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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煊有些接受不了变化太快的现实。
心底里那种感觉,有些失落,有些怅然,有些迷茫,甚至还有些无措,仿佛心头一下子被挖空了一般。
其实,自己究竟是怎么回来的,并不重要。她只是想籍此来证明一下,至少说明一下,事情发展的大致状况。
楚煊有些木然的表现,让楚烨的心头忽地涌上一阵突如其来的酸涩痛楚,且直冲了上来,顶得鼻眼处一阵麻痒,眼前瞬间有些模糊。
不,这一切,本不该由她来承受,可——
楚烨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突地伸出了手臂,紧紧地将楚煊纳进了自己的怀里,再也不想放开。
140 拳头
楚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些失落,有些茫然。
忽然有一个温热的身体将自己包围了起来,就像是一阵和暖的风在有些冰冷的心上轻轻拂过一样,异常舒服。
在坚实有力的怀抱里,感觉着不断传递过来的仿若避风港一般的安宁和抚慰,原本有些纷乱的思维,像是被一根手指极为轻柔的一点点地理顺抽出,须臾,便回归了清明爽利。
唉!心底里深叹了口气。
楚烨感受着怀里的身子从有些僵挺渐渐地变得温软了下来,心头像是被人轻轻地触点了一下,那阵酸楚才略略减轻了些,眼眶的湿意却愈发的明显,他倏地将头深深地埋进了怀里之人的脖颈间,一点湿印在楚煊的衣领处渐渐晕开。
“噔”,一声轻响,在一室的安寂温和里激起了点点涟漪。
宫人送了茶点进来,极有分寸地未出一声,只是放下时发出了一点儿声响,很快布置好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楚煊抬起头,看着宫人的动作,眼神有些滞愣。
待宫人退净,眼中突地清明了起来,待意识到是谁在自己身边时,想都没想的一把将那人推离了自己。
楚烨被这么一推,腾地一下也清明几分。急急地转过身去,动作极快地将面上的泪印拭去。
楚煊面朝着墙壁,看都没看他一眼,也并不知道曾有一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流下了自从少年起就再未流过的泪水。
很快,楚烨走了,只交待了宫人要侍候好的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静坐了一会儿,楚煊慢慢下了床。
日头有些偏西,空气中暑热之气略有些消退,并没有十分的躁热。
随口问了下宫人,“今天十几啊?”
宫人笑着,“十二了。”
楚煊“哦”了一声,宫人紧接着说了一句,“眼看就十五了呢,陛下已命御膳房做了好些新巧的月饼,一会儿就送来,您尝尝?”
原是讨巧喜气,听在楚煊耳里,却如遭雷击。
自己记得清楚,出发那天是七月初十,如若不出意外,预计十八能返回京城。
如今,自己竟沉沉睡了这么多天。
想到此,楚煊脸色一沉,举步朝着院门走了过去。
“啊,您等等,等等——”,宫人慌忙追了几步,将楚煊拦了下来。
楚煊秀眉一立,“怎么了?”
“那个,那个,哦,您身子尚未复原,陛下交待奴婢要好好侍候的,您若有什么需要,交待奴婢就是了,不需劳您大驾。”
慌乱中言语还不失分寸。
冷笑一声,“这话,其实是在告诉我,我被软禁了。”
“啊,不敢,不敢。”宫人被楚煊一脸的阴骛吓得如遭霜击,声音都有些抖。
楚煊冷哼了声,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宫人,抬脚就跨出了院门。
两个身影倏地从门侧闪了出来,如门神一般立在了楚煊眼前。
是两名御卫。
楚煊双眸微眯,“让开!”冷厉森寒。
“您若有事,小人可代为传告,只是,请您暂回院中。”与宫人一模一样的口气,且多了几分不卑不亢。
若还在军中,楚煊说不定就把人挖走了,可此时,看着眼前的两尊铁塔,楚煊却恨不得丢进不远的荷塘里。
“让开。”比方才更多了几分狠骛。
那两人仿若聋子一般,拦在那里纹丝不动。
楚煊恼了,忽地一拳朝着其中一人的胸口挥了过去。
那人躲也不躲,硬生生受了楚煊一拳,居然面不改色,身形立如青松动也没动。
反而是楚煊,竟被反弹地朝后一个趔趄,宫人眼急手快扶个正着,才没摔倒。
额上登时便渗出了一层细密汗珠,楚煊不由得心头惊骇,怎么回事?
