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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城-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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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叫青草膏。”蕈忽然道,“不擦这个,你一个小时就会被蚊子叮成包子。”
  
  见慕善不理他,他伸手插入药膏瓶,挖了一大块,伸手就要往慕善胸口抹。慕善往后一缩,还没等她吭声,一旁的老妇人忽然高声骂了句什么,一巴掌拍在蕈意欲冒犯的狼手上。
  
  蕈哈哈一笑,看一眼慕善,却也起身,老实的站到了房外走廊上。
  
  慕善将两人神色看在眼底,倒有些意外,杀人不眨眼的蕈,却被老妇人制的服服帖帖的。
  
  等擦好了药膏,老妇人离开了,蕈走到门口,一只手夹着根雪茄,另一只手提着双女式拖鞋,懒洋洋的道:“跟我去见首领。”
  
  首领?
  
  慕善站起来走过去,从他手里夺过鞋子。
  
  越野车沿着坑坑洼洼的小路,颠簸前行。
  
  蕈似乎已经很习惯这里的地形,一边吸烟,一边还听着音响。慕善却要死死抓住车门和座椅,才不至于撞得七零八落。偶尔一个巨大的起伏,她控制不住身子腾空而起,却又被安全带箍着撞回座椅,吓得她一声尖叫。一旁的蕈哈哈大笑。
  
  这是个疯子!
  
  慕善在心里骂道。
  
  开了一段,路逐渐平实宽阔。约莫隔个几十米,就能看到身着迷彩的持枪战士,闲散的守在路边。
  
  而道路两侧,大片大片的罂粟花,红得像鲜艳的血海,一直绵延到远方,几乎与蓝天青山连成一片。
  
  而那淡淡的香味,终于令慕善识别出——那就是蕈身上的气味。
  
  他自己,不就像一朵罂粟?
  
  蕈却在这时把车一停,一抬手,打开了车门。
  
  孩子的尖叫此起彼伏传进来,两个小小的头颅趴在门边上。蕈含着雪茄,脸上浮现愉快而明亮的笑容。他说了句什么,双手一伸,就把一个孩子举起来,放到大腿上。
  
  “蕈、蕈!”那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穿着极不合身的破旧军装,黝黑的脸,大大的眼睛,笑嘻嘻的扑在蕈怀里。
  
  这么温情的蕈,实在跟昨天的手起刀落判若两人。慕善别过头,不看他的伪善。
  
  没料左侧车门一响,孩子们的欢呼飘进来,两个半大的孩子,扒着车门就爬到慕善身上。
  
  他们身上脏兮兮的,小脸也黑黑的。眼睛却亮的吓人。其中一个抬头看着慕善,用泰语问了句什么。慕善听不懂,勉强对他微微一笑。两个小孩欢呼一声,扑到慕善怀里。
  
  口水。
  
  脸上、肩膀上,都是小孩的口水。两人简直是抱着慕善一顿乱蹭乱亲,很喜欢她的样子。慕善呆在原地,叹了口气。
  
  直到两个孩子抱着慕善的腰死活不肯起来,蕈才一手一个,把他们拎起来,放在车门外。又从储物格里拿出几根糖果棒,放到他们手里,再拍拍他们的肩膀。
  
  孩子们欢呼着散去了。蕈关上车门,笑嘻嘻看着慕善不做声。
  
  “他们说喜欢你,像一块奶油蛋糕。”
  
  慕善不理他,心道你是块过期的毒蛋糕。
  
  他哼了一声,长臂忽然一伸,抓住慕善的肩膀,低头就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他的口水和孩子们的混在一起,只令慕善脸上阵阵发麻。抓起纱笼重重擦了擦,狠狠的瞪着他。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细长的眸含着笑意看她一眼,伸出麦色修长的手指,指着自己肩头一圈新鲜的齿痕:“知道这是谁咬的吗?”
  
  慕善忽然有不妙的预感。
  
  他似乎故意让她难堪,一处处数着肩上的红痕,半笑不笑的道:“你昨天非要抱我,还咬了这么多口。把我点着了,你却睡得像只猪,踢都踢不醒。大半夜我去哪里找女人?只能跟女奴做一晚上。现在亲你一下怎么了?”
  
