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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沛姿不成想,皇后竟然这样了解她的心思。泪水顺着脸颊,越发的汹涌。“娘娘,您说的一点不错,臣妾的的确确如此。”
“唉……”兰昕实在说金沛姿,何尝不是再说自己。若论平淡,有谁会比她陪在皇上身边的时候更多,有谁会比她更乏味,更规矩,更让皇上索然无味呢。这些话,平日里从来不曾深想,可这时候想起来了,却又止不住念想,狠狠让自己心痛了一回。
轻轻拍了拍金沛姿的手背,兰昕敛去了伤心与温婉:“说过了心里的话,本宫也当对你说一说后宫的人心了。”
金沛姿闻言情不自禁的一颤,才滚落的泪珠子掉了下去,眼里便空的只剩下愁却没有水了。“皇后娘娘,您是要说什么?”
“慧贵妃自然不必说,娴妃倒是最不让本宫省心的了。可皇上心里有她,她与慧贵妃早晚不相伯仲。纯妃野心勃勃,你也不是没有看见。再往下的海贵人、婉贵人、秀贵人、张常在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了。”兰昕蹙着的眉宇忽然紧紧的团挤扭曲,显露深深的不安。
“如今又多了一个身份不明的莫桑,且再过不久,后宫又要添新人来伺候了。说不定等不到选秀,太后已经从何事的官员、贵戚家族,择了优秀的女子入宫,伺候在皇上身边儿。届时漫说是你,恐怕连本宫也控制不住这后宫的局势了。”
“莫桑,莫桑是谁?”金沛姿有些迷糊。皇后的话,让她觉得头晕目眩,难道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么?“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臣妾必得先于这一连串的麻烦降临前,得到皇上的垂注!”
“不。”兰昕甩开了金沛姿的手,昂首铿锵:“本宫是要你先于这一连串的麻烦降临前,得到皇上的心。”
金沛姿全身凝固的血液,随着皇后这一句话而沸腾起来。那种感觉,好像是将她扔在大火上烤,滋滋作响却不觉得疼。非但不疼,金沛姿还随即兴奋了起来,若是能得到皇上的心,若是能得到皇上的心,那将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不是为了趋炎附势,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更不是为了什么权势,而是为了你自己。”兰昕微微勾起唇角,笃定的目光来回的划过嘉嫔粉扑扑的脸上。“女为悦己者容,你入宝亲王府,不也是希望能好好陪伴在四爷身侧么?入了宫,无非是身份变了,可这情意不当变,更不能变。”
“臣妾明白,多谢皇后娘娘提点。”金沛姿已经从深深的自卑里挣脱出来,她忽然明白,自己不是不够好,而是缺乏一个得到恩宠的机会。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或许皇上会常来她的宫苑,会愿意对弈闲谈,把酒品诗。这正是她渴望的,是她迫切想要拥有的。心有些飘飘然,金沛姿的心乱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并非陷入混沌之中而不能自拔。皇后这样点醒了她,难道就没有私心么?不仅仅是因为她平日里尽心尽力的侍奉在侧,才这样关怀备至吧!
兰昕一眼就看穿了金沛姿的心思,其实从一开始,她也不预备回避这个问题。“本宫不希望后宫一人独大,更宁愿看见万紫千红,春色满园的盛景。所以沛姿,本宫希望你无论将来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无论皇恩多么优渥,还是做最真实的你。一如既往的与本宫相扶相持,渡过这漫长的后宫岁月。你能做得到么?”
第一百八十五章:柔桑蔽日柳迷条
莫桑揉了揉肿胀的脑仁,顿觉双腿肿了些,这一天站下来,真心有些累。若不是能时常看见皇上俊朗的轮廓,孜孜不倦的身影,她并不知道自己能如何挨下来。
弘历伏案,一直不停的写着什么。手里的毛笔,随着他腕子巧用柔丽,就舞出了好看的弧度。枯燥无味的折子,看了一遍又一遍,着实使人腻味。可偏偏是一缕果子的清香,时不时的沁入心扉,酸溜溜的让人垂涎。“这是什么茶,为何朕从来没有品过?”
