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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阮昕走近书桌,信笺上的字端正有力,很是好认。
“云氏姒儿,孤,生辰不详,养于卓城依芸苑,精于琴棋书画,不通武艺。秦氏阮昕,不详。”
后面的信笺也皆是写得云姒儿的生平,秦阮昕细细看来,平常得很,左不过就是依芸苑里的一名舞倌,依芸苑是个清苑,里面的女子只谈诗作画,抚琴对弈,皆各个是好手。却不见说有哪个是精于武艺的。
秦阮昕清楚记得那日玳烁温柔的神情:“姒儿,我谅你相瞒,你谅我不信。”
你若真有心谅我,怎会又背后查明。
玳烁,你的信任就给得那么艰难吗?
秦阮昕心中有些苦涩,却不知是替自己,还是替云姒儿。
伊墨,若是你要让我看到这些与玳烁有所间隙。那么,你做到了。我没有真正爱过,却也知道,没有信任的爱情如同被蚁穴啃咬的千里之堤,总有崩塌的一天。
秦阮昕转过身来,她的身上没有多少力气,可她还是走得坚定,打发了来扶持的宫女,自个儿往寝间走。
她来的时候并不知,这路竟有这般长,走得脚上发软,只得绕过树丛,坐到假山边休息。休息了几刻她不知道。
玳彻什么时候来的,她也不知晓。
玳彻今日穿了件暗黑色的蟒袍,隐在黑暗中,难以分晓。直到秦阮昕发觉了他,他才走过来,挨着秦阮昕坐下。
“当日花海一舞,殊不知你不止闯入三弟一个人的眼中。只可惜,却只有三弟一人闯进你眼中。”
“嗯?”秦阮昕微微皱眉,她占着云姒儿的身体,可她的记忆却是一点也没能遗留下来。花海一舞,秦阮昕想起那幅画来,玳彻说得应是他们的初识吧。
“那日,你梳着流云髻,着浅碧色苏锦纱裙,跳的曲是《舞风》,我记得分明。只可惜我本思君情意切,君却绣赶他人裳。你第一眼看了三弟,也不再能有旁人了。”
“那你此时来又是为何?我不想猜测你是否跟伊墨有串通。”
“我们不过志不同却道合。那日,你曾问我是否有一物愿争,我左不过是愿为美人一争。”
秦阮昕不再回话,只自己站起身来,向假山外走去,只听得玳彻在身后说道:“姒儿,我既不能相伴于你,也不允负你之人相伴你。”
回去的路,秦阮昕慢慢走着。
负我?玳烁,他们都认为你会负我,可是你会吗?
我不愿信,可我竟说服不了自己。
走了一段,远远地只看着青衣穿着的人过来,近了一看,竟是青凛。
青凛见着秦阮昕这副样子,想搀扶竟也不知如何向前,只得道:“姑娘,主子让你墨清轩走一趟。”
墨清轩,伊墨,好戏这么快就要开始了?秦阮昕知道自己是非去不可的,看着青凛,她嫣然一笑,娇嗔道:“是吗?可是,怎么办青凛,我走不动了。”
青凛一愣,面前这个女子好像总是有这样的能力,不论是何种情况下,总能让你哑口无言,措手不及。她似乎已经猜到此去墨清轩会发生什么,可是她眼中却没有任何不安,她嘴角的笑意,那万般风华落入他的眼中,竟让他有些不能自已。
青凛低了头,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立马招了侍卫去抬了步辇,这伤已过了这么些天,怎个还是软绵无力?青凛的眉头又皱紧了一分。
第十六章 留我还是留她?
这是秦阮昕第二次来墨清轩,之前误打误撞地进来了,如今再来,却不是之前那副模样,院中人多得很,烛火照得通明。
几个宫女端着水盆脚步匆忙,秦阮昕看得那盆中白布被染得鲜红。伊墨的中毒不是已经缓过来了吗,哪来的这么多血迹。
秦阮昕由一个宫女搀着,往屋里走去,屋里显然比屋外更显忙碌,宫女来来回回,一派紧张气氛。
秦阮昕走到屋内,一个太医哆哆嗦嗦着,跪着禀报:“伊侧妃白日的毒还未清得干净,如今又中了一刀,加快了毒发。但请三皇子放心,臣必拼尽一身医术保得伊侧妃。”
“少说废话。”玳烁眉目凛然,直说得太医又是一身冷汗。
秦阮昕伶目看着玳烁,端不得是要怀疑到自己身上吧。
“戌时时分,你在何处?”玳烁一言,激得秦阮昕心冷了几分。
“在你书房,门口两侍卫可以作证。”
“那戌时一刻不到你出的房门,后面半个时辰,你又在何处?”
