底不大能听进去。
见儿子跑了出来,徐氏也没责怪乳母,只命她在一旁候着,她亲自给裴邵靖喂食。
曲莲便避在碧纱橱中,等着裴邵靖用餐。她走到碧纱橱的门口,侧身听着徐氏跟沈二太太攀谈了起来。
“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徐氏一边将一个奶团子喂给裴邵靖一边问道。沈二太太在临淮侯府虽未主持中馈,也算半个闲人,但是这年前的日子,也少有往外乱跑的道理。
“别提了,吃了一肚子气,到你这来消停会。”沈二太太没好气的说道,转眼看见裴邵靖等着一双乌黑湿润的眸子望着她,她心里又一软,夸赞道,“靖哥儿真是越发的好看了,我要有个闺女,必要跟你结个亲家。”
“他才多大,就想着这些了?”徐氏笑道,又问道,“你方才说吃了气,谁敢给你气受?”沈二太太的丈夫沈瑜虽不袭爵,却比他大哥得先皇顺正帝重用,即便是延德帝,对他也分外看重,年前已经升任右军都督府佥事。俗话说,妻以夫贵,沈瑜一路高升,连带着沈二太太在临淮侯府的地位也与日俱升。现今就连临淮侯世子夫人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自己一肚子牢骚的徐氏不知道她能有什么烦心事。
“还能是谁,不就是我那个小姑子。”沈二太太一脸晦气的道,“我嫁进他们沈家,这些年受她的气还少么?”
“你小姑子那个人,我也知晓。她都快出门子了,你跟她置什么气,小心坏了身子。”听到沈二太太的话,徐氏不以为意。沈家有一个年过二十还没出门子的姑娘,这个京城里谁人不知。那姑娘打小被临淮侯夫妇娇惯的狠了,整天一副眼睛吊在天上的样子。谁家主母瞧见了,也不敢聘回去做儿媳。这一拖就拖过了二十岁。
前些日子,沈二太太还来跟她说,她那个小姑子终于订了亲。男方是卫指挥使的一名经历,职位是世袭的,家里却是个破落户,只有一个老娘。
临淮侯夫妇为了小女儿的婚事那是伤透了脑筋,逼着二儿子沈瑜给妹妹寻么女婿,沈瑜为了此事也一脑门官司。索性在所辖之下挨个单身的武官去扒拉。最终选了几个相貌周正,身体健康又家世清白的,让妹妹自己挑。沈瑜在府中挨个把那些青年武官叫来谈话,那沈小姐便在屏风后看着。最后,那沈小姐挑了个样貌最俊俏的。反正临淮侯家大业大,自养的起女儿女婿,老侯爷嫁女心切,也顾不得男方家里困顿,有个右军都督府佥事的儿子还怕女婿日后不能升迁么。
如今双方已经合了八字,就等着对方下聘了。
沈二太太哂了一声,道“婚期提前了,诸多的事情都赶在了一起。我婆婆说大嫂忙着年关,便让我主持这件事。我那小姑子对我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今日嫌红绸不够鲜亮,明日嫌铜器不够气派。真真气死我了。”
徐氏闻言诧异,“这钦天监合出来的日子还能提前?又不是那小门小户……”
“我跟你说……”沈二太太刚要开口,便瞧见旁边站着的仆妇,她对徐氏使了个眼色。徐氏轻颔首,便将裴邵靖的乳母和屋里的两个丫鬟都遣了出去。“这些日子,我家老爷觉得上面不好。这每日的早朝已经断了二十几天,许家和梅家的人往宫里去了好几回,太医院那帮老狐狸也满面愁容,恐怕是……不行了!”
徐氏大惊,看着沈二太太,“你是说皇上……”
沈二太太抬手止住她的惊呼,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万一那位登仙,举国一年衰,不得嫁娶,我家小姑子就又得等一年。翻过年她都二十三了!”