那极富磁性的嗓音,说着与朝政无关的话,却最是入耳。莫桑浅笑转眸,恬淡回道:“是柠果,晒干了的果片。只因味道奇酸,此果不能直接入口,晒干了泡茶是最清香怡人的。稍微配些硬冰糖,或者蜜汁都是极好的。”
“柠果?”弘历觉得新奇,便端起茶盏来,轻轻啄饮一口。果然入口一股酸涩的味道,齿颊留香。眉头微微聚拢,弘历的目光略有些看不透。
正是这样的目光让莫桑颇为不安,双颊泛起极为不自然的潮红:“皇上,您是不喜欢这个味道么?奴婢自作聪明,往后不会了。”
“莫桑,究竟你还有多少是朕看不透的?”弘历温和一笑,又抿了一口:“柠果茶,朕很喜欢。往后你就时常为朕准备吧。”
“多谢皇上。”莫桑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映出来,那是她心底泛起的幸福感,故而显得特别的纯真特别甜蜜。
“皇上,慈宁宫的雅福姑姑求见。”陈进忠明知道莫桑陪着皇上正在阅折子,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通传。话说出口,心便悬了起来。隔着书房的门扇,他看不见皇上的表情,却忧心颇甚。直到汗珠子顺着脸颊不住的滚下来,里头的皇上才“唔”了一声。
陈进忠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掉转头去请了雅福进来。
“皇上万福金安。”雅福亲自端着一只金丝烫花的碗,看起来精致华贵,笑容可掬道:“太后闲来无事,亲手熬了一碗薏仁粥。就打发奴婢给皇上您送来了。”
弘历脸上的喜悦之色还未褪尽,这会儿子说起话来,比平常更温煦不少:“这么冷的天,老姑姑走一遭了。就搁在几上吧,朕批完折子就进。多谢皇额娘一番心意。”
“是,皇上。”雅福没有多口,按照皇上的吩咐将粥碗搁在几上。“若是皇上没有其余的吩咐,那奴婢便告退了。”
“老姑姑走这一遭,记得替朕问候皇额娘,天寒地冻的,望皇额娘好生安歇,保重身子。得空了,朕便去慈宁宫探望。”弘历一口一个皇额娘的唤,只因为见过太后手中的玉牌。他迫切的希望自己能相信这一切,不要再分心于可能是事实的事情上。
自己嫡亲的额娘就是钮钴禄氏,就是先帝的熹贵妃,就是当朝的太后,这个结论或许比什么都要紧。弘历不断的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眼中的流光渐冷,却是旁人怎么也看不出来的心寒之意。
“皇上,粥凉了就不好喝了。奴婢怕浪费了太后的一番好意,不若让奴婢伺候这您进一些吧。”莫桑体贴的走到几边,亲手捧着粥碗走近桌案。
弘历看了一眼窗外,并未有奴才立着伺候的身影。想着陈进忠不在,他才轻轻叹息了一声。“莫桑,这里没有外人,你便不要自称奴婢了。你的底细旁人不清楚,朕如何会不清楚。若非朕才登基不久,前朝后宫之事均没有处置妥当,也实在不必委屈你,有着身子还得成日站在朕身侧,佯装女官。”
莫桑心里暖融融的,这里没有旁人,皇上待自己的温存并不比皇后少。这样一想,她心里也总算踏实了些:“皇上言重了,要怎么抉择是奴婢自己的主意。何况能日日陪在皇上身侧,是奴婢天大的福气。说句大不敬的话,这要比后宫里的娘娘、主子们好许多呢。
莫桑宁愿以奴婢的位分陪在皇上身侧,默默无声的立着,也不想苦苦的盼着皇上来,一等就是好些天。”
唯有弘历明白,莫桑不是再说宫里女子的命苦。而是害怕了独自等在宫外的那些日子。心里有些小小的愧疚,若不是她有了身子,必然得安排入宫才方便周全,恐怕这一会儿,莫桑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见皇上的脸色有些阴沉,莫桑连忙伏跪在地:“皇上恕罪,奴婢失言了。奴婢心里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儿,就比什么都好了。皇上,莫桑也是很无可奈何的,身世家族不是奴婢能选的啊。可奴婢认识皇上的时候,您还仅仅是四阿哥,谁又能料到,这匆匆一别,就是翻天覆地。”
“莫桑,你起来,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弘历总觉得愧疚,他对莫桑是很真很纯的情意,那时候不过十二三岁,可谁有能料到,先帝的一个决定,便让莫桑颠沛流离,家破人亡。
心底腾升起刺骨的寒凉,弘历不知道自己没有勇气,将莫桑的身份公诸于众。或许可以这样说,弘历是不知道自己敢不敢违背先帝的圣旨。毕竟关乎皇家的颜面,区区一个莫桑,在权势与帝位面前,太微不足道了。
甚至,弘历不知道将她接进皇宫是好是坏。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太后是见过莫桑的。虽说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可未必就记不得了。
“皇上……”莫桑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她低低的语调,让人听起来既心寒又心疼:“奴婢是不是不该入宫?”