“我……”秦阮昕将玳彻两字咽下了口,她想起玳彻的那句话。她突然很想知道,玳烁,他会不会负自己。“你不信我?”她问道,语气冰冷,心里却是期盼。
“那日你出逃,为何单单逃至墨清宫潜入屋后窃听,今日进书房,为何又要查伊墨的身份。还有,为何伊墨中毒偏偏又是在去清偌殿探你之后。”玳烁说罢,声音又厉然了一分。“今日戌时一刻后,你到底在何处?”
期盼轰然崩塌。那日是巧合,今日是陷害,玳烁,你可信?秦阮昕暗笑,却没说出口,她原以为伊墨不过是要让她看到玳烁正查自己的身份,与玳烁起间隙,原来后招在这,先动了伊墨身份的文书,再陷害自己。
秦阮昕正要说话,青煜走了进来,禀道:“今夜,二皇子宿在王妃宫中,已就寝,五皇子与九皇**中下棋。宫中各处宫人未有见着云姑娘的。”
秦阮昕冷笑,做戏就要做全套,玳彻也算有心了。今夜,你是真要逼我看清玳烁吗?
秦阮昕走到伊墨床边,她已坐了起来,一双凤眼流转,看着这场自导自演的戏。又是毒又是刀,她为了对付自己,这苦肉计使得倒是卖力。
她看了一眼伊墨的伤口,倒真是挺深。笑道:“真是卖力,只可惜我这几日因为受伤,身上都是无力得很,连个茶壶都端不起,这么深的伤口,又如何刺得入呢?”
话音刚落,秦阮昕只看得玳烁眉目一凛,握着茶杯的手扣了一下红木桌子。
接着,侧边身影一闪,竟是有个人拔剑向自己刺来,秦阮昕身体已经先一步作了反应,侧身一转,从腰间拔出她随身携带的匕首用力一挡,竟挡住了刺刀。
惊异。她随身的匕首上的血迹已让她惊异,身上的气力更是让她惊异。
这一挡,出乎她意料,虽说抵不过平时全分的力气,但也绝不是之前柔弱得毫无力气的模样。
玳烁看着刀上的血迹,道:“姒儿,你又作何解释。”
还不待秦阮昕回话,走进来一个侍卫,手里端着个楠木盒子,浮雕相刻,盒身华美,正是云姒儿随身珍藏的盒子,错不了。
侍卫道:“云姑娘房间搜出的东西,里面还遗留了些软婉香。”
一旁的太医接道:“软婉香是味香料,没有毒,但可让闻者体虚无力,医治倒也容易,只要一味晚香即可,不到一个时辰便可解。”
太医话刚落,秦阮昕便想到那宫女身上的香味,先在云姒儿的楠木盒子里下了软婉香,让自己身无力气,再在宫女身上涂了晚香,解自己软婉香的毒。步步算计,一步未差。伊墨,你好不简单。
“这楠木盒子是你珍藏之物,一向不让旁人触碰,这几天,你居然用软婉香来装出这副盈盈弱弱的样子,便是想借此逃脱,对此,你又要作何解释?”玳烁凛着双目,将盒子往地上一摔,里头的物件随着盒子一股脑得滚落出来。
作何解释?秦阮昕笑了,她俯身拾起散落的物件,装进随身的香囊里,道:“匕首能让人动了,楠木盒子还怕动不了吗?”更何况,她不是云姒儿,对这盒子本就不上心。
她收好东西,右手执着匕首,冷笑道:“玳三皇子,你觉得,我若想杀她,会愚蠢到留下这么多证据吗?不过,既然我的罪行都让你如此详细地编完了,我不如一并承认好了。”秦阮昕从一旁拿起止血的白布,仔细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禁不住弯唇一笑,可是这笑中有多少的心酸和无奈,又有谁明白。
“这是你的匕首。你的东西,我却不愿还你。它多像你给我的爱情,外边看似多华丽多惹人动心,内里不过还是个杀人的利器。”秦阮昕摸着刀身,眉眼里黯然了不少:“我都记得,你说要赠我六月飞雪、银装素裹,你说我是你的良人,不知如今还算不算话。”
她话音一落,匕首一转,直指伊墨咽喉。秦阮昕取白布擦拭刀身的时候,已经向伊墨走近了几步,如今,刀锋一转,谁也没有料到她会挟持伊墨,一旁的侍卫都晚了一步,刀身已经擦上伊墨的咽喉。
“你若要留我,我便杀了她,今日之事不算数。你若要留她,那便留不住我,今日我必要出了这深宫。”秦阮昕语气泠然,刀尖又近了一分,已稍刺破伊墨,伊墨吃痛,却并未叫出声来,她看着秦阮昕,眉眼里竟还有些势在必得的笑意。
玳烁沉了眉,不过是略微地沉默了一下,便朝一旁的青煜道:“银子、快马、地图。”
三样东西,是她曾经挟持玳烁时所要求的东西,当初挟持时她还尚意气风发,如今却只落得满心的黯然。纵然伊墨这般陷害自己,可是要她亲手杀了她,她仍然做不到,说这话不过是逼迫玳烁做出选择。可是这个答案,那么让她心痛。或许真如伊墨所言,在你身边,不论有情无情,只看有用无用。
情爱,在你心中,竟然如此不值吗?