腰腹间很快便有一丝抽疼传来,且愈发明显。
宫人看着楚煊的脸色由红变白,似是有些痛苦难奈,也不免紧张起来。
“您,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楚煊闭了闭眼,手紧紧地攥着宫人的手腕,双眸复开,森冷如阎罗一般的带着凌煞无比的锋芒。
“去,把楚烨,给我叫来!”
两个御卫没想到她居然敢直呼陛下的名讳,且还是如此大逆不道的口气,面色就有些难看。
宫人们急忙给他两人使眼色。
这可是陛下看做心尖尖的人,倒底是个什么身份,谁也不知啊!
楚煊被半扶半搀地架回了院子,却死活不进屋,就坐在院中那棵金桂树下。
腹间的那阵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楚煊谁也不看,闭了眼,面色冷然,什么表情也没有。
只是,谁也看不到的心里,却如惊涛怒浪一般,汹涌咆哮,一波高似一波,满腔的怒恨愤怨在体内东冲西撞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顶得楚煊一腔的怒火几欲作狂。
好啊!好个楚烨!
你倒下得了手!你居然下得了手?
那一拳,击出之时,楚煊已经感觉到了。
自已根本一点儿力气也提不上来,因为,丹田里已是一片虚无。
也就是说,自已修为多年的内力,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给毁去了。
楚煊不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在这个世上敢如此害她的,只有一个人。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难道他真以为自己会对他的皇位有所企图?
“天时不早了,您先回房吧?”宫人小心翼翼地劝着她。
“叫楚烨来,我有话问他!”楚煊坚持着。
“已经派人禀告了,您还是先回去吧?”宫人继续劝着。
“滚。”唇齿轻启。
“啊——?”宫人并没有听清楚,声音太小了。
“滚——”!楚煊突地将声音拔高了三度,厉声喝斥,把正近身过来的宫人吼得耳膜已欲刺破。
“没听到吗?都滚,滚得远远的,别让我看见你们,不然,我见一个杀一个。”楚煊眸光阴厉,如一道森冷的利芒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宫人,声音似从冰冻千年的寒窟中穿透而来,带着彻骨的寒意,连带着整个人都如同刚从地狱里返回人间的鬼魅阴魂,一股森然戾气瞬间充斥了每个宫人的毛孔细胞。
“是,是,是——”,宫人们都是些弱质女流,哪里见过修罗场里归来的杀人阎王,一个个双股战栗,几乎是用爬地躲了开来。
“砰”,猛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前的石案上。
石案预料中的没有一丝损伤,只是多了几道血艳无比的印迹,看上去,有些诡异,有些惨然。
141 心迹
楚煊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正午。
她是怎么睡着的,又是怎么回的房间,她一无所知。
若是在以前,丁点儿风吹草动,也会让她从梦中醒来,这也是多年军营生涯养成的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习惯。
可如今,失了内力的她,被人包扎了手上的伤口又送回了房间,居然什么也不知道。
未施粉黛已天丽绝伦的面上浮起一丝笑意,却满是森寒冷意。
宫人们已备好了洗漱用具,床榻边放着一身娇艳美丽的衣衫,是自己最爱的黄色。梳妆案头摆着几件,远远地看着就觉得绝非凡品的头饰。
呵呵,楚煊不觉笑出了声。
拿起那件黄衫,仔细地端详了端详。
宫人们见她好像还满意的表情,大着胆子走上来,要帮她换上。
“嘶拉——”,楚煊一个用力,不知经过多少个裁工绣女多少个日夜才精工细作出来的一件衣衫,顷刻间,就在楚煊手里化成了一片片黄蝶,飞满了整个房间。
宫人们不知所措,有一个灵巧点儿,颤着声道,“您若不喜欢,奴婢再为您选一件。”
“不,我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所以才要将它毁了。”楚煊声音和缓,言语中却带着狠厉,一点儿不逊于昨天的样子。
宫人们退也不是,留又不敢,一个个战战惊惊。
楚煊“呼”地一下起了床,几步走到梳妆案前。
举起那几件光彩耀目的头饰,真不错,真是好东西。
“叮铃铛啷——”,一通乱响,转眼间,楚煊就已经把案上所有的东西一个不剩地全砸在了地上。
以前,好像还和金亦辰探讨过女人爱摔东西的事儿,却想不到,今时今日,自己竟也会落到如此地步。
楚煊看着一地的狼籍,心头积郁的那股怒火怨气丝毫没有消退半分,反而愈发的浓烈。
是,自己是有私心,是犯有欺君之罪,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冒认皇家血亲,可在皇权争夺中自己孤身一人力抵万军,保下了楚烨的身家性命,又坚守边关沐风披雨枕戈待旦,又有多少是为了一已之私。
如今,竟遭到楚烨如此对待。
恨啊,真是恨啊!