不待弘历开口,莫桑又垂下头自语道:“若是奴婢能硬下心肠,将这个孩子滑去,皇上也不必为难了。可莫桑……真的不忍心,情愿他能成为旁人的孩子,能在阿玛身旁健康平安的长大,那莫桑也就于愿足矣了。”
弘历碰了碰薄唇,并未接这个话茬。
却是莫桑善解人意般,认真的说道:“莫桑请皇上放心,待到孩子平安降生,便心甘情愿的离宫而去。永远不奢望再见一面,确保这孩子能安安稳稳的长大。”
“朕知道委屈了你。”弘历长叹了一声,转念道:“不过你也可以安心,慧贵妃必然会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而朕也一定好好疼惜他,亲自教授他骑射读书。咱们的孩子,必然能成为大清的有用之才。”
莫桑的脸上,缓缓绽露笑意,其实心里还是很不甘。很想问一句为何这孩子,不会成为大清的一代明君。可循序渐进的道理,莫桑还是懂的。打从她决计要冒险,再度接近弘历,犯险入宫开始,她的野心便不是区区一个“人才”可以满足的。
父辈们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莫桑至死也不能忘记。那血与泪的教训使她明白了一个真理,要成为皇上身边最得宠的人,就必得一步一步的往上攀爬。唯有抓住了皇上的真心,才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心里的冷寂,逐渐被融化,映在脸上的永远是十几岁天真无邪的模样。莫桑温柔的将粥碗端在弘历口边,小心的舀起一勺,慢慢的送到他唇边。“皇上当心烫。”
“呦,慧贵妃娘娘,您怎么来了?”陈进忠正倚着庑廊下的红漆柱偷懒,却见慧贵妃领着几名侍婢,由着王喜子带路,匆匆忙忙的往书房来。“这天寒地冻的,看风凉刺骨,伤着你奴才可担待不起。”
高凌曦温然一笑,不以为意的看了陈进忠一眼:“放心吧,本宫的身子没有那么娇贵。就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劳陈公公担待。去通传一声,说本宫来求见皇上了。”
“嗻。”陈进忠哪里敢打马虎眼,又硬着头皮往皇上的书房去。
碧澜最是了解慧贵妃的性子,看她这会儿笑靥如花,便知她心里必然恨意盎然。遂低低的劝道:“娘娘,咱们还是回宫去吧。这会儿子皇上一定在批阅奏折,无端的搅扰总是不好。也显得咱们太小家子气。”
“小家子气?”高凌曦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依然温和的笑着。“她成日里挺着个肚子,陪着皇上批阅折子就无妨,我这没有揣上肚子的,还不能走动走动来瞧瞧么?”声音尤其细微,高凌曦确保身后的人一个也听不见。
她是真的按耐不住自己的心了,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能让自己替她背负这么虚幻的所谓恩宠。深深的提着一口气,高凌曦见陈进忠去而复返:“怎么样啊公公,皇上这会儿得不得空?”
陈进忠谄态十足,连连道:“得空,得空,慧贵妃娘娘求见,皇上必然得空。奴才这就给娘娘领路,娘娘您请。”
“碧澜、王喜子,你们就在这里候着。”高凌曦的语调,依旧是从容温和的。可她心里翻滚的恨意,险些令她失去理智。走着瞧吧,本宫偏要看看是谁有这么狐媚的手段。她越是这样想,心里翻滚的恨意越是令她头痛欲裂。
第一百八十六章:随花飞到天尽头
谁知高凌曦抬脚还未曾迈进书房,却是那女子忽然推开门,欲走出来。
两人于南书房飞龙在天,气吞山河的双扇门前,一进一出的僵持着。两双同样善良的眼眸,蕴藏着各自的心事,却妄图将对方看穿一般,直直的逼近各自不同的角色容颜。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剑拔弩张,可就是格外的安静,看不出一丝不同寻常。
最终,还是莫桑软折腰肢,毕恭毕敬的向慧贵妃福了福身:“奴婢女史莫桑,见过慧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高凌曦见她行的是寻常的参见礼,心中已经不悦,加之她还自称女史,满腔的怒火几乎要从口中喷出。最好是将眼前的人灼烧成灰烬,方才解气。“平身吧。”简答的三个字后,高凌曦便将目光从莫桑身上移开,只平和的走了进去。“皇上万福金安,臣妾这会儿来,不曾搅扰皇上批阅折子吧?”
弘历虽然一直沉着头,未曾看向二人。可似乎已经感觉到那股迫近的敌意。若此,他轻