情爱,这便是你给的情爱?
你说要风风光光地娶我,要我做你一世的良人。
这良人,竟做得我满心疮痍。
还如上次一般,出了宫门,出了城门,秦阮昕上了快马,朝着玳烁望了一眼,却说不出是何心情,一言未留,挥鞭而去。
这天下,除了那深宫,有的是容我之地。
这没有信任的情爱,我便不要了吧。
玳烁看着那女子满眼决然地离去,让人扶了伊墨回去,却仍停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许久,他才招了青煜上前,道:“吩咐伊墨,等她伤好些了,便可以动手了。还有,让她以后少玩这种把戏,否则,本皇子绝不留她。”
“还是要如每次一般先试探一下伊侧妃吗?”
玳烁点头,目光却仍随着那道路。
青煜踟蹰了一下,还是道:“主子既然知道是伊侧妃所为,为何又要让云姑娘误会主子,放了她走。”
玳烁凛眉,却没说话,青煜知道越了礼,也不再开口。
玳烁仍是站在原地,他又何尝想放了她走。伊墨,不是个为了争风吃醋便要赶尽杀绝的人,可是竟然有两次她如此针对姒儿下手,难道姒儿的存在对伊墨有何威胁?或者,这和姒儿的真实身份有关。
玳烁危险地眯起双眼,这些我还猜不透的,你相瞒于我的,我都会一一查清。
但既然如今宫中不甚太平,姒儿若还留着,伊墨和母后都不会放过她。可如今却又正是要留着伊墨的时候。
姒儿,那我便且先允你离开我一阵,时间,不会太长。我玳烁想要一个人,是早晚的事。
第十七章 卓城初识
出了那不知是悲是喜的皇宫,秦阮昕策马骑了一阵,才碰着马市买了一辆马车,身上的伤没有好透,她不想马上的颠簸误了伤口。马车走走停停,已过两日。
此时的秦阮昕已然是一个男儿装扮。
她知道云姒儿这张脸能带来的祸害,索性用了这招江湖女子用惯的招数,女扮男装。
秦阮昕挑了身深灰的长衫,又狠了心将长发劈断几分,高高束起,她眉眼修长,不笑时倒也有几分清秀男子的神韵。
秦阮昕仔细研究了地图,决定起身去谨城。
谨城是玳朝另一大城池,秦阮昕一路上听得别人讲谨城讲得不少,不外乎如何繁华媲美皇都,民风活跃淳朴。
她知道身上的银两是不少,只不过坐吃山空的道理她也懂。想着到了谨城得弄点什么谋生才好。
又是过了几日,秦阮昕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让她第一次注意到那伙人是因为一次劫道。十个山贼打扮的人在山道上拦下了她。
十个人功夫不浅,秦阮昕对付不过来,只想着钻着空策马逃去,那伙人就是这时候出现救了她的。不过是商人打扮,但还是让她起了疑心。
其实一想就通,平常的山贼怎会有机会抢她包袱却不抢,只先杀了她,而且,有更大的猎物来了,却甚少要跟那些商人打斗,只招招杀招逼向她。
那些商人看货物并无出众之处,保镖却甚多各个武功不菲。
再之后,她开始留心那些商人,便会发现无论她留宿哪个客栈,在那个酒楼吃饭,走哪条大道小路,心细些便能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
在警队干活干得久了,秦阮昕总有多留心的习惯,她本就做惯了跟踪的活,如今反过来被跟踪竟也要过了这些天才发觉。她怕自己多心,也曾按原路返回过一段,又岔着路赶城。还是能看得到这几个面孔。哪怕秦阮昕曾半夜悄悄离开过,过了一日,还是被追上了。
再后来,那几人见秦阮昕已经识破跟踪,便不再乔装打扮,直接明了地跟在身后不远。
只是这几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