  “我怎么没咬死你!”慕善冷冷道。
  
  换来的,却是他更加爽朗的笑声。
  
  又开了十来分钟,视野豁然开朗,前方一长排竹棚和木屋,应该就是将军住的地方。
  
  罂粟的香气和火药的气味夹杂在一起,愈发显得周围安静、冷酷、紧张。
  
  路旁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全是实枪核弹的士兵。还有几辆载满武装士兵的卡车,迎面驶过。那些年轻士兵的脸,有一种刻板的冷漠。慕善毫不怀疑,这些人体内都有同样的嗜血因子。在他们眼里只有金钱和武力,没有人性。
  
  她竟然流落到这里,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
  
  陈北尧这会儿估计已经想杀人了。
  
  如果他拒绝涉毒,她只怕境况堪忧;如果他妥协,她更加生不如死。为今之计,只有信他。她也不会坐以待毙,只能静观其变。
  
  她跟着蕈,脱了鞋,沿着木梯一步步向上。这是一间很漂亮的木屋,每一块木板,仿佛都有相同的颜色、纹理。脚踩在上面,又温润又凉爽。
  
  两个高大的士兵背着枪站在门口,上前从头到脚把两人检查拍打一遍。甚至连蕈,都主动摸出口袋里的两把薄刃,才被放行。
  
  正中放着一张紫檀木圆几,一个男人跪坐着,闻声抬起脸。
  
  慕善心头一动,这个男人……
  
  他穿着白衬衣、灰色迷彩裤,身形高大略显削瘦。看起来约莫三十七八岁,相貌却很清秀斯文。
  
  这就是蕈的首领?
  
  看到慕善,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柔和温润的光芒。
  
  他朝慕善坐了个请的手势。
  
  慕善在他对面坐下,蕈则坐到他左手边。
  
  他提起紫砂壶,倒了三杯茶,拿起一杯,放到慕善面前。慕善神色不动,端起喝了,看着他。
  
  他目露笑意,第一句话,却是有些生涩的汉语:“对不起。”
  
  慕善微微一怔。尽管知道他们捉自己来是为逼陈北尧就范,但这个充满诚意的道歉,还是令她略有些吃惊。
  
  首领又用泰语说了几句什么,蕈耸耸肩,为她解释道:“首领说……很抱歉委屈你,他只是想跟陈北尧好好谈一谈。无论能否合作,都会放你走。放心,你在这里很安全,就像客人一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慕善对首领礼貌的笑笑,问:“陈北尧什么时候来?”
  
  “明天。”蕈笑了,自己又添了句,“中国男人真有意思,之前一个亿都买不通,现在为个女人竟然自己送上门。”
  
  慕善冷冷看他一眼,心想,你这种人,怎么会懂?捉鬼放鬼都是你们。
  
  首领话锋一转,却是问慕善是哪里人、在哪里受教育。甚至还表示了对慕善母校H大的赞赏。末了,他让蕈转告,这两天她可以随意在附近转转,蕈会为她导游。
  
  “就当是来度假。”首领这么说。
  
  重新坐上蕈的车,慕善之前的紧张,因为首领的态度而得到缓解。难道首领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难以判断。
  
  尽管首领让蕈陪同,可他哪里有耐心?直接开车把慕善又送回了原来的木屋。
  
  车刚停稳,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乐曲声。慕善跳下车,却见蕈身形一顿。
  
  她仔细侧耳一听,模模糊糊竟然唱的是中文:“风云起……山河动……金戈铁马百战沙场……”
  
  这是什么歌曲?为什么在金三角有人播放?甚至隐约听到有人随歌附和而唱的声音?
  
  “你是不是中国人?”蕈坐在车上,居高临下瞥她一眼,“军歌都没听过?”
  