“可是那位今年不过二十四岁,正值春秋鼎盛,怎么会……?”徐氏心中惊疑不定。这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是这皇帝崩了,新皇登基,裴家还不定是个什么走势。
“这也不是一点风声没有,你忘了年前校场那事?我当时就觉得不像受寒那么简单,一个风寒还能让人立时昏厥直直从马上跌下来?”
曲莲在碧纱橱中听得真真切切,还没等平复心情,却又听到西次间传来细碎轻微的脚步声。她心中一动,立刻返回到碧纱橱内的桌旁,低头垂手的站着。
果然,西次间进入碧纱橱的门帘刷的被人撩了起来。曲莲抬头,便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褙子的丫鬟走了进来。正是小玉提起来便恨得牙痒痒的大丫鬟秋鹂。
见到秋鹂冷着脸进来,曲莲冲她福了福道,“秋鹂姐姐。”
“你倒是本分啊。”没有抓到曲莲偷听,秋鹂哼着说道,言语间带着浓浓的讽刺。
曲莲低头回道,“姐姐谬赞,曲莲初来乍到,自是比照着姐姐们行事。”
“你!”被曲莲软钉子顶了回来,秋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知道曲莲跟小玉一屋,心下便认定了小玉早将她偷听夫人说话一事告诉了曲莲。今日特意从西次间绕过来,就是为了想要抓住曲莲的把柄,没想到曲莲却安分的站在桌旁。如今听得曲莲这话,她心中更觉得曲莲这是在讥讽于她,心中不免万分恼恨。
看着秋鹂摔手而去,曲莲在心中感叹。这夫人徐氏到底是心疼她儿子还是恨他儿子,竟然给儿子挑了这么一个人。这种性子,若是以后的大少奶奶性子软绵一点,还不被她搞个天翻地覆。
、010陈松到来
第二日,便是年关的前一天,曲莲提着食盒刚到紫竹堂正房的院子,便看到一身水红的春莺冲着她笑。待她走近,便悄声在她耳边道,“你昨日怎么得罪了秋鹂,一大早的,就听见她在夫人那里挤兑你。”
曲莲抬眼看向春莺,她穿着水红色绣着缠枝莲的杭绸褙子,映衬着整个人明媚如花。在此时洒扫一新,张灯挂彩准备过年的时候,倒也十分衬合。曲莲垂了眼,回道,“许是我行为拙笨,惹恼了秋鹂姐姐。”
看到曲莲的样子,春莺了然一笑,轻轻推了推她,“知道你本分,可也不能太懦懦。你也别怕,夫人也没听秋鹂的,你只管进去吧。”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正房门口,曲莲朝她低声道谢,便走了进去。
徐氏正坐在宴息处的太师椅上,听着回事处的回话。见曲莲向她行礼,只是挥了挥手,让她自去。秋鹂站在徐氏身后,冲着曲莲剜了个白眼。曲莲装作没有见到,低头朝着裴邵靖所在的碧纱橱走去。
因是年关,裴邵靖今日穿了件簇新的大红缂丝十样锦的小袄,梳了丫角,见她进来,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便是堂屋供着的那副观音跌坐图上的童子也没有他的灵秀。
小玉风寒未愈,反倒严重了些。徐氏准了她老子娘将她带回庄子上养病,恐怕年前是回不来的。这阵子,碧纱橱这里,都是曲莲与乳娘伺候裴邵靖。
裴邵靖手里玩着一个碧玉九连环,眼睛就没从上面离开过,只在乳娘将汤匙放在他嘴边的时候,扭下头将汤匙中的东西含进嘴里。
曲莲站在一边,听着外面徐氏跟管事说话。
说着说着,便提起了裴邵靖读书的事。
裴邵靖今年已经五岁了,翻过年那就六岁上了,这样的年纪确实早就应该读书了。想当年曲莲的三哥萧峦,在世人眼里那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