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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息去了。
莳花居内,红烛垂泪,如水月光透过半开的轩窗照射了进来,撒辉成银。
韩少渊朝里屋出来,半掀着布帘子,回头朝里望了下,秋碧正背对着自己睡得很熟,短时间里是不会轻易醒过来,确定这一点后,便轻手轻脚出了屋子,提着小巧红灯笼,下了楼。
楼前三丈开外,是花田,月色撒在花上,让纯白染了银色,红的花绿的叶也不是那么分明,一如那晚初见的卫央,如果不是那一身红太过耀眼,否则他真要怀疑,自己这些日子的情由所在都只是一个梦,一个销魂却并没有多少盼头的梦。
但,她总归是在的。
算来,也有几天不曾见过了,自那日将陈璟的尸身放进了冰棺后,就没再见到她,也不知,她还在否?
但合该今天不是个访友的日子,或者说是探鬼的日子。
石室里并没有那道鲜红的身影,唯有棺材里并排躺着却是背身相向。
当初依着自己的意思,也是不希望看到他和她共枕,但冰棺只有一具。
卫央说,她一个鬼,用不着躺棺材。说着放佛就跟对待自己苦大仇深的仇人似的,下了狠心要施术毁去肉身,幸好有自己拦着。
为什么不让我毁掉?
自己的回答,现在想来,也是有欠妥当的:“她是你的前世,留着当个念想也好。”
什么念想,如今瞧来,只怕根本就是自己舍不得。心生了魔障,能将陈璟死而复活,为什么卫央就不能活过来呢?
他是不知道有谁在盼着陈璟复活,但是他清楚,这世上,不,怕是这三界六道,除自己外,可能不会再有谁生了这个盼头。
茫茫沧海,芸芸众生,红尘翻滚,无一人牵挂,孑然一身,当初那个怀着何等心思将她肉身冰封起来的先祖如今不知何在?是否还会记得百年前曾经亲手埋葬了一个少女?又是否还在等待,也许在天界,或是在忘川尽头,又或者是在人世间某一个角落,等待这个少女的复活。
时光漫长,多少青灯古佛燃尽,又有多少新梦鸳鸯,都在这岁月的长河里,挣扎浮沉,但属于卫央的,却一直静止了,这何其残忍,又是何等悲凉。
也许自己是真的自私了。
幽幽叹了口气,韩少渊提着灯笼出了石室。
月儿高悬,遥不可及,只手能触摸到的,是虚无飘渺却又充满神圣的光色,它看似照遍了人间的每一个角落,却永远照不到黄泉冥府。那是个连日阳都无法渗透的地方,又何况自己这区区凡人。
想见她,却阴阳相隔 ,一水难渡,生死两茫。
月色拢纱,灯影人影交错,秋碧凭栏遥望,长长的院墙外,一点微细却泛着醒目的红光逐渐靠近。
待那光更近了,近到秋碧能看清来人是谁。
披着薄薄中衣,即便低着头不曾抬手,但那熟悉不过的身影,踢踏着步子的节奏,虽然仍旧如往常那样很轻,但是又怎么能瞒过自己呢。
他总说,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情有太多了,人的一生又是那样短暂,所以不会让那些困扰来缠住。
他是那么的自信满满,仿佛谁也不能让他失去冷静,但此时,他的心为谁而乱?
很不安。她从来不像现在这样不安过,即便在他昏迷的那段日子,她也不曾这样心慌过。
“夜里起风,有些凉,少渊。”还是没能问出来,总觉着一旦问了,有些事情就会摊开,就让她胆小一回,总归自己已是他的妻了,是荣辱与共要处一生一世的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韩少渊一跳,他一路回来颇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白的杂七杂八的琐事,本就是没主心骨的事,经秋碧这一吱声,顿时脑海里一片空白,意识也有些回不拢,只微不可闻的哼了声“嗯”后,打着灯笼朝屋里走。
“你怎么了?好像有点怪怪的……”这并不是质问,秋碧有些担心,这么晚,他是去了哪儿?怎么回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韩少渊把灯笼放下,坐在了正中间的椅子上,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力,头靠在椅子上,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眉心。“只是有些累了。”
婚事匆促,要做的事有很多,连日来的奔波,以为自己年轻能扛得住,却似乎是忘了,自己曾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的事实,现在一松懈下来,又没见到卫央,心情没来由地失落,什么话都不想说,也不想动。
秋碧是个好姑娘,善解人意,没嫁给韩少渊之前,她就很能抚平韩少渊的示落,何况现在名正言顺了。
“你累了,那就好好休息。”轻轻揽过丈夫的头颅,给他一个温暖有力的依靠,“我们已经是夫妻,你累了,痛了,难过了……我都希望能同你一起。可以吗?”