本欲展翅高飞的双翼,就这样被人硬生生的折断了去,还被困在这方寸一地犹如井底之蛙。
呵,呵呵,呵呵呵!
渐渐地,楚煊的双眼蒙上了一层血色,犹如一只困兽一般,阴冷嗜血。
宫人们突地一阵尖叫,也不知是谁第一个迈向了房门,转眼间房内只剩下楚煊一人。
我有那么可怕吗?
楚煊心头不觉升起一阵疑虑,待想转头寻镜子看一看,却发现,镜子早已被自己摔在了地上,不成形状。
不觉又是一阵火起。
好啊,欺负我手无缚鸡之力,是吧,好,好!
一股冲天的恨意夹杂着漫天的怒火,楚煊觉得胸膛处像是要炸开似的,憋闷得几欲窒息。
“砰嚓”一声,桌上的茶杯被袖子摞到了地上,摔得碎成几半。
听着那声音,楚煊似乎觉得心头有那么一丝松快,不觉一丝笑意浮上绝艳的面庞,只是这个字,若是落在旁人眼里,只会觉得十分的诡异和心悸。
摔,摔,摔!
楚煊像是疯魔了一般,嘴里一边念叨着,眼睛不停地向四周寻找,寻找着一切可以弄出点儿声响来的东西。
屋子里再也找不出东西来的时候,已是一地碎片,映着朝阳,七彩灼目,明耀闪亮。
楚烨是不会来的,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见自己的。
慢慢地,楚煊就着一地的碎片坐了下来,也不管是不是会把自己扎伤。
冷静,冷静!
楚煊反复在心里告诫着自己,尽管心头怒火中烧,可是,总得要做些什么,不能就这样被困在这里。
想一想,再想一想,自己一定可以想到办法,一定可以!
楚煊从来都不是会认输的人,即使是像现在这样从未有过的狼狈时刻,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临危不乱是她在大战前告诫所有军士的话,今天,她也要将这个信念发挥到极至。
楚烨始终没有露面,没有再踏进这个院子半步。
楚煊也由最初的镇怒愤恨渐渐地冷静下来,只是那天她泄愤似的扯开了被人包好的伤口,又不许任何人靠近自己,任由那伤口自生自灭。
大约是她的再生力过于强大,那伤口竟也慢慢结了痂愈合了。
等到那痂口落了,红红的新肉冒了出来,伤口全好了,只是在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迹。
楚烨再次踏进这处院子时,金桂树上的花朵已被宫人们摘了大半,做了饼泡了酒制了香,却依旧飘了满院的香气,郁馥沁人。
楚煊席地坐在廊下,散着发,她不喜被人在头上弄来弄去,就那样随性的披着,着了一身简洁的白衫,多了几分柔美,少了几分凌厉,看着宫人们在秋日的和暖里忙碌,眸光清澈如水。
楚烨不觉得为眼前的一切深深地沉沦。
心头的那个人,仿似出水莲荷一般,静纯宁雅,犹如误坠凡间的天女,让人看了生出无限的爱怜。
楚煊大眼睛一转,忽地看到了楚烨,目光登时一瞬不瞬地凝在了他身上。
又有多少天过去了?他似乎对他所作的事毫无悔愧之意,面上的表情是如此的惬意畅快?
楚烨被她森冷的眼眸扫过,心间突得掠过一丝寒意。
她大概还在恨自己,不然,怎么会用如此毫无掩饰的眼神看着自己?
宫人们因着最近楚煊全然没有了当日的冷厉森寒,身心也放松了许多,才敢在楚煊面前随意地做事。
楚烨的突然而至,让她们在心底暗松了口气,却又不免在手心里捏了把汗。
一个个赶忙收拾了活计,告退了下去。
楚煊嗤笑了下,“你倒找了一群好奴才,忠心耿耿啊!”
“我错了。”楚烨突地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
“嗯?”对他的近前,楚煊不闪不躲,抬眸直直地看进他的眼底。
“我只想留你在身边,我,逼不得已。”楚烨说得似乎极为艰难。
“谁在逼你?我吗?”楚煊依旧凝着他。
“是!”楚烨突然重重地答了一声。“是,是你逼我!”
“呵呵!”楚煊忽然扬起了头,看着远天流云,“真是不怕让天下人笑话的理由!我能逼得了你?你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我只是你手指上的一个蝼蚁,生死皆由你,我又逼得了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