  “谁在唱?”慕善不得不承认,在陌生而危险的国度,听到熟悉的语言唱着悲壮的歌曲,心头的感觉……很怅然也很温暖。
  
  “那是国民党的部队,君穆凌将军,台湾人。”蕈难得好心的解释,却话锋一转,“你别乱跑啊,进了雷区炸死了,北尧哥哥白走一趟。”
  
  说完也不看她,径自开车走了。
  
  周围防备森严,慕善本来就没有私自潜逃的愚蠢打算。回到木屋,老妇人又语言不通,她只能等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她忽然再次听到汽车的引擎声。走出去一看,蕈把车停稳,探了个头出来。
  
  她心头一跳。
  
  “女人,我刚收到首领通知,霖市的人已经到了。”蕈笑嘻嘻的道。
  
  车子重新停在军营入口处,哨兵却报告蕈,运送中国客人的车辆,离营地还有五分钟车程。
  
  慕善隔着玻璃窗望着道路尽头,心里有些紧张。
  
  不管怎么样,只要一会儿见到陈北尧,她一定会站在他身旁,就算枪林弹雨,也不会跟他分开。
  
  等了有几分钟,果然有几辆越野车出现了。他们停在离营门口五十米左右的位置,几个持枪士兵先行跳下来,然后陆续又下来几个男人。
  
  隔得远,又有扬尘,慕善看不清哪个才是陈北尧,只能踮着脚张望,心也跳得愈发的快。
  
  终于,那一行人在士兵前后护送下,朝营门口走过来。
  
  慕善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们越走越近。慕善终于看清为首那人的容貌,心神微震。身后的蕈低低“咦”了一声。
  
  那人穿着纯黑的衬衣,在一群男人中最为高大醒目。深邃的眉目英俊如画,仿佛散发着沉静的暗光。
  
  他的目光原本平静,却在无意间掠过慕善时猛的一停,脚步也随之顿住。然后,他转头对士兵和手下说了句什么,立刻阔步走到她面前。
  
  黑眸紧盯着她,带着几分不确定:“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珩。”慕善心头重重叹了口气。
  
  他的眸中却升起洞悉一切的心疼怜惜。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一抬手,轻轻将她拥进怀里。然后不顾她的僵硬,不顾周围人的诧异,温柔的收紧。
  


33、甜头
  
  令丁珩松开慕善的,不是士兵的喝斥,而是身后传来的一声懒洋洋的口哨。
  
  慕善和丁珩都转头看去,只见蕈颀长的身躯闲闲的靠在越野车上,细长的眸微微眯起。
  
  慕善懂他的眼神——她之前一直表现得对陈北尧忠贞,转头却跟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丁珩看一眼蕈,低头把慕善的手握住:“你不会有事。”
  
  慕善反而将他的手紧握:“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让我跟你们在一起。”
  
  丁珩看着她头一次主动握他的手,缓缓一笑:“我见完首领就来找你。”
  
  说完,又将她的手重重一握,这才松开。在她沉默的视线中,与那队人走进了营门口。
  
  慕善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沉静下来。
  
  就算丁珩之前不知道她被挟持,现在必然也融会贯通一清二楚。他这个时候来找首领,对陈北尧来说绝不是好事。异国他乡,是多么好的干掉陈北尧的机会。
  
  更严重的是,如果他跟首领联手,陈北尧的境况只怕更加不妙。
  
  她刚才提出要跟丁珩呆在一起,就是想趁机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这样她心里总有些底。
  
  可丁珩虽然对她重情,却没同意。究竟是心中也防备着她,还是连他也无能为力?
  
  肩膀上却忽然一沉,麦色粗粝的指腹在摸她的皮肤。蕈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霖市黑道是不是共产共妻啊?”
  
  慕善仿佛没听到他的挑衅,声音放软几分:“能不能带我去见首领?”
  
  她不能坐以待毙,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想帮陈北尧。
  
  蕈却忽然来一句:“我看起来比丁珩傻吗?”说完找来个士兵开车送慕善回去,他自己则走进了军营。
  
  慕善在那幢木房子里苦苦思考对策的时候,丁珩刚刚通过士兵的搜身,踏入首领的房间。
  
  云南佬游轮案事发后,他顺藤摸瓜,终于也在近日查出,云南达沥集团与金三角毒贩关系非常密切。
  
  这对于他、对于吕氏,是很微妙的一个事实。
  
  近年来,冰毒、K粉等合成毒品,是国内最赚钱的生意。传统毒品海洛因,因为价格昂贵,整体市场逐年萎靡,稳中有降。
  
  海洛因和冰毒可以并存,也可以替代。如果达沥执意往霖市扩张,他们即将成为吕氏的竞争对手。
  
  丁珩绝对相信,云南达沥就是这位泰国首领的直接合作人,甚至极可能是他的部下。否则金三角不会、也不能插手国内的终端市场。
  
  丁珩这次来,就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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