可以吗?答案昭然欲出,他是个人,是个正常的人,会有难过的时候,痛苦的时候,但是现在有个人能同自己分担了,这是何其有幸的,有妻如此,韩少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好。”
这一个好字,带了多少真情,多少实意,秋碧全都明白,只是将怀中人搂得越发紧。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繁华迷梦,戏里戏外
转眼至立夏,立夏这天,雪珍带着还魂草一路风尘仆仆回了韩家。自然她已然做得是走方郎中的装扮。老太太见了自是忍不住嘘长问短了一番,而彼时韩少渊也恰恰在府中,因着还未好好向雪珍表示救命之恩,特意命人置办了一桌好酒好菜聊表谢意。
雪珍这些天心里只装着还魂草的事,别的都忘了七七八八,见着韩少渊特意提起这桩事,又见他表情认真,觉着推辞会是件麻烦的事,故也爽快地接受了。
人说话不投机半句多,雪珍与韩少渊本就没多少交集,若不是老太太的干系,而韩少渊也是,他还有别的心思。
韩少渊替雪珍酌了一杯,“听说先生也姓韩?说来也挺巧的,不是。”
巧……雪珍莫名笑了,她原来哪里有姓,只不过是……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件她一直放在心头的事。“韩公子,你有没有见过卫姑娘?”
默不作声始终保持得体微笑的秋碧,微挑了眉梢浅笑问,“府中何时来了个卫姑娘?夫君?”
韩少渊本来就对卫央牵挂于心,自那次一别后,他去了石室好多次,也不曾见红衣的身影。他想去找,但是不知从何处找起,是以一直盼着有谁能够告诉自己那人的去处。眼前这个郎中事他唯一的希望,毕竟他们是一起的。但是奇怪,这个问题不该是自己才问的么。“先生为何有此一问,难道先生与卫姑娘不曾有过联络?”
虽然祖母说这个郎中是普通人,但是韩少渊是不大信的,一个能拿到还魂草的,还能与鬼结伴而行的,又岂是凡人,他琢磨着,这个郎中,必定不同凡响。
显然,韩少渊的直觉是敏锐的,雪珍并不回避韩少渊略带质疑的打量,她此刻心里也有些急,说白了,没有卫央,她就算拿到了还魂草也束手无策,还魂草要如何使用,这是个问题,且哥哥的三魂七魄还在卫央手里,没有这三魂七魄,即便救活了哥哥,怕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她费尽周折,到头来,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本来一直有联系的,但半个月前,就断了。”卫央给的地狱蝶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原想着怕是被北海的飓风给摧残了,可又觉着不对劲,现在想来,地狱蝶在她还未进北海的头两天,似乎就不见了。即便对黄泉冥府所知不多,但像地狱蝶这种专门用来传递信息的墨蝶,通常都具有灵性,尤其又跟幽冥界沾了边,除非是卫央身边的那只母蝶发生了变故,不然子蝶又岂会无故不见。自然她心中隐约觉得卫央可能出了什么事,但她也只能干着急。
韩少渊想着秋碧已然是自己的妻子,不会将这事泄露,是以也就不怎么避讳,将雪珍离开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听得秋碧是张口结舌恍如听天方夜谭似的,而雪珍也是听得一愣一愣。
卫央的前生,她还真起了兴致,说着就迫不及待地要走,“眼见为实,我要去看看。”
三人鱼贯出了厅堂,往后山走去,在穿过回廊前,雪珍眼尖瞧见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那不是……
雪珍停住不走了,想不到他行动挺迅速的,一下子就消失了,如果不是自己眼力极好,只怕很难发现。“舅老爷还好吗?”
好端端的,怎么问起了他,韩少渊不明状况,秋碧也是,两人具止了脚步。
“他自然是好的,先生为何提起了他?”韩少渊以为郎中不过是出于礼貌上的问候,想着自己昏迷的那些日子,是舅爷爷在操持这个家。
雪珍笑了笑,看来,表姑并未将事情全盘托出,仍有所隐瞒。也罢,这是韩家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似乎不宜过多干预,但舅老爷心肠歹毒,这一家子都是心善之人,留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在家,似乎并不是件什么好事。
想归想,却还是提点道:“少渊,你对你昏迷一事知道多少?”
韩少渊不解,却也坦言道,“祖母说,是因为有妖魔作祟,具体如何,我也不大清楚。”
雪珍拖长了语调,虽然语气平平,但仍掩不住其中的尖锐:“哦……那妖魔为什么不挑别人,非要挑中你?据我所知,那蝶妖之前可是害了四十八个人,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被他们身边的人出卖的。”
无间地狱有多恐怖,雪珍曾听卫央提过,那是一个无风无月,见不到一丝光明,也看不见周围任何景色,整个世界,是暗黑一片。在这里,你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日两日,尚能挨过,但时间长了久了,几百年过去,基本能出来的,没几个。而蝶妖不知是怎么从无间地狱逃出来的,但它逃出来后法力肯定不能立时三刻就复原,它躲都来不及,又哪里敢在大白天的就出来害人,即便是晚上,除了那些个醉鬼赌徒,谁又会大半夜不睡觉在外边瞎晃荡,除非是嫌自己命长了的。
既然蝶妖见不得光,那必然有帮手,而这个帮手恐怕都是像舅老爷这一类图谋不轨的人。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雪珍想,即便是个愚笨的人,也该明白她的意思才对,不想再谈论这个不怎么愉快的话题,雪珍又提步便走。
石室清冷,光阴明灭暗淡,壁画依旧栩栩如生,雪珍见了如遭五雷轰顶,不敢置信,连连后退,“不……这不肯能……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在她身上……”
玲珑玉佩,齐国皇室独一无二的传世名佩,它虽不能同昭示皇子皇女身份的九黎祥龙佩比拟,但是玲珑玉佩也不可让人小觑。韩蔡公有九子,他命人寻了上等美玉依照龙之九子的模样雕刻出了九块玉佩,韩陌排行第三,身上带的是刻着蒲牢头像的玉佩。若说九黎祥龙佩是皇子的身份象征,那么玲珑玉佩则是王妃的象征。每一个皇子拥有九黎祥龙佩的同时,还有另一块玲珑佩,依照天地,山峦,日月,风云,河流,树林,田野,高山和炊烟九种自然景物雕刻成的玉佩,玲珑佩与祥龙佩一左一右皇子从不离身,但是雪珍知道了祥龙佩后,问过玲珑佩的去处,当时,他说,“送人了。”
可笑,自己当时以为哥哥不过是在开玩笑,自以为哥哥不过是厌倦了女子的纠缠使出的障眼法,但是谁能想到,他真的把它给了一个女子。
“卫央啊卫央,你还说你同他没有关系……原来你一直在骗我……韩陌……你怎么能把它给了别人……”
什么哥哥,他们算哪门子的兄妹,他是高高在上风华无双的齐国三皇子,而自己,连人都不是,不过是冰天雪地里一只贪恋凡尘将他那无心的温柔错意误当做了缱绻深情,以为能伴他一生一世甚至生生世世的只有自己,甚至想着,不管他转世轮回多少次,她依然将他放在心间,无论他变作了什么样,都要常伴他身边,原来,他早就找到了并选择了那个人。
他不需要自己,活着的时候不需要,即便就连死了,也对自己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由始至终,自己在他眼里,算什么?
可笑执着了痴迷了一厢情愿了几百年,却不过是一场笑话,一场自导自演,却不能自娱自乐的戏剧,演戏的人是她,编剧的也是她,她照着自己的剧本唱了一出时长三百年的戏,在戏里浮沉起落,却没想到结局不是她续写的结局,从一开始,他的故事里,自己只是个局外人。
她没遇到韩陌前,不知戏曲为何物,遇上了后,跟在他身边了后,出入过各色各样的戏园子里,她想,她被台上那些爱恨痴缠生离死别的段子凄迷了双眼,夜归的书生偶遇落难的女子上演一段郎情女貌的风流韵事;才高八斗俊美无双的翩翩公子与回眸浅笑倚水而立的温柔女子邂逅;那年灯下闹花衣,人潮中红红绿绿,转身回头一瞬间,对上一双眼;……
时光老去,恍惚时光倒流,自己在台下看得眼泪直流,身边那人,却只是眼皮不抬,长长的睫毛下,投下的阴影似明似暗,看不清,只觉着松灯仍旧迷离。
呵,自己苦苦执着的过去,